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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瞧见花无亩,脸色突然改变,赶紧扭过了头,等到她确定花无缺并没有留意她,
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这时已近黄昏,满天夕阳,映着青葱的山岳,微风中带着香,铁萍姑深深吸了口气,心
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得到自由,第一次可以单独自立,她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
麽,想到那里去,就可以到那里去。
但她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江玉郎跟着她溜了出来。
他瞧见花无缺,本来很欢喜,但他又瞧见花无缺对小鱼儿的神情竟似已变了,他立刻就
发觉情况不对。
铁萍姑会溜走,江玉郎本也觉得很奇怪。铁萍姑一展身形,江玉郎更是一惊。
这少女轻功之高妙,固然惊人,最奇怪的是她身形飞掠间,竟带着一种独特的高贵的姿
势,和花无缺超群拔俗的身法有几分相似。
江玉郎的眼睛立刻眯起来了,他又是惊讶,又是奇怪,眼珠子一转,竟也立刻拉着慕容
九追了下去。
江玉郎是从来不肯放过任何机会的,但他也末发觉,螳螂捕蝉,黄雀在後,还有两个人
在身後跟着他。
等到小鱼儿花无缺和轩辕叁光出来时,除了那些身外,洞外已没有一个活人的影子了。
小鱼儿瞧着这些身,叹道:“这些人虽是江玉郎带来的,江玉郎虽可抛下他们不管,但
咱们……”
轩辕叁光道:“这些事你莫管,埋死人,是我的拿手本事。”
小鱼儿笑道:“那麽,你叫我做什麽呢?”
轩辕叁光叹道:“你就得要准备去对付一个你生平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最毒最狠最令人
恶心,也最令人头疼的对头了。”
小鱼儿道:“你莫非是说那没有牙的小子!”
轩辕叁光道:“我说的正是魏无牙。”
小鱼儿道:“那五个人又不是我杀死的。”
轩辕叁光道:“你以为他很讲理麽!只要你沾着他门下一点,他就跟你没有完。”
小鱼儿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将这位‘无齿’之徒说得这麽厉害,他到底是谁呀!”
轩辕叁光道:“你可听见过‘十二星象’这名字!他就是十二星象中的子鼠……”
小鱼儿失笑道:“我当你说谁,原来是十二星象……十二星象中的人,我也领教过了,
倒也未见得能拿我怎样。”
轩辕叁光道:“十二星象之所以成名,就是因为魏无牙,他们声名最盛时,江湖中人听
到‘十二星象’这名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那时你只怕还末生出来哩。”
小鱼儿笑道:“你这麽样一说,我倒幸好远末生出来了。”
轩辕叁光道:“不说别人,就说我们‘十大恶人’,总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听到魏
无牙这叁个字,还是要头疼好几天。”
小鱼儿这才为之动容,道:“连十大恶人鄱头疼的角色,想必是有些门道了。”
花无缺忽然道:“我倒也听到过这名字。”
小鱼儿笑道:“难道连‘移花宫’都对他头疼不成。”
花无缺缓缓道:“我出宫时,家师曾要我特别留意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魏无牙。”
小鱼儿道:“还有一个呢?”
花无缺苦笑了笑,道:“还有一位是燕南天燕大侠。”
小鱼儿默然半晌,道:“他现在那里?”
轩辕叁光道:“十二星象最近几年所以抬不起头来,就是因为魏无牙十多年前忽然不见
了,有人说他是因为被移花宫主所伤,所以躲起来的,也有人说他是为了要练一种神秘的武
功,所以才不愿见人……”
小鱼儿道:“你想……他会躲到那里去呢!”
轩辕叁光叹道:“他要躲起来,只怕连鬼都找不着。”
小鱼儿皱着眉头,喃喃道:“他莫非就躲在龟山……那‘损人不利己’兄弟两人,临死
前说的人,莫非就是他……”
他忽然一拍轩辕叁光肩头,笑道:“你埋过死人之後,还想去干什麽呢?”
轩辕叁光道:“我本想去找人赌一场,但想起魏无牙又出现了,老子竟连赌兴都没有
了。”
小鱼儿道:“那麽就麻烦你把洞里的银子,去送给段合肥吧,同时告诉段合肥,这些银
子本是谁藏起来的。”
他一笑接道:“只要你还给他,然後再把银子赢回来都没关系,段合肥很喜欢斗蟋蟀,
也很喜欢吃肉,你若和他赌吃肉,他一定会奉陪。”
轩辕叁光就算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小鱼儿话还没有说完,已拉着花无缺飞也似的走
开。
轩辕叁光只得摇头苦笑道:“格老子,要想拒绝江小鱼求你的事,真他妈的不容易。”
小鱼儿一面走,一面将自己这段经过说了出来。
花无缺自然听得满心惊奇,连他也弄不懂这位“铜先生”究竟在搞什麽鬼了,他也不禁
渐渐开始怀疑铜先生的来历。等他说出自己经过的事,小鱼儿也觉得奇怪得很,忍不住道:
“燕大侠既然要等到找着我时才肯放你,那麽现在又怎会只有你一个人呢?他到那里去
了?”
花无缺道:“这两天也不知怎地,我忽然变得心神不定起来,好像有什麽灾难要降临似
的,我一生中从来也没有这种情形发生。”
小鱼儿笑道:“这两天有灾难的是我,你怎会心神不定起来,这倒也奇怪得很。”
花无缺道:“燕大侠想必也发现我神情有异,就问我想干什麽,我就说想出来走走……
我本以为燕大侠不会答应我的,谁知他竟答应了。”
小鱼儿失声道:“你要走,他就让你走了麽!”
花无缺道:“不错。”
小鱼儿叹道:“燕南天到底是燕南天,到底和那铜先生不同,老实说,你遇见他这样的
人,实是你的运气。”
花无缺默然无语,他心里佩服一个人时,嘴里本就不会说出,何况他佩服的竟是“移花
宫”的对头呢。
小鱼儿忽又笑道:“但你也不愧是个君子,他才会放心你,他遇着的若是我,只怕也不
会这麽容易放我走了。”
花无缺一笑,道:“你为何要认为你自已不是君子呢?”
小鱼儿默然半晌,缓缓道:“这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一个君子,我根本就不知道
君子是什麽样子的,等我见着一两个君子时,他们又总是要令我失望……”
花无缺笑了笑,道:“燕大侠还在等着我,你……”
小鱼儿忽然截口道:“你见着他时,就说并末见到我,好吗?”
花无缺奇道:“为什麽?你难道不跟我去见他?”
小鱼儿道:“我……我想到龟山去,但他却一定不会让我去的。”
花无缺更奇怪,道:“你要去龟山?为什麽?”
小鱼儿道:“我要去救人。”
花无缺讶然道:“莫非是十大恶人中的?但他们……”
花无缺道:“但他们……”
小鱼儿苦笑道:“他们虽不是好人,但我却是被他们养大的,我若不知道这事也就罢
了,现在既已知道,就不能不管,何况……我还想顺路去找找那铁萍姑,她武功虽不错,但
简直没出过门,根本不知道世情之险恶,随时随地,都会上人家当的,她既然救了我一次,
我好歹也要救她一次……”
他做了个鬼脸,笑道:“你要知道,欠女人的账,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铁萍姑也不知是否被那一阵阵油香菜香引过来的,总之,她已走入了这小镇,而且她也
已发觉自己肚子饿得发慌。她在那山洞里,虽然也吃了些东西,但一个人在饿了两叁天之
後,食欲又岂非那麽容易就能满足的。小酒的桌子,在灯光下发着油光,十几只绿头苍蝇,
围着那装满卤菜的大盘子飞来飞去。
这种地方,在平时用八人大轿来抬,铁萍姑都不会走进去的,但现在,她就算爬,也要
爬进去。
致萍姑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像是个好客人。
她脸上又是灰,又是汗,头发乱得像是麻雀窝,衣服更是又脏又破,看来就算不像个刚
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女犯,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逃妾,只可惜她也和世上大多数的人一样,只
看得见别人身上的脏,却看不见自己的。
小店里只有叁个客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她,铁萍姑却再也想不到这些人是为什麽在瞧
自己。
店伙终於走过去,勉强笑着道:“姑娘来碗面好吗?小店的阳春面,一碗足足有半
斤。”
铁萍姑深深吸了气,道:“面,我吃不惯,你给我来一只粟子烧鸡,一碟溜鱼片,一碟
炸响铃,半只火腿去皮蒸一蒸,加点冰糖,一碗笋尖炖冬菇汤……哦,对了,把那边盘子里
的卤菜,给我切上几样来。”
这些菜,在她眼中看来,实在平常得很,她已觉得很委屈自己了,以她现在旺盛的食
欲,她
简直可以吃得下一匹马。
但旁边叁个客人听她说了一大串,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店伙更是瞪大眼睛,直摸脑
袋。
铁萍姑瞪眼道:“怎麽,你们这店,难道连这几样菜都没有麽?”那店伙慢吞吞道:
“菜是有的,但小店却还有个规矩!”
铁萍姑道:“什麽规矩?”
“小店本轻利微,禁不得赊欠,所以来照顾的客人,都得先付账。”
铁萍姑怔住了。她身上怎麽会带着银子,她只知道银子又脏又重,她简直没有想到银子
会这麽有用。
那店伙皮笑肉不笑,道:“吃饭是要付账的,这规矩姑娘难道都不懂麽?”
旁边那叁个客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笑道:“姑娘不如到这边桌子上来,一起吃吧,这
里虽没有栗子烧鸡,但鸭头却还有半个,将就些也可下酒了。”
铁萍姑只希望自己根本没有生出来,没有走进这鬼子,她只觉坐在这里固然难受,这样
走出去却更丢人,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江玉郎就在这时走了进来,这时候当真选得再妙没有。
他走到铁萍姑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双手捧上了十几个黄澄澄的金锭子,陪笑道:
“姑丈知道表姊出来得匆忙,也许末及带银子,所以先令小弟送些零用来。”
那店伙立刻怔住了,旁边叁个客人也怔住了。
最发怔的,自然还是铁萍姑,她自然认得江玉郎就是小鱼儿嘴里的小坏蛋,却想不通这
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只好眼瞧着江玉郎在她身旁坐下来慕容九就好像是个傀儡,痴痴地笑着,痴痴地随着
他坐下。
那店伙却变得可爱极了,弯着腰,陪着笑,送菜送酒,不到片刻,卤菜就摆满了一桌
子。
江玉郎用热茶将铁萍姑的筷子洗得乾乾净净,陪笑道:“这卤菜倒还新鲜,表姊你就将
就吃些吧。”
铁萍姑突然来了个这麽样的“表弟”,当真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但江玉郎却实在太
懂得女孩子的心理了,他在铁萍姑最窘的时侯,替她作了面子,铁萍姑怎能不感激。
饭吃完了,铁萍姑风风光光的付了账,心里也不免开心起来,但剩下来的金子,她却又
不好意思拿了。
她始终没有和江玉郎说过一句话,现在也没有理他,就迳自走出去,江小鱼既然讨厌这
个人,这人必定不是好东西。
铁萍姑在前面走,江玉郎就在後面跟着。
铁萍姑终於忍不住道:“你还想干什麽?”
江玉郎陪笑道:“我只是怕姑娘一个人行走不便,所以想为姑娘效效劳而已。”
铁萍姑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费心。”她嘴里虽这麽说,心却已有些动了。
只见道路上人来人去,没有一个人是她认得的,远处灯火越来越少,更是黑暗得可怕。
她实在不知道该往那里去她忽然发觉,一个人若想在这世上自由自在地活着,实在不如
她想像中那麽容易。
江玉郎许久没有发出声音,他莫非已走了麽铁萍姑忽然发觉自己竟怕他走了。
她赶回头,江玉郎还是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後。
她心里虽松了气,嘴里却大声道:“你还跟着我作什麽”
江玉郎笑道:“天色已不早,姑娘难道不想休息休息麽?”
铁萍姑咬着嘴唇,她实在累了,但该到什麽地方休息呢?
江玉郎眼睛里发着光,笑道:“姑娘就算不愿在下跟着,至少也得让在下为姑娘寻家客
栈。”
这次,铁萍姑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但找好客栈後,铁萍姑立刻慎重地关起门,大声道:“你现在可以走了,走得越远越
好。”
这次江玉郎居然听话得很,铁萍姑等了半晌,没有听见他动静,长长松了气,倒在床
上。
她想着江小鱼,想着花无缺,又想着江玉郎……江小鱼为什麽会和他是对头?他的人好
像并不太坏嘛。但铁萍姑实在太累了,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