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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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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不得。”安平笑着说。 
  “你要留着他在世上害人?” 
  “不!他得死,但不是现在,我用树枝伤了他的脑户穴,便是要他神智错乱,带他到前面去找姓丁的恶贼。” 
  “大哥贵姓大名?你总不能老要我称你恩公吧?”小太岁转过话锋问。 
  “我姓夏,名却不能告诉你,你叫我夏兄好了,你叫小太岁彭念慈吧!” 
  “说起来也真丢人,我是本镇的人氏,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沦落成本地的无赖,专跟那些大户捣蛋,敢强出头,所以他们叫我小太岁。夏大哥,你在刀口上救了我,没话说,我这条命是你的。我十五岁。做你的侍童总可以罗?”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强盗?土匪?拍花?卖野人头?祝由科?你敢跟我?” 
  小太岁开心地哈哈笑,说:“凭你出面打抱不平宰了这些恶贼,你就不配做那些人杀人放火招摇撞骗的歹徒。” 
  “你强出头在先,这是说,你是个小英雄罗?” 
  “岂敢岂敢?反正我也不自甘菲薄,不会承认是歹徒,至于讹诈那些大户的事倒是真是有的。” 
  “反正我不要你跟着碍事。”安平笑着说。 
  “反正我跟定你了,除非你真是个歹徒,怕我揭你的疮疤,不然你就不用推三阻四。” 
  “这样好了,我带你到峡江镇。” 
  “带到峡江镇干啥?” 
  “是的。我不是说过么?救人须救澈,若不把那个甚么丁二虎弄掉,周二婶一家子和峡江镇的人便永远也休想安逸。小老弟,做痞棍混日子终非了局。具有一颗赤子之心,更有难得的侠义襟怀,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你这次拼命冒万险出面援救老弱妇孺,视死如归,不为利欲所诱,不为威武所屈,委实难得。清江镇不是你发展抱负之地,到峡江徐图发展,为自己争口气。我比你大四岁,你称我为兄。我以你为弟,我得尽兄长的责任,督责和安排你学好向上。有一天我会途经峡江镇,兄弟,你如果令我失望,你就对不起我,带你在外流浪,我会害了你的,我不做这种蠢事,不要陷我于不义。” 
  小太岁丢掉锹,热泪盈眶地磕头,颇声道:“夏大哥,这一生中,除了父母之外,从没人如此关心我,鼓励我,我……” 
  安平双手将他挽起,正色道:“兄弟,这是因为你没交上良师益友,今后要以此为戒,好好的奋发图强。我叫夏安平,九江南昌以前皆有我开设的布庄和钱庄,目下被内厂的害民贼所抄没,我已经成了朝廷的要犯,所以我不能带你走江湖,你得谅解我的苦衷。恶贼的包裹中有丁贼送给赤练蛇的二百两黄金,不义之财取之何伤?你带上,到峡江我再给你凑上一二百两,相信足够你开创基业的本钱了。天色不早,该上路了。” 
  “大哥,我听你的。”小太岁拭着眼泪说。 
  安平将昏倒在树下的赤练蛇扛上,向李老头问:“老伯,你随后来,脚程加快些;前途见。” 
  小太岁背了金包,挟了齐眉棍,说:“大哥,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近十来里。这儿到新淦全程六十五里,捷径会合官道处在三十里外,在新淦境内五里余的卧虎岗下。” 
  安平转向李老头说:“老伯可到镇中雇一乘轿子南下,在卧虎岗下见。最好能将小娃娃交彭兄弟带着,以便让母子两人早些相见。” 
  小太岁丢掉齐眉棍,接过小娃娃笑道:“小娃儿,沿途你千万别撒赖,不然我打你的屁股。” 
  清江新淦两县交界处,东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官道西面不远处是赣江。东面山区岗阜起伏,一条小径从山中穿出,在南面五里地的卧虎岗与官道会合。 
  卧虎岗是山区伸出的一条山腿,横卧在官道的东面,岗麓古林密布,野草丛生,官道经过麓下,前后十里不见村影。西五里左右是赣江,这一带平原全是荒废的丛莽,仅近江一带有水田,江滨也有一座小农村。那时,人烟稀少,有许多平原皆不曾开辟。江西号称鱼米之乡,怪的是自从本朝立国以来,人丁不但不曾增加,反而日渐减少,立国百余年来,竟然减少了两百多万人口,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从原来的八百九十余万人口,减至六百五十余万了。据说,江西人长袖善舞,都到外地发展去啦!本期人口的统计相当精确,递减的数字不会错得离谱的,人口减少确是事实,与太平盛世的兴盛情形背道而驰。因此,这一带人烟稀少,不足为奇。 
  新淦到清江镇全程六十五里,脚程快的人只需半天,丁瑞一行连轿中的周二婶也算上,共计十个人,脚程不慢,他们准备赶一百四十余里,预计二更左右,便可达峡江镇丁家表功。 
  已牌未,他们接近了卧虎岗。 
  丁瑞得意洋洋,带了两名健仆人踏步领先而行,暖轿后跟,在阴沉沉的天宇下急急赶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事已经办妥,本来已难望成功,必须到府城花大批金银方可办妥的事,他只花了二百余两黄金便办得干净利落,而且人也弄到手,难怪他兴奋得忘掉了奔波之苦,一股劲向前直赶。 
  轿中的周二婶却不知身在何处,只知暖轿正被抬着走,他双手被绑,口被布帛塞住,叫天不应,呼地无门,求生不得,想嚼舌自尽也不可能。只能在心中暗求老天爷慈悲,毫无办法。 
  卧虎岗远看像卧虎,走近去丝毫不像。满岗的松树和各种古木遮天蔽日,到处是齐腰高的枯草,罡风怒号,落叶飞舞,初冬的景色甚浓,一片肃杀。 
  官道在林中穿越,走在最前端的丁瑞口中哼着俚曲小调,意气飞扬,志得意满。 
  “吱溜溜”前面林影中,突传来尖厉刺耳的长号,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他骇然一惊,倏然止步,扭头问:“哎!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也许是山狗号哭?”一名健仆说。 
  “鬼话!山狗号哭不会是这种声音。” 
  “那……那……小的就猜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叫声了。” 
  “吱利利……”异声又起,似乎近了许多。 
  “会不会是……是……是鬼叫?听说卧虎岗曾经出过山魅呢!”一名健仆悚然地说,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胡说!走,赶两步。”丁瑞硬着头皮说,脸色有点变了。 
  走了半里地,叫啸声似已停止。 
  “真有山魈鬼怪,也不会在大白天出现的。”他向健仆们说。 
  声落,怪声倏起,这次似乎就在前面的松林中发出,也似乎就在身旁。 
  九个人皆骇然色变,不约而同止住脚步。 
  “小心,亮家伙。”丁瑞抽着冷气叫,拔出一把尺长尖刀在手,向后退了两步,显然有点心虚。 
  蓦地,林前枯草中有物爬动,草深及腰,看不见下面爬动的东西是啥玩意,只是枯草分偃,声响簌簌。 
  “可能是豺狼,不用慌张。”一名大汉大声说。 
  丁瑞脸上挂不住,叱骂道:“奴才!你说谁慌张,岂有此理。” 
  话刚说完,草丛中踉跄站起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用凄厉的嗓音叫:“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冤魂。” 
  一面叫,一面跌跌撞撞的走上官道,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双手,迎向人群。 
  “老天!是……是赤练蛇郑……郑老前辈。”一名眼尖的大汉吃惊地叫,悚然后退。 
  丁瑞先是吓得腿都软了,这时却心中大定,壮着胆迎上,急声问:“郑前辈,你……你怎么这般……” 
  赤练蛇用一声厉叫作为答覆,疯虎似的扑上,两人砰然倒地,口中发出兽性的咆哮,一双血手抓撕扯掐,丁瑞立时成了个血人。 
  “救……救命啊……”丁瑞恐怖的嘶声狂叫。挣扎着踢打赤练蛇,为自己的性命挣扎。 
  八个健仆吓得四散,几乎将暖轿打翻,碰上赤练蛇找麻烦,谁还会想到去救丁瑞? 
  蓦地,一名健仆狂叫一声,仆倒在地,其声震耳。 
  “饶……饶命哪……”倒地的健仆声嘶力竭地狂叫,不住挣扎。 
  这一来,其他七人像中魔般撒腿狂奔,各自逃命,什么都顾不了。 
  丁瑞无法抗拒已经疯了的赤练蛇,行将力竭时,拨出尖刀,拼力送出,插入赤练蛇的小腹侧方。 
  赤练蛇被痛苦所袭击,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丁瑞的头发猛然向反带,横过脑袋一口咬住了丁瑞咽喉。 
  两人挣扎了片刻,逐渐静下来了,几乎同时断气,死时仍缠在一块儿。 
  八名健仆逃走了七名,死了一个。 
  半个时辰之后,官道南面半里地的七名健仆聚集在一处,等候他们的主人丁瑞,等了半个时辰。有两名健仆胆子稍大些,提议回到现场看看究竟。 
  他们正准备动身,从北面来了五个旅客,一个个神色仓惶。七人便拦住来人,探问前面的消息,不问倒还罢了,这一问可向出了令他们魂飞魄散的凶讯。 
  七人硬着头皮回到现场,叫苦不迭。 
  赤练蛇和丁瑞仍保持着死时的惨状,一名健仆死在暖轿旁,后脑被石块一类的钝器所击破。暖轿静静地停在路中,轿内的周二婶已不知去向。 
  七人计议一番,认为主人已死,掳来的人已经失踪了,上官府,他们有口难辨,洗不清谋杀主人的嫌疑。 
  他们并不傻,行囊中还有丁瑞未花完的金银,结果,他们瓜分了金银,掩埋尸体,各自逃命去了。 
  峡江镇,位于赣江的西岸,它并不在南北官道所经处,可以说是偏僻的一座镇。从府城另有一条小径可通,这条小径比官道小了不多少,从府城南下吉安府的人,皆走这条小路,如果走樟树镇,便远了六十里。 
  因此,这条路的旅客,比官道更多些,玉峡驿便设在这儿,到新途的金川驿整整八十里。宋朝的名臣寇准谪遣潮州,就是走的这条路。峡江镇既然具有这种条件,难怪当地的人极力争取设立县治。 
  可是,镇本身不争气,这目前为止,仅有三百余户人家,没有设县的条件。吵吵闹闹,拖了十七年之久,方在嘉靖五年四月筑城设县,割出新淦的六乡划入,小得可怜。 
  镇倚江而建,只有一条稍微像样些的大街,镇东是渡口,是到玉笥山以及会合南北官道的通路。镇西有巡检司衙门和玉峡驿站,驿站半里外是雷公桥。这座桥年代久远。原称莱公桥,纪念寇准经过此桥的古迹。村夫俗子对这位名臣陌生得紧,以讹传讹,莱公变成了雷公。读音相近,雷公似乎要通俗些。 
  过渡东南行四十里,便是玉笥山。玉笥山也叫群玉峰,相传汉武帝元封五年南巡,在此受上清宝篆。道家称为第二十七洞天;山西北二十里的支峰郁木山,是第八福地。玉笥山的承天阁,是唯一的玄门香火鼎盛古道观。 
  丁家的田地约有上千亩,位於雷公桥西端,亭头河以西的田野,全是丁家的产业,丁家村距离不足五里。 
  桥东至镇西一带,附近南北数百亩肥沃的田地,则属於周家的产业。周家住在镇尾,近数十年来人丁不旺。目前的主人周延瑞,是个殷实而个性刚强的人,与桥对岸的丁家是世仇,因为丁家一直在打周家的主意,想将周家的田地掳为已有,要在镇西加盖高楼大厦。 
  周延端的哥哥延春,三年前死在丁家的恶仆手中,官司打了两年。丁家的主人丁二虎,是个交游广阔的横行乡城的当地一霸,宅中经常接待承天宫的牛鼻子老道,和一些来路不明不三不四的客人,与巡检司的官兵称兄道弟,在新淦也颇有名气,上至知县大人,下至巡捕走卒,都有他的好朋友好兄弟。虽则这场官司人证物征皆对丁二虎不利,但拖了两年,周家破了财,官司却输了。这件事,镇中富正义感的人士,皆不齿丁二虎的为人,但都敢怒不敢言,没有人敢出头主持公道。 
  这次为了争取设县,丁二虎出力最多,最为卖劲,因此谋夺周家田地之心更切。 
  今年秋收后,丁二虎派人闹事,把周廷瑞的佃户打得落花流水,早些天,乘冬耕之际,更将廷瑞打得遍体鳞伤。 
  周廷瑞有一个小妹秋玉,年仅十四岁,生得如花似玉,十分可人。周廷瑞的发妻尹氏,也是峡江镇的一枝花。 
  丁二虎处心积虑,发誓要把周家搞得家破人亡,不但要将田地弄到手,更想要这一姑一嫂拿来快活,派人暗中到周家威胁周廷瑞将田地乖乖奉让,并且称要娶秋玉为妻。周廷瑞怎肯?事态扩大,几乎送掉了老命。 
  廷瑞身受重伤,周二婶发誓要到府城上告。镇中李老伯是个孤身老头,挺身而出愿沿途照料,走下明修栈道暗波陈仓之计。命周家的亲友明里安排用船载人下府城,暗中悄然走陆路,为免走漏消息,不带仆人上路,却被丁瑞在樟树镇追上了,几乎送掉了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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