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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抬头看她一会儿:“冷家的事,我无权过问。干娘的意思,是要我干涉一下吗?”
纳兰想了想:“能劝就劝劝,尽力罢了。”
帅望淡淡地:“我会尽力。”逃走的不是我,我一直挺着,做我能做的。筋断骨折,没脸没皮,缺心少肺地,站在那儿。你知道,冷风吹过伤口的感觉,就象丝丝缕缕地刺痛,正把生命象血肉中的乱麻一样慢慢抽走。
韩青终于道:“你不必担心那个,小韦不会看着无辜人被屠杀的。”
韦帅望不安地:“还有但是吧?”笑。
韩青道:“别同你师爷直接冲突。”
帅望喝酒:“唔,应该怎么做?”
韩青道:“多同兰儿冬晨商量。”
帅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不是吧?你这么直接地让我坑师叔啊?
冷兰一双大眼睛纯真地眨着,在说什么?听着象说我爹的坏话呢。
韦帅望点点头:“师父的教诲,我一定劳记心中。”想了想,纠正:“口误了,韩叔叔。”
帅望想了想:“韩叔叔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韩青道:“希望你过得好。”
帅望沉默一会儿:“我尽量。”
良久,帅望道:“误会都因沟通不良,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我还是希望能直言相告。如果没有……”
韩青道:“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帅望点头,笑笑。
☆、160158,愤怒
帅望沉默。
纳兰问:“仗打到什么地步了?你怎么受的伤?”
帅望道:“传说,有五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往紫蒙而来。梅子梅带了五万人在路上伏击最远的余国旧部组成的南军;我手下组织了一队河工;在水路上骚扰运粮队伍。目前;有五万大军绕过紫蒙;意图切断紫蒙供应线,另有十万大军围住紫蒙。还有十万押粮兵陆续而来。”
纳兰惊讶:“那岂不是情况危急?”
帅望道:“我当然是希望紫蒙尽量能守住。因为紫蒙城里居民太多,而且,当初路桥建设都是我们出资,还没收回本钱。”
纳兰被逗笑:“你这孩子。”
帅望也笑了:“我倒是说真的。干娘,虽然谈钱不高雅;但是;好容易建起来的,真毁了,国库里恐怕拿不出钱来重建,我也拿不出第二笔这样的巨款,如果他们真给我烧了,这个城就消失了,国家税收会长时间内无法恢复。”
笑:“如果他们屠城……”
沉默一会儿:“我也不能怎么样,只希望能守住。”
笑笑:“如果实在守不住,倒是宁可放开三关,引敌深入,拉长供给线。不过,这些事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将军们会决定的。我只是提供技术支持。所有决定都是朝庭与将军们下的。而且,所有技术支持,我已经交冷家备案待查,即使我不在,朝庭仍可调用一切技术手段与器材,所有研究工作,都得到武林与朝庭共识许可进行仙之极道。”
韩青沉默。
帅望笑笑:“我考虑过最小伤亡结束战争,一来呢,最小伤亡只能是吓退对方,让人感到恐怖的方式,可能都是不人道的方式。二来,可能引起对方相应的报复手段。还有,不把对方打倒,或者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战争。摄政王和将军们倾向于消耗敌人的财力物力人力。不管是毒药还是炸药,都没有战争本身伤亡大,战争本身,又没有饿荒的伤亡大。如果不能消灭敌人,最大程度伤害敌人似乎是必然选择。我们决定把主要精力放在敌人的粮草上,如果他们不停地损失粮草,就得不断征粮,而最近的征粮地区,恰是半游牧地区,粮食产量少,人悍性烈,很容易造成内部战争,战争会导致粮田荒芜,饥荒,更大范围的战争。比任何致命武器都更有效地削减对方战斗力。魔教也有准备进入中原地区传播反抗压迫性质的教义,希望能起点作用。”
良久,韩青回答:“你曾经对贺家做过很残忍的事,一个人无权决定让另一个人承受极端痛苦,以解救更多的人。同时,你平息了一场南北战争,至少让战争推迟十年,让我们的国家准备好对抗一个强大的敌人,你救了很多人,救了整个北国武林也可能拯救了这个国家免于倾覆。做为一个决策者,你做了正确选择。这两件事,是同时存在的。”
帅望愣一下,是谴责还是肯定?啊,只是,同时存在。是的,同时存在:“那么,我应该如何选择?”
韩青微笑:“如果上帝一定要你的头生子做祭品,杀掉自己的孩子是不对的,你也只得这样做。”
帅望笑一声:“所以你就这么做了?”
韩青道:“是的,我就这样做了。”
帅望沉默,扭头去看别处,面无表情,胸口却不断起伏,所以,你就这样做了!杀了我,武林就平静了!所以你就这样做了。至于我的感受,重要吗?我曾经认为过贺家的感受重要吗?如果真的有上帝,你会不会献祭?还是为了正义,让大家一起死吧。
帅望轻声:“那么,有人说你根本不想杀我,是假的了?”
韩青道:“我没有力气,再下一次手。”
轻声,叹息:“我做不到了。”意志力已崩溃。
我也只是一个人。
是父亲。
你,一如我亲子。
帅望沉默许久,笑了:“我只是不该站在你对立面。”
韩青道:“我守护冷家的意愿很坚决。”
帅望道:“很好。”你活该被冷家抛弃!
然后想到,他自己也是一个被白道抛弃的人。
帅望笑笑,原来我是被这个人教坏了。人的生命不是最重要的,正义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是大家定下的规则,不管为了什么,违背这些原则,都会为世人不容。大智慧者不行诡计,就是这个原因。
帅望沉默,他依旧内心激怒,可是韩青那句“我做不到了”却深深地刺痛了他,是的,剧痛会抽走你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意志也好,信仰也好,愤怒也好,当痛苦足够大时,人,只剩下呼吸的力量。
或者,你会痛恨你还有呼吸的力量。
只有当自己已经死了,关闭一切感知。
良久,帅望道:“我想,那对你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呢,是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希望,我们都足够坚强,让过去的的事,过去仙誓全文阅读。我很后悔我做过的错事,我想,如果那些事再次发生……”
良久:“我会更理智地处理。”静静地看着你死去,什么也不做。
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呢?
大家都放下筷子,没人想吃了。
说得好好的,好象又崩了。
韦帅望的愤怒不平息,好象永远也不会有好好的谈话。
可是韦帅望的愤怒是永远不会平息的,因为他无处宣泄。他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他恨韩青,也不会对韩青说。他只是把愤怒压下,当做不存在。只要你不提,就不存在。
提了,他的愤怒就会爆发。即使他平静地说话,也没有理智的思考了,只有怨恨,压不住的怨恨,他心里很清楚,韩青在说他是一个决策者,他的选择是不得已。韩青没说他错也没说他对,韩青说自己也是做了不得已的选择,韩青说了他下不去手。
没有用,他的愤怒是最强烈的情绪,激起他的愤怒的“是的,我就这样做了”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象钟声一样在脑子里回响,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怒火,直到韦帅望无法承受,不得不关闭感知与思考。
帅望欠欠身:“我去看看冬晨。恕我失礼。”起身而去。
冷兰也站起来,看看韩青,看看纳兰,纳兰忙道:“去吧。”快去吧,
冬晨面容削瘦,反显得一双眼睛特别的大,静静瞪了一会儿帅望和冷兰。
帅望笑:“正常了吗?兰丫头等着你道歉呢。”
冷兰窘一下:“我……”
冬晨问:“你会参加公选掌门吗?”
韦帅望愣一下:“喂,……”拐哪儿去了?
冬晨问:“如果继续公选的话,你会参加吗?”
韦帅望道:“不会,说这个干嘛?”
冬晨道:“如果你不参加,可能这个制度就废了。”
帅望笑:“想不到我作用这么大,不过,我不打算为了武林的未来做出伟大的牺牲,不要命就得了,不要脸就算了。”
冬晨愣了一会儿,不要脸?
帅望道:“如果有人提议,我会支持公选的,至少,走个形势。”
冬晨沉默了。
帅望拍拍冷兰:“你跟他谈谈吧,我静一静。”
我静一静。
冬晨兄弟先国后家,一醒了,就想起来选举的事。
韦帅望苦笑,这是有人事先提过了?
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有人专司杀伐,有人专司建设,确实是个好设计。
此时再不抽身,势必成为大反派了。要不要甘当基石,拿肩膀扛着兄弟上台?
再说吧,免得将来兄弟拿我献祭时不好意思开刀。
韦帅望道:“前线危急,恕我先行一步。失陪了。”
☆、161159,战场
帅望道:“韩叔叔,我先行一步;让冬晨和冷兰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韩青点点头:“好。”那个好字;声音极轻微。
他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峰;没有回头。
帅望站了一会儿:“我;我走了。”
韩青再次点点头;他好象又说了一次“好”,却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伤到你了?
帅望一直很想对他怒吼:你去死你去死!
可是,这个伤痛的背影,让他希望自己去死,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全吞回去;即使是一根根毒针;他也宁愿自己吃下去暖阳全文阅读。可惜,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
韦帅望再一次感觉自己正在慢慢下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慢慢拉下寒冷黑暗的深渊。
不,不!
求你平静下来,说出的话无法挽回,求求你想出一句能安慰他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难道一分钟的谎言也做不到吗?
我能的,我一定能的。
放下你的骄傲!放下所有抵抗。
良久,帅望轻声:“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韩青慢慢回过头,微微笑一下:“我知道。”
帅望道:“如果,我刚才说错了什么,或者,态度……,那只是……请,原谅我。”跪下。
韩青笑笑,微微哽咽:“我知道,你尽力了。”
帅望慢慢垂下眼睛,整个面孔酸涨,他只是低下头,拜了又拜:“保重。”
起身离去,没再看韩青。
他好久,都没再好好看一眼他师父了。
不看,大约就不会有新的图像储存进来,取代旧的吧?
韦帅望回到三关前。
十里之外已经看到硝烟凫凫。
空气中硫磺味夹着甜丝丝的血腥味,在暖暖的风中,隐隐约约地飘来。
硕大的夕阳,地平线上的彩霞,象一滩血。
映得整个大地通红。
方园五公里之内都是尸体,残肢断臂滴着血,长矛短剑歪歪斜斜地插向天空。
几千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不时地有呻吟声:水,痛,娘……
帅望下了马,绕开尸体,正准备跟带兵的将领打个招呼,忽觉得旁边尸体一动,一只带血的手伸过来,看起来,是打算抓他衣角,帅望迈一步躲开,那人抬头,血淋淋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别鲜明:“救救我,我也只是个种地的,我也有家人,救救我。”
帅望静静地看着他,我们没到你家里砍你,而且,砍你的,也不是我。
我无能为力。
我对这大面积的杀戮,无能为力了。
一队人马奔过来:“什么人!”
韦帅望抬头:“摩尼教教主,韦帅望。”
那人一愣,倒还客气:“请赐圣令一观。”
帅望拿出魔教的日月令牌,一队人下马:“国师,王爷在城里等您。”
其中一人,忽然跪下:“教主,请教赐福于我,免我杀戮之罪!”
帅望听他口音:“你是在雪山入教的吧?”
那人哽咽:“是,这些人里……”
帅望慢慢走过去,手掌按在他额头:“我与你同在,向天上的父祈求,原谅我们因无知与软弱所犯的过失,免我因苦,免我不安,救我于苦痛迷茫的深渊,坚定我们的信念,让我们永远有勇气从苦痛中爬起来,永远坚信你的存在,永远追寻自己的良心,让我们免受考验,即使做错,仍能挽回,让我们忏悔即得原谅,不求永不迷失,只求从未放弃。求天上的父,保佑我们的肉体和灵魂,让侵害我们的敌人死于他的罪,因他们而起的杀戮之罪,归于他们身上。我相信你始终与我同在。”
帅望松开手,轻声:“你不得不保护自己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