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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含糊道。
虽然寒筱已在璧寒村生活了九年,可是关于村中的事情,他却一直知之甚少。阿棠承认自己确是在有意瞒,然而此事关系到璧寒村生死存亡,即便是寒筱,她也无法如实相告。
毕竟已有铸剑山庄这个活生生背信弃义的例子摆在眼前。
哼!明里是白道第一庄,暗地里却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棠咬着牙。
寒筱下意识地跟从着阿棠的脚步,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错落的思绪漫天飞舞着,寒筱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眼看就快要走到花家,阿棠忽然觉得手中一紧,下意识地回过头。
“阿筱?”
“阿狸在哪里?”
“阿狸?”
阿棠不自觉脱口而出。事实上,她刚刚心中只挂念着寒筱的安危,阿狸的事情,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
“我要去找她。”
寒筱打算转身回去,却被阿棠拦住。
“你不会武功,自保都成问题,还如何能够去找阿狸?你听我的……”
“不行。”
寒筱说得决绝,那灼灼的目光刺得阿棠眼中一痛。寒筱趁机挣脱开阿棠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
阿棠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有一瞬间的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夜逃
当阿狸再一次找回自己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身上绵软没有力气,脸上,尤其是额前,更是火辣辣的痛。想必,是刚刚受伤了吧。
艰难地动了动脖子,阿狸发现自己正躺在沈杏芝家中厨房的一角。身上覆着厚厚的柴草,阿狸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从草堆中挣扎出来。院中依旧是浓浓的血腥味,可是阿狸从大敞的门中只看到了地上有一滩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
想必是那女子以为阿狸已死,于是将她的“尸体”丢到了沈家厨房的柴草堆里,又带走了沈杏芝。
想到这里,阿狸不由想起阿念的娘亲。若非是乔姑姑自小给阿狸定期服用防毒的药物,那么此时躺在这里的,恐怕真的会是一具尸体。
虽然身子依旧酸软无力,不过阿狸发觉自己还是勉强能够行走的。看着外面的天色,似乎已到了后半夜。自己这么晚还不回去,师父在家中,一定要担心了……
阿狸想着,扶着墙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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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筱在离开阿棠之后,便径直朝着沈杏芝的家跑去。这条路说短不短,一路跑下来,依着寒筱的身子,几乎已算得上是极限。
阿狸今日正是去了沈家未归。而在过去的三年中,自家徒弟还从未夜不归宿过。
联想到今日璧寒村中发生的种种,寒筱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推开沈家大门的时候,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掌抚在胸前,寒筱大口喘着气。单薄的双肩起起伏伏,照在那暗淡的月辉之下,更似蝴蝶开合的翅膀。
四周弥散着一股腐败而血腥的气息,可怕的寂静像是一朵黑云笼罩在寒筱的头顶。他有些不敢去想,倘若他在这里看到了阿狸的尸体,他该怎么办……
这样的设想太可怕,可怕到让寒筱只是想一想就已觉得窒息。
阿狸,师父求你,一定不要有事……
寒筱在心中默默祈祷,而后,伸脚迈入了院子。
四周有夜虫的低鸣和树叶的沙沙声,月色浑浊,映得周遭的景色也变得模糊难辨。
“师父!”
黑暗中,寒筱听到了自家徒弟虚弱却熟悉的声音。
“阿狸?!”
寒筱心中一跳,循声望过去,刚刚涌上面庞的笑容却在下一刻僵住。
他看到自家徒弟熟悉的身影,依旧是单薄纤细的身子。只是那双原本该是琥珀色的眸子,此时却变得鲜红如血。曾经额上那团模糊的暗紫色胎记,此时已凝成了一枚嫣红的火样印记。
血眸,火印。
他的阿狸……
寒筱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光下,寒筱的脸色苍白脆弱如同风中枯叶。美丽的丹凤眼眸如同两汪秋水,此时却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家伙。
心中似有什么情绪,在瞬间升起,又在瞬间坠落。
阿狸见到师父出现,连忙踉跄着向前。然而见到寒筱此刻的神情,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为何,师父此时的眼神,那样陌生……
“师父?”
阿狸轻声唤着。声音里带了几分莫名的不安,听起来让人心疼。
于是寒筱终于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将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是师父太笨了,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保护阿狸。”
师父的怀抱温暖柔软,在经历了白日的凶险之后,阿狸忽然很想哭。
“师父……”
村中的大火已经燃尽,唯有阵阵浓烟,遮住了皎洁的月。
离开沈家之后,寒筱便拉着自家徒弟一路往回走。村中的大部分村民早已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少数会武功的人也都参与去追击那些纵火之人。于是现在整个璧寒村中都是静悄悄的。
夜风习习,燃焦的房屋颓然地坍塌在村路的两侧。阿狸这才发觉,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师父,我们要去哪儿?”
在发觉了自己此时和师父所走的道路并非是回家的那一条时,阿狸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了出口。寒筱闻声顿了顿,握着阿狸的手又紧了些。
“师父会护着你的。”
那双纤细柔美的手,总是带着温暖而细腻的触感。阿狸忽然想起三年之前,便是这一双手,将她从孤竹林一路带到璧寒村。这双手,会柔柔地抚摸她乱蓬蓬的黑发,会教她写字,为她缝衣。如今,这双手却是冰凉的。隐隐地,传递出手的主人不安的情绪。
直到阿狸被寒筱托上一匹马的时候,阿狸还是不清楚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师父,我们要离开了吗?”
阿狸试探地问着。而后她看到自家师父无声点了点头。
“璧寒村,已经无法继续再待下去了……”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话语中的欲言又止,隐隐预感这件事情该是与自己有关。
她果然,又拖累了师父吗?
说话间,寒筱已解开了拴在立柱上的马绳。
这马本是萧棠的马,自是认识寒筱的。于是马儿在寒筱面前打着响鼻,兴奋地踱着步子。
阿狸在马上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寒筱上来。
“师父,我们不是要离开么?”
师父,你确定这样在这里消耗时间,真的没关系吗……
可是寒筱却仰起头,无辜地看着自家徒弟疑惑的脸。
“阿狸,师父忘记自己不会骑马了……”
寒筱说着,果真蹙起了眉头。
“……我会骑马,师父上来就是……”
阿狸俯身伸出手,月光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皎洁。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一种要和自家师父私奔的感觉……
然而就在此时,阿狸屁股底下的马儿却忽然狂躁起来。
“黑风,你怎么了?”
寒筱想上前安抚,可是没有用。马儿依旧在原地打着转,若非阿狸起先和乔姑姑学过些骑术,恐怕早就被颠簸下来了。
“自然……是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夜色中,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寒筱回过头,看到了本该早已离开此地的阿棠。
“阿筱,过来。”
萧棠低声说着,面色忽明忽暗。隐隐地,能够看到那清秀的容颜下一层冷冷的薄冰。
于是被人抓到现行的寒筱不禁咽了口口水。
“我若过去,你可能放了阿狸?”
“你若乖乖过来,我会留她全尸。”
“……”
这样的条件,寒筱自然不会答应。
“阿筱,沈杏芝已经死了。村中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也在今日命丧黄泉。这一切,都是拜火家所赐。既然他们能够接二连三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那么璧寒村亦绝不会任人宰割。”
萧棠说得决绝,不容一丝回缓。
“可阿狸她,只是个孩子……”
“可她是火家的孩子,甚至……”
“是火莲的孩子?”
萧棠闻言眼睛一跳。
“……阿筱……原来你已经知晓……”
“我知不知晓并不重要,我也不想再追问你到底是何时知晓的。我只希望,你能留她一命。”
“为何?”
“因为……我是她的师父。”
寒筱说得理直气壮。
“可你们并无师徒之实,试问你一介弱质男子,又有何好教与她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寒筱继续据理力争。
“阿筱,你明明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
萧棠叹气。
“我确是知道,可还是希望要试一试。”
寒筱的语气坚定,而后伸手摸入怀中,拿出一柄墨色的玉钗架到自己白皙的脖颈上。
阿狸在躁动的马背上,呆住了……
师父他这是打算要以死相逼吗?
当然,同样呆住的,还有萧棠。
“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她从未想过,昔日送给寒筱的礼物,有一日会被用作威胁自己的凶器。
阿棠慢慢走上前。
于是她看到面前柔弱的男子用一副视死如归的阵势将那墨玉簪往自己的脖颈处探了一探,而后疑惑地愣住。
倘若不是形势所迫,萧棠很想大笑几声。
“当初我怕你笨手笨脚会被簪子伤到,所以特地叫工匠将簪子的尖端磨平了。如今看来,我当初的决定十分明智……”
阿棠清了清喉咙。
如今阿狸正困在自己的黑风上,而黑风是不可能不听她这个主人的话的。所以捉住阿狸,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阿棠还是不希望在寒筱的面前去取阿狸的性命。毕竟这三年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厚到了阿棠都无法插足的地步……
想到这里,萧棠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一声。
难道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还比不过那个来路不明的弃儿吗?
萧棠心中不服,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正在此时,却忽闻寒筱身后的骏马黑风一声凄厉的嘶鸣。
阿狸骑在马上,只觉得原本已经渐渐被自己安抚得镇静的马儿忽而失控起来。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将她向高空中抛去。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阿狸清楚地看到马儿前蹄将要落下的方向,正是自家师父瘦弱的身躯。于是她拼命勒紧缰绳,冒着自己被甩出的危险生生将马头拐到了别处。
虽然她的孤注一掷只堪堪改变了少许马蹄落下的位置,可好在萧棠亦是手疾眼快地将寒筱拉了一把。于是那颇具威胁力的铁蹄只是扬起了寒筱身边的一片尘土。
师父平安无事,可阿狸也再控制不住身下的马匹。黑风嘶吼着狂奔,带着马背上的不速之客,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倒是从未想到,为了那个孩子,寒公子竟会与我拼得鱼死网破呢。”
萧棠看着那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一人一骑,终于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身旁的寒筱,以及寒筱手中那沾了血的黑色发簪。
夜色下,寒筱如玉的面色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潮红。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簪上的血迹,该是她家黑风的。可是黑风皮肉结实,怎会被这区区一柄去了尖端的簪子扎得惊了?
除非……
萧棠想到这里,很快便明白了寒筱面上异样的原因。一个未曾出阁的男子做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觉得尴尬吧……
而寒筱并不知萧棠心中所想,更不知她已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其实,我是会武功的。”
寒筱故作镇定地仰起脸。
他才不想承认,其实他是慌乱中将簪子插到了黑风的“那个地方”,才彻底弄惊了马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乃们猜得没错。寒筱他,就素一不小心戳破了黑风的……菊花……
☆、第十七章 交锋
阿狸发誓她已经使出了所有自己能够想到的驯马的方法,奈何这匹马儿似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依旧嘶吼着不要命地向前奔跑着。
萧棠的黑风本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如今发起疯来,更是迅如闪电。阿狸坐在马背上,颠簸得好几次都险些从上面摔下来。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懈怠,因为自己倘若在此时出错,必会被摔个粉身碎骨。
一匹身心皆受挫的马儿到底能够狂奔多久?阿狸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思考了这个问题。到最后,阿狸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好在那个时候马儿也已力竭,奔跑的速度不似当初那般。即便如此,阿狸摔下来的时候,依然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阿狸还在思考,她既然跑出这么远,不知道要花费几日才能找回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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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铸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