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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悦的笑意在他唇边闪现。蔺君泓心里似是有了定心丸,终是放松了稍许。
他轻笑着又抱了抱她,看她着实是忙得紧,这便便松开了双臂的桎梏,让她自去忙碌。
山明寺在京郊,离京州城有一段距离。京州地动的时候,所幸山明寺只受到了一些波及,并未伤了根本。地动过后,稍加修葺便看上去与当初一般无二了。
虽说冀都旁也有几座寺庙,但是从当年的京城迁过来的人们,还是更喜欢山明寺,也觉得那里更灵验。因此若是时间和经济允许,大家就会往山明寺去。
元槿这一回出去,光她自己,就足足准备了九辆马车。有的是装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东西,有一车是放吃食。另外几辆则是给宫人们坐的。
侍卫换了常服,骑马护在一旁,并不坐车。不然的话,出行的车子怕是还要多出好几辆来。
因着一来一回的要好几日,蔺君泓生怕自己看着元槿走的话会忍不住去拦,索性就安排了早朝的时候让车队出行。因此元槿走的时候,只能朝那边远远的望了会儿,并没能和他道别。
孟嬷嬷忍不住小声抱怨:“陛下这是怕什么呢?既是决定了要去,不过是道个别而已,哪就那么严重了。”昨儿蔺君泓和元槿说起缘由的时候孟嬷嬷就在旁边,故而她这般说。
当时秋实她们三个也在。秋实和葡萄自然没多说什么,樱桃快人快语接道:“嬷嬷您现在说的好听。万一陛下真来了、真不舍得娘娘离开,将娘娘留下,那该怎么着?想必您又要换个说法来怨陛下了。”
孟嬷嬷佯怒抬指戳了下她的额头,“就你多嘴。”
葡萄小小声和元槿抱怨:“娘娘您看嬷嬷,樱桃说句实话都不行的。”
孟嬷嬷被葡萄在这边又捅了下暗刀,重重叹口气,揪了葡萄去旁教育。
车子便在她半真半假的训斥声中开始行驶。
因为出发的早,故而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山明寺。
早两天前徐太后就遣了人来寺里提前知会一声。如今车子浩浩荡荡的驶过来,正往山下来的寺中僧人倒是没有太过惊奇,道了声佛号就便继续往前行。
元槿现在的身子不适合爬山,就吩咐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轿子,她坐轿上去。徐太后年纪大了,自然也是如此。
蔺君澜就想如她们一般。谁知还没来得及让人备轿,她就被徐太后说了一通。
依着徐太后的意思,蔺君澜做过的错事不少,又曾经在牢狱里待过,如今既是过来拜佛,诚心些为佳。若说妥当的话,还是走上去最好。毕竟她还年轻着。
蔺君澜虽然改过了许多,毕竟骨子里还是当年的脾性。听闻徐太后这般说,忍不住抱怨:“槿儿不也坐了轿子。”
“她?你和她比?”徐太后也有些恼了,不再多说,转身上了轿子。
徐太后的意思是元槿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和寻常人一般乱动。
蔺君澜却从徐太后的口气里听出了深深的不满和不屑,觉得徐太后是在说她的身份比不上元槿,这般是定要捧了元槿来贬低她。
蔺君澜的心中愈发不得劲,并未多说什么,一步步往上行去。
因着要暂住几日,寺里单独辟了一个院子给宫里的贵人们住。
徐太后在未进宫前常往山明寺来,认识方丈大师和几位得道高僧。到了寺里后,几名僧人出来相迎。小沙弥带了单嬷嬷她们去收拾屋子,徐太后则和元槿一起在院中坐了会儿。待到蔺君澜来了,就一起去见方丈大师。之后徐太后留了下来,元槿则和蔺君澜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元槿与蔺君澜素来不太对盘。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寻了理由,各自往相反的两个方向行去。
元槿在车上的时候基本上都在躺着。车子上面铺了厚厚的锦被,她根本感觉不到太多的颠簸,只不过有些摇晃罢了。一路行来,大部分时间倒是在睡着。
所以奔波了一路后,她并不累,反倒是觉得全身筋骨都睡得有些疲乏了。且准备的客房里现在还没收拾完,她就没有回屋,索性往山中景色美妙之处行去,权当是散步了。
外头正热着,山上树木繁茂,却是清凉一片。走在小道上,看着四周怡人的景色,心情很是舒畅。
葡萄笑道:“这儿可是比宫里还要凉快许多了。”
如今的皇宫原先是个避暑山庄,里面亦是植株甚多,夏日里满是凉意。但山明寺在山上,地势一高,凉意自然更深浓了些。
樱桃看元槿心情不错,提议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一坐。秋实看那边有几个人,就有些迟疑。
孟嬷嬷正在带了小宫女们给元槿收拾屋子,没有过来。之前问过寺里的僧人,邹元钧还在路上,并未赶到。如今元槿身边就她们几个在跟着。
葡萄倒是赞同樱桃的观点,不似秋实那般紧张,“怕什么?四位繁大人不也在么?”
她口中的“四位繁大人”便是繁盛他们四个了。蔺君泓的命令是让四个人暗中潜着保护元槿,没有要事不得随意现身。虽然他们四个看不到人影,但应当就在不远处了。
秋实这才放心了些。上前搀着元槿往前行。
元槿便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了杨可晴。
初初看到那个可爱的红衣女孩儿的时候,元槿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之前并未听说姚先生她们要来山明寺。可是等到身边的秋实低呼了一句“小郡主”后,元槿便知道自己所见为实,前面不远处的当真就是杨可晴。
因为是宫里的贵人前来,这日寺中特意封了山,不许寻常人家的亲眷进到里面来。另有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他们没有多加拦阻。却没料到杨可晴就在其中。
亭子里的女孩儿如今已经隐隐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样,身段开始显出窈窕姿态,肉呼呼的小圆脸有点显露出了尖下巴。只那双忽闪着的大眼睛,依然和当初那般清澈明亮。
杨可晴这次是随着姚先生出来的。
自打蔺君澜出了牢狱后,杨可晴就一直心情不太安定,时常发呆。
姚先生知道杨可晴十分希望见到蔺君澜。无奈她想着母亲,母亲却不太挂念她。出来那么久了,莫说过来见一见她,就连让她进宫去的消息都不曾有过。
杨可晴就也堵了气,不主动说要进宫。连往常惯例的过段时间就进宫看看徐太后看看元槿,都省了去。
姚先生觉得杨可晴这段时日在静雅艺苑里着实不太放心,索性向先生们告了假,带着杨可晴出来散心。今日刚好到的就是山明寺。
杨可晴正和姚先生在凉亭的一角谈论着寺中的美丽景色,冷不防肩上一沉,把她吓了一跳。
杨可晴扭头看过去,便见秋实正望着她,微微笑着。
“是你!”杨可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你怎么来了?”
“太后和娘娘来寺里祈福,婢子自然也就跟来了。”秋实答道。
杨可晴一听这话,赶紧四顾去看,“小舅母也来了?”她没望多久,就见着了元槿,惊喜的站了起来,挥着手朝元槿打招呼。
虽然秋实刚才说的是“只她们几个跟着”,但是实际上,还有两个小宫女和两个嬷嬷在后面跟着。元槿毕竟怀了身子,平时的时候她们就跟在旁边帮忙拿元槿要用的物什。
杨可晴这样一打招呼,元槿一行就朝这边行了过来。
今日能够进寺的都是身份颇高的官家和氏族。亭中的几人见了元槿,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赶忙行礼问安。待到起身后,就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院子。
元槿本想和她们说无妨留下即可,但看姚先生朝她使了个眼色,元槿就没有拦阻,由着她们离去了。
元槿看姚先生行事,知晓姚先生示意的事情或许与杨可晴有关系,就没有让杨可晴发现这一点,笑着和女孩儿多说了会儿话。待到杨可晴欢喜起来,元槿才状似无意的和姚先生攀谈。
两人先是寒暄,继而说到了姚先生此次过来的缘由。
姚先生只说是来游山玩水,从冀都一路到京州,带着杨可晴长长见识,多看看风景。而后姚先生不动声色问道:“这些时日倒是未见太后召小郡主进宫了。不知是何缘故?”
姚先生问这话的时候,杨可晴将头垂得很低,小巧的尖下巴都要戳到胸前了。
元槿知晓姚先生这番话应当是替杨可晴问的,就道:“前些日子王爷的身体不太好,宫里都在忙着这事儿。如今王爷身子刚刚康健,太后许是要召可晴进宫的,又赶巧要来寺里,这便给耽搁了。”
蔺时谦的身子不好,姚先生和杨可晴是知晓的。听闻之后,杨可晴垂着的小脑袋就慢慢的抬了起来,神色渐渐恢复如初。
“原来王爷病了啊。”杨可晴有些担心,“可曾好全了?”
若说身体,是已经好全了。可是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重见光明。
元槿斟酌了下,说道:“差不多好全了。不过还得将养着。”
杨可晴懂事的没有多问。她是徐太湖嫡亲的外孙,自然知道皇宫里有很多消息是不能外传的。
元槿看杨可晴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便问起了她在艺苑里的生活。
杨可晴身份高贵,却平易近人,短短时日内已经和艺苑的女孩儿们打成了一片。又加上她很努力,所以朋友愈发多起来。
杨可晴将在艺苑的多彩生活和元槿细细说着,越说越兴奋,忍不住双手并用比划着。当说到教她画画的先生时,杨可晴兴奋之下,用双手划了个很大的弧度,“我们先生用了那么大的一张纸,来画……”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滞了滞,不敢置信的朝某个方向看了眼,这才继续下去。
元槿看到她的神色变化,听她的语气多了点拘谨,就顺着刚才她看的方向望过去。
谁料就看到蔺君澜正朝这边走来。
先前蔺君澜和元槿走的是不同的路,元槿本以为两人不会见着。哪想到竟然这样的情形都能碰得到。
看着杨可晴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眼神也开始飘移,元槿就和姚先生说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去。
元槿看到蔺君澜的同时,蔺君澜也瞧见了她。这一瞧不要紧,蔺君澜心里顿时开始冒火。
如果是还在宫里的时候,蔺君澜见到元槿后许是不会发火的。毕竟她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磨难”,早已不是当日里那般冲动的性子。又倘若蔺君澜没有看到杨可晴和元槿在一起时候快快乐乐的模样,应当也不会如此。
偏偏上山明寺之前,蔺君澜想坐车子的时候被徐太后不软不硬的训斥过,而且当时还牵扯到了元槿。如今再看到元槿和杨可晴言笑晏晏,杨可晴却对自己爱答不理,蔺君澜就来了气,当即走上前,拦在了元槿的跟前。
蔺君澜把元槿看到她就走理解为高高在上。其实,元槿是想到了之前姚先生特意问的那一番话,知道杨可晴是想自己母亲了。
虽然杨可晴表现得好似不愿搭理蔺君澜,但是实际上,在蔺君澜靠近的那一刻起,小姑娘就开始用眼角的余光不住去瞄她。
以往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元槿便知道,杨可晴一直希望蔺君澜多关注她一点、多喜欢她一点,多陪陪她。那个时候她还会偶尔表达出来,后来就渐渐歇了这个心思。待到姚先生和杨可晴住到了冀都的端王府后,杨可晴虽心里还是挂念着蔺君澜,但已经学会了掩饰,不在蔺君澜跟前流露半分了。
所以元槿打算离开,把这个地方留给这对母女好好说话。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蔺君澜已经咄咄逼人的开了口:“娘娘这般急着离开,可是看我过来了觉得太过晦气?”
听了她这话,饶是元槿这么性子好的人,也有些动怒。
看到秋实她们几个过来想要挡在身前,元槿想了想,没让秋实过来,只让葡萄和樱桃前来护着。
秋实到底是长公主府里长大的。这样的情形下,秋实即便有她自己的立场和打算,对她来说场面也是有些尴尬的。
待到身边人站定了,元槿这才元槿扬眉望向蔺君澜,“哦?这话怎么说?”
语毕,不待蔺君澜开口,元槿又道:“祸从口出。你若是没有足够底气的话,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她一方面是在用身份压蔺君澜让对方知情识趣莫要太过分。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蔺君澜,今非昔比,既然没了长公主的身份,就不要嚣张了。
更何况,在皇后面前,即便是贵为长公主,也没甚好张狂的。
蔺君澜听出了她的意思。只不过心中怒意未消,自然忍不下这口气,冷笑道:“若非我弟弟,你怎会到了如今的高位?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罢了。”
看她不知悔改,元槿也笑了。
元槿轻轻抚了抚小腹,说道:“我给孩子积福,不与你计较。但你莫要太过分。须知我现在让人架着你把你丢到山脚下去,太后也不能说我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泛着冷意。虽然在笑,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蔺君澜心里忽地打了个突。
她知道,这丫头没跟她说谎。真的是存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