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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太师眉眼骤然冷厉。
两人僵持不下正要继续驳斥,龙座上传来了蔺君淙怒极的呵斥:“端王爷莫不是逍遥太久,早已忘了君王法制、早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蔺君泓缓缓收回视线中的血腥之意,朝着龙座上的人行了一礼,“臣,不敢。”
“朕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十分敢。”
蔺君泓还欲再言,顾阁老抬手阻了他。
顾阁老拧眉淡声道:“王爷太过鲁莽了。”
蔺君泓硬着声音说道:“若是捉我,那无所谓。放马过来就是。动槿儿,万万不可。”
他十分执拗,扭头看着右脚侧边的地面,“槿儿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还望皇上明察。”
他这话一出,殿内一时间静寂无声。
谁也不想沾上那事。谁也不好再随意开口。
蔺君淙微微扬了眉,望向蔺君泓。
半晌后,皇帝沉声说道:“昨儿的事情,你先说说。”
“槿儿病了,受不得累,入不了刑部审案的大堂。”蔺君泓说道:“昨日里去邹家的宾客那么多,她一个人哪里应付得过来?刚回到家就病倒在床了。”
蔺君泓的语气转为阴狠,“偏偏有些人不识好歹,不只诬蔑她,而且非要扰了她的休息……”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几人给打断。
“既是皇上的旨意,王爷怎可任意妄为!”
以贺太师与顾阁老为首,几人直叹蔺君泓行为不妥当——即便不知晓那是陛下的旨意,也断断不应该殴打朝廷命官和衙役。
蔺君泓将一声冷笑作为反击。
不过,旁人只听到了蔺君泓不住地不尊君、驳斥君王、和众官员唇枪舌战。但蔺君淙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味道。
蔺君淙发现,这个端王,很疼爱他那个小妻子。甚至到了能为她和刑部的人公然大打出手的地步。
一个能为了自家女人而失去了理性的男人……
倒是不足为惧。
但,“不足为惧”的前提就是,得留着那个能牵制住他的那个女人才行。
一旦将那个女人掌控在了手里,那么这个男人就也跑不掉了。
百般思绪涌上脑海,蔺君淙忽地觉得,那个小姑娘暂且留上几天也可。
他得看清楚、想清楚,再做定夺。
蔺君淙正凝视着眼前的桌案兀自思量着,突然殿内响起了蔺君泓的请求声。
“求陛下宽限臣几日。”蔺君泓铿然说道:“待到臣妻痊愈,再另行判决此事。”
“万万不可!”贺太师往前迈步劝道:“陛下,端王爷此次行事万分不妥当。如今更是逾矩提出无理要求。若是陛下应了,往后旁人再行效仿,又该当如何?”
“臣倒是觉得此事可行。”顾阁老说道:“若是寻常时候就罢了。端王妃一案尚无定论,此次端王妃病倒,或是可以先行休养,再商议此事。”
“可是……”
“准了。”
蔺君淙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贺太师言之有理。不过,朕倒也可以看出端王的一片苦心。既是如此。”
他转向蔺君泓,“不过,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朕要她痊愈!那件事情的真实缘由和来龙去脉,务必给朕交代清楚。而你,官降一级,罚俸半年。待到此案审理妥当后,再重任宗令。”
听着蔺君淙那威严的命令声,蔺君泓眼帘低垂。
“是。”
他平静地应道:“臣谨遵圣旨。”
蔺君泓降职的旨意还没下多久,拘在院子里的元槿就知晓了此事。
而且,元槿还知道了蔺君泓和百官的争吵应对。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蔺君泓告诉元槿的。
而是葛雨薇。
今儿早晨蔺君泓离家后,还未归家。反倒是葛雨明抽空回去了一趟,将这事儿和葛雨薇说了。
葛雨薇就拉了许林雅、贺重珊来看望元槿。
具体起因,她们是不知道的。
许林雅向许林广旁敲侧击了半晌,许林广也没告诉她。后来还是许太太将这事儿大致的和许林雅说了声。
女孩儿们听了,十分愤懑。
许林雅那么好脾气的人,此刻也是动了怒。
见了元槿后,几人稍稍一说,许林雅柳眉倒竖道:“这可真是明晃晃的诬蔑!绝对不能就这么罢休!”
话一说完,不待旁人开口,她复又说道:“原本说要提前想出水果摆放法子的就是我。若要处罚,也是找我,凭什么要赖到槿儿身上!”
“谁说全是你的主意了?”葛雨薇性子直,当即恨声说道:“那菠萝的摆放本是我的主意。如果惩罚,头一个算到我的头上!”
“呵……说的好像真事儿似的。谁不知道那菱角才是真的戳了软肋?”贺重珊冷笑道:“出那主意的,可是我。”
三人在这边争执不下,元槿赶忙过去,试图止了她们的话头。
谁知她们几个太过气愤,平日里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这个时候却怎么也不肯买她的账了。
元槿左劝右劝都没有成功,实在无法了,气着大声喊道:“你们就闹吧。闹到最后,也是算到我头上!”
这一声吼果然奏了效。
三人讷讷地转过身来,都看着这个平日里揉揉顺顺的、一生气就吓到人的端王妃。
元槿见她们终于肯听她讲了,这便轻轻一叹,说道:“姐姐们不必去想办法了。这一次,根本就不关你们的事。”
葛雨薇辨道:“可是……”
“如果不是水果拼盘,想必还有包子拼盘、馒头拼盘。都不成了,还有粥、还有汤。总有一个能扯到我的头上来的。”元槿轻声说道。
听了她的话,女孩儿们齐齐怔了下。稍一细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次的事件,针对的根本不是水果拼盘,而是元槿。
就算没了这个东西,那“有心之人”势必还要寻了旁的和她有关的东西来让她陷入其中。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许林雅握了元槿的手,急急说道:“终归是要将这一次的事情讲清楚。而后再有旁的,细细分辩就是。”
元槿还未开口,贺重珊在旁摇了摇头,已然说道:“没有那么简单。”
贺重珊的哥哥专司刑狱,她祖父是当朝太师。耳濡目染下,她对朝政上事情的了解,远比旁的女孩儿要多。
“想要搞垮一个人,定然是早已一步步布下了局,而后寻个突破口,一击即中。槿儿这一次,拼盘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之前皇上定然已经对她、对端王府存了疑,这才能够被人煽风点火,仅凭着一个拼盘就认定她的错处。不对,即便不是她的错处,也得说成是她的错处。”
贺重珊的话一出口,葛雨薇和许林雅就都沉默了。
其实,她们也隐隐感觉到了,这件事是针对的元槿。
但是她们心里总是愧疚的,总是存了个念头,想要挽回这个局面,想要帮一帮元槿。
如今被贺重珊戳破这个事实后,大家的心里除了难过,更多的还是愤怒。
愤怒于元槿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愤怒于,那上位者对端王府的忌惮和打压。
这件事看似是针对的元槿,其实,还不是针对的蔺君泓?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她们这几家的孩子是和蔺君泓一起长大的,对他甚是了解。
别人只看到了端王爷那风光无限的一面,谁曾看到过他的努力?
同龄孩子在玩耍的时候,他在读书在习武。
同龄孩子在父母怀里笑闹的时候,他辗转于师父们的家里,继续读书,继续习武。
从没看到过一个人那么有天分,而且还那么努力。
他的成功,简直是必然的。
思及往日重重,许林雅终是按捺不住了。
她秀眉紧拧,米分面上满是毅然决然。
“我不能看着槿儿就白白遭受了这个冤屈。我去寻我爹爹,让他帮忙想办法。他若是没办法,我就去求,求旁的叔叔伯伯们,终归是有法子的!”
说罢,她急急说道:“槿儿,你等我,我定然要保你无恙。”
尔后竟是不等元槿开口,便拎着裙摆快速跑走了。
葛雨薇也道:“槿儿,你放心,我回去也寻人帮忙。清者自清,无需太过担忧。”
贺重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最终低低一叹。
“我找我哥哥去。”贺重珊语气复杂地说道:“你放心,我哥哥就算是拼了他这条命,也定然保你无恙。”
元槿心里一跳,总觉得她这话说得太重了些,而且好似是话里有话。
她再细问,贺重珊却是一个字儿也不肯多说,摇摇头拉上葛雨薇,转身就走。
友人们走后,元槿坐在书房,思量着这两日的一些事情,越想越是烦闷。索性将手中书册丢弃一旁,唤人拿了些点心和果子,慢慢吃着。
感受着那甜甜的味道,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元槿很想做点什么。但是,又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她知道,蔺君泓定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如果她突然有所动作,就怕会扰了他的打算。
所以,作为当事人的她,只能按兵不动。即便心里有了万般的主意万般的心思,也只能压在心里。
元槿思量着哥哥们或许会来寻她问起此事。
她不知道怎么和哥哥们说才好。说多了怕他们担心,说少了又怕他们会有所行动。
正暗自估摸着到底透多少底给他们更为妥当的时候,门房的人来禀,说是三皇子妃来了。
不过,门房的人特意告诉了元槿,三皇子妃这次是穿着常服做了些伪装来的。乍看之下根本认不出她。
若不是三皇子妃主动报上名号,怕是门房的人就要直接将她轰出门去。
元槿本是不打算理会三皇子妃的。
毕竟她答应过蔺君泓稍安勿躁,不出门去。
不过,对于三皇子妃特意来的这一趟,她又当真是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三皇子妃冒着这样的风险过啦?
至于做伪装……
三皇子妃想必是为了摆脱三皇子安排在身边的那些钉子。
费劲周章,甚至不惜甩掉那些人,只为了来过来一见。
元槿思量过后,决定去看看三皇子妃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和打算。
不过,元槿既是“病了”,当然不能在正常状况下见她。
故而元槿让人准备了间屋子,屋子一端是张放下了帐幔的大床,中间是个一人多高、两丈宽的巨大屏风。
屏风的另外一侧、立着屏风有半个屋子远的那张椅子,才是三皇子妃将要在的位置。
元槿躺在了放下帐幔的大床,让人在屋子里放了一碗浓浓的药汁,待到屋里溢满药味儿了,这才让人将三皇子妃请来。
——她不知道三皇子妃此次前来的目的。
不过,既然要见,断然不能白白见到。好歹让对方当个证人。证明她“确实病了”。
三皇子妃一进到屋子里,就闻到了里面弥漫着的苦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帐幔里传来了压抑的轻咳声。
而后,元槿柔弱的声音在内响起。
“你来了?”
有气无力的几个字,接下来又是一阵轻咳。
一切的一切,全都表明了帐内人的身体极其虚弱,身染疾病。
三皇子妃暗暗惊诧了下,慢慢坐到椅子上。又自己听了会儿,这才问道:“婶婶的身子可是不太舒服?”
“昨儿在家里累了一天,回来就病倒了。”元槿有气无力地说着,又问:“你来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看望婶婶的。”三皇子妃有些局促地说道:“昨日里也未曾和婶婶好好说话。”
“只是说话而已?”元槿又咳了几声,“既是如此,那你走吧。我身子不好。大夫说了,需得好生休息。”
说着,她就唤了人来,让把三皇子妃送出去。
三皇子妃赶忙说道:“我有事情求婶婶!”
帐幔中许久没有说话声,只有不时的轻咳。
等的心里发了毛一阵阵揪紧,三皇子妃终于听到元槿开口问:“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三皇子妃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
元槿就让明着的这些人尽数退了出去。而后有节奏地咳了咳,示意暗处的人提高警惕,莫要离远。
三皇子妃自然听不懂她的那些暗示。
待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后,三皇子妃这才讷讷开了口,说道:“求婶婶、求婶婶帮忙劝劝王爷,来帮帮我们爷吧。”
元槿千算万算,没料到三皇子妃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她看来,三皇子待三皇子妃着实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恶劣了。
即便如此,三皇子妃费劲周章地过来相见,竟然也是为了他?!
元槿觉得荒谬,不禁问道:“你躲开了他的人来见我,原因果真是为了他?”
“是。”三皇子妃倒是毫不避讳,“有他的人在,不方便说话。没了他们,求婶婶可以方便许多。”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元槿颇为不敢置信。
她透过重重的帐幔和屏风望向那边。
虽然看不清三皇子妃的身影,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女子如今在以怎样恭敬和卑微的姿态来提起她自己的夫君。
元槿忍不住摇头叹息。
三皇子妃看不到元槿的神态。
她揪着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