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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她的心里,这些身边伺候的人是真心为了她好的。
而太后……
太后待她不好,待蔺君泓更不好。
对她来说,与太后根本没什么真情实感在。倒还不如这几个跟了她好多年的身边人来的亲近。
但是元槿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实和孟妈妈居然借机将她的打算和葡萄樱桃说了,还趁机敲打了她们一番。
元槿思量了下,往后自己宫里的事情交给孟妈妈和秋实,是绝对没错的。
至于葡萄和樱桃,稍微历练个几年,应当也能够堪当大任了。
她心下有了主意后,就暂且将这事儿按下,准备回来后再做详细的安排。
而后就让人摆了凤驾,往太后的宫里行去。
说实话,蔺君泓这一招也着实太妙。
他居然将太后的寝宫和他们夫妻俩的寝宫分别安排在了宫中离得极远的两处。
虽说元槿这样过去一趟有些困难,但是,也免去了太后过来寻她的可能性。
——如果路途近了,太后或许还会经常来她这里“坐一坐”。如今那么远,想必就不会了。
她可不认为太后会愿意浪费那许多时间大费周章的过来找她。
至于时常唤她过去……
今早蔺君泓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分明是不愿意元槿时常过去的。
既然有他在前面挡着太后,那么元槿只需要依着规矩,每月的初一十五还有重大节日里过去请安就成了。
只要她将表面的规矩做足了,平日里她不去,即便是谏官们,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元槿到的时候,正巧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哗啦声。显然是瓷器摔落地面时候发出的破碎声。
元槿脚步稍微滞了一滞。但,仅仅一瞬后,她就神色恢复如常,气定神闲的迈步而入。
里面正端坐着一位素衣妇人。
她虽两鬓微有斑白,但是眉目依然艳丽,隐隐可以辩出年轻时候的绝代风采。
元槿知道,如果是穿着华衣,她的相貌定然更为夺目。只不过如今先帝刚刚驾崩不久,举国服丧,所以不能够穿上华丽颜色罢了。
对方凌厉的视线忽地扫了过来。
元槿微微别开眼,望向屋内挂着的水墨画,脊背挺直的走了进去,分毫都不去理会地面上的碎瓷。
走到素衣妇人的跟前,元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而后,她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寻了旁边的椅子坐了。
太后双眸满是厉色,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坐到了椅子上后,方才冷哼一声,道:“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元槿轻柔的抚了抚衣衫下摆,含笑朝太后道:“太后这话,我不明白。”
“不明白?”太后睇了她一眼,沉声道:“我还没见过哪个小辈如你一般猖狂。”
虽然元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太后对她可能说不出什么善意的话来,可这么直截了当的指责,还是让她心里十分发堵。
元槿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语气放平缓,平静的道:“那是因为,她们身份的关系。”
太后哈的嗤笑了声,“你倒是知道用身份压人。”
“太后此言差矣。我可没说自己是用身份压人。”元槿笑道:“我不愿那样卑躬屈膝的对您,不过是想着,既然我夫君走到了这个位置,那身为他的妻子,我总也得挺直了脊背做人。如果随随便便就躬下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要连累他也被人耻笑。”
“耻笑?我可没听说,对自己母亲恭敬,还会被人耻笑的!”
“如果母亲是有正当的缘由在,我若不从,自然是我被人诟病。可若是没有合适理由,那结果怎样,倒是真说不准了。”
她是一国之母。
身为一国之母,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在“不正当的缘由”之前低头。
太后还想再驳她,仔细思量了下,又改了口。
太后拿起旁边的杯盏,努力平息了下怒气,语气不善的道:“你这样不懂规矩,想必也做不好这个位置。”
“规矩?我以为自己一向很守规矩的。”元槿笑了,“更何况,规矩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就有改的可能。若太后觉得我这样不对,不如我和夫君商议一下,将这不合时宜的规矩改上一改?”
元槿这话说得明目张胆且咄咄逼人。
太后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听闻之后,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厉色化为无数利刃,尽数朝她刺来。
太后重重一嗤,冷笑道:“你这是拿我儿子来压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她的意思,元槿明白。
太后是说,这些礼仪规矩是老祖宗那边传下来的。即便蔺君泓是帝王,也不能随意动。
其实元槿本就没打算让蔺君泓动这些规矩。
她不过是想告诉太后,她不等太后开口就自己寻了位置坐下,是有自己的底气的。无论太后想要从哪一方面来说她、指责她,她都会想了法子来化解。
元槿的笑容淡了点,“天真与否,太后想必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和太后都心知肚明。
如果太后再拿这些来压她,即便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依着蔺君泓的脾气,也得为了自家小妻子而动上一动。
太后极慢极慢的坐了回去,抬手摸了摸桌边的茶盏,说道:“你这样晚来,倒是振振有词了。”
“若我没记错的话,我晚来也是陛下的主意。莫不是太后忘了?不如太后遣了人去问上一问,也免得太后不知实情,误会了我。”
元槿面露诧异,如此说道。
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许久后,牙齿缝儿里憋出几个字来:“狐假虎威。”
她是在说,元槿是那狐狸,蔺君泓是老虎。
元槿这次倒是笑得十分真诚了,“老虎既然肯了,我这个狐便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太后被她这话堵得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半晌后,太后手势僵硬的挥了挥手,让元槿赶紧离去了。
元槿这便朝她行个礼,带人行了出来。
说实话,若是平时,元槿断然不会这样的咄咄相逼。
可是今日不同。
这一次,是她们换了身份后,头一次的相见。
如果这回元槿示弱了,往后太后少不得要继续拿捏她。
所以,元槿这次必然要将气势立足了,让太后不能轻举妄动。
不然的话,依着太后的脾气,长此以往,吃亏的必然是元槿。
看着元槿离去的背影,太后气得手指发颤。
她努力握住自己的指尖,紧握成拳,扭头问身边的嬷嬷:“长公主呢?人怎么还没来?”
嬷嬷忙唤了小宫人出去看。
不多久,小宫人急匆匆来禀,在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
嬷嬷这便凑到了太后的跟前,低声回道:“太后娘娘,长公主刚才就已经进宫了。只不过被陛下的人叫了去,在陛下那里等着相见,过会儿才能过来。”
听了这话后,太后恍然意识到,蔺君泓这是怕她们母女俩夹击下,元槿的处境更加不好。所以提前就为元槿除去了个劲敌,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蔺君澜给支开了。
太后气得脑仁发疼。
她揉了揉眉心,挥手说道:“去吧。等长公主有空了,让她过来见我。”
嬷嬷忙领命下去。
其实,太后以为蔺君泓是随便寻了理由来支开蔺君澜,倒没有猜对。
蔺君泓确确实实为了元槿而将蔺君澜叫走,只不过用的那个理由,却并非随意说的,而是实实在在对蔺君澜来说极其有用的。不然的话,以明乐长公主的脾性,怎会乖乖的在那边等了蔺君泓那么久?
在蔺君泓议事的宫殿里,蔺君澜被人请到了暖阁中,枯坐了两个多时辰,还未等到蔺君泓。
她早就有些急了,不住的往外看着。
见有人从殿内出来,蔺君澜晓得这是早朝下了,就想要去寻蔺君泓。
谁知还没走出屋子,就被告知,虽然早朝已经下了,但有几位大臣有事要禀与陛下,故而陛下脱不开身,还在议事当中。又说,请长公主稍等片刻。陛下等下自会过来见她。
蔺君澜这就知道,蔺君泓意思是不准她乱跑。等下如果他不过来之前,她就先行出了屋子,那么刚才她想知道的那些话就听不到后半句了。
只是蔺君澜到底坐不住了,索性就在屋里来回踱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的视线都快把暖阁的房门盯出个窟窿来了,这个屋子的房门才被人从外头轻轻打开。
蔺君澜稍等了片刻。看到少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暖阁之中,方才快步行了过去,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说姓陶的那边状况有异,是怎么回事?”
蔺君泓转眸笑看了她一眼,撩了袍子在旁坐下,悠悠然问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他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蔺君澜有些担忧的问道。
蔺君泓听闻,止不住笑了,“陶志忠其人,生性急躁,狂妄自大,怎会是做大事的人。”
蔺君澜听闻后,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烦忧。
早先陶志忠回来的时候,说过既想做大将军,又想做她的驸马。可见此人野心很大。
蔺君澜让人偷偷查过,知晓陶志忠自己养了一批兵马,蠢蠢欲动,似是在筹谋着什么。
蔺君澜提醒过蔺君泓。看到蔺君泓无动于衷,她才知道,蔺君泓早已知晓了。再后来……
再后来她的弟弟就成了这天下的帝王。
蔺君澜始终对陶志忠那时候的志在必得耿耿于怀。
她总觉得,陶志忠一定有什么后招所以能够如此笃定。只不过,她想不透,也猜不出。
蔺君澜望着蔺君泓,心下百转千回,最终说道:“他那个人,不简单。你好好提防着点。”
蔺君泓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蔺君澜恼了,气道:“是你说他有异动,若我想知道的话,就来这里等你。如今倒好,我说十句你也憋不出一句来。我问你,你到底让我过来是为的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告诉你,他做一些小动作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所以革了他的职,让他回京来。至于他的位置,我让李副将先顶替上去了。”
听了这话,蔺君澜的表情五彩纷呈。
她一时间为了蔺君泓察觉了陶志忠的异状而感到欣喜,一时间又怕陶志忠还有后手。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陶志忠回到冀都。她很担心陶志忠回来了后再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蔺君澜心绪繁杂时,忽听耳边有人轻声问她:“你说,你当初那样对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若你告诉我,陶志忠那边,我帮你解决。保证没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蔺君澜猛地转头望了过去,正正的望见了少年半眯着的凤眸中透出的冷冷寒意。
在那一瞬,蔺君澜差点就要说出心里的一些事情。
毕竟他如今贵为帝王,什么事情也难不住他了。
毕竟,陶志忠太过恼人,她真的很想脱离他。
不过,蔺君澜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的理智在。话到嘴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蔺君泓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忽地转身,拂袖而去。
元槿回到自己的寝宫里后,太后的赏赐不多久就也到了。
说实话,太后的赏赐着实算不得少。不过,每一件都是听着好听,但是着实不实用的。
比如首饰和衣裳。
样样金贵,材质是极好的,又是能工巧匠所制。只不过那些款式,全都是长辈们适用的,像是元槿这么大的,带上这些首饰穿上这些衣裳,定然是老气横秋。但凡有点品鉴能力的,都不会去穿去戴。
再比如文房四宝。
送来的不是什么端砚湖笔之类,反而是玉制的砚台翡翠做的笔。全都是装饰用的小东西。一看就知道,意在讽刺接到赏赐的人是个平日里不懂得好砚好笔的,所以只拿一些观赏用的东西送来养养眼罢了。
孟妈妈她们倒是罢了。长年在将军府里,大将军又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她们就也没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可秋实在长公主府多年,早就摸清了这些弯弯绕。她只仔细瞧了瞧这些东西,便一下子看出了太后送来这些东西的含义。
秋实气得脸都发了红,眼睛里满是愤懑。
“当真是欺人太甚。”秋实愤然道:“娘娘千金之躯,怎么能让人这样随意欺侮!”
元槿倒是不太在意。
太后这样明着来和她对峙的,她倒是觉得没什么。
毕竟太后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明面儿上,没什么好让她太担忧的。
她反而觉得太皇太后那边颇为蹊跷。
之前给太后请安完,她去了太皇太后那边。却被那边的嬷嬷拦下来了,并被告知,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不见外人。
“外人”。这个词儿,着实有趣的很。
元槿细细琢磨着那些话,转而回了自己寝殿。
说实话,太皇太后的态度让她十分在意没错,不过,也不值得她为此太过费神。
一切已成定局。
她的夫君,最终做成了大事。
她只要好好做好她应该做的事情便好。其余的,无须在意。
毕竟在她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