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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子是小鸾的朋友,人如果连自己的朋友都不愿意夸个好,还能称为人么?”
“那么你交朋友的眼光,也实在好。”
“我心里认了他是个朋友,他就是块朽木,也得被我雕成个摆件,这不是眼光,是能耐。”
心已老
片刻后,桃溪取了座榻放好,我在霍光对面的青石上坐下,和他隔着一条青石小路,几丛牡丹。
“大将军,可否赐琴?”
霍光朝他的侍童七月轻点下巴,七月弓着腰捧了琴给我。
我轻轻抚了抚漆面上的断纹,道:“好琴,新得的?”
霍光道:“主上赐的。”
“有年份了,是善藏了好些年的名家爱物,可惜没有款识。”我已经将琴通体抚过,只在雁足下面找到琴的名字——太上清音。
时光沉淀,这张琴的声音圆润清朗,隐隐带着天籁之息,非凡物可比,配得上这四个字。
我没有动手抚琴,只是仔细欣赏它。
“你今天的打扮似乎重了些。”
“我给母亲的朋友敛骨安葬,必须得这样。”
“你母亲的朋友?”
“就是莺娘,死在你府上的那位。不是小鸾多嘴要管霍府的事,您不在府上,恐怕府里会多事呢。”
“随他们去多事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活着给他们争足最后一线希望足以偿愿,死后万事皆空,何必再管他们。”
我是头一次这样确切地感受到,霍光的确是老了。
他容颜未见老态,精神也和年青人差不多,使我忘了这个人,已过天命之年。
他的的确确是老了。
霍光老了,我的心似乎也老了,我不再因他而生气,情绪也出乎意料的越来越平静无波。今岁因为皇后驾薨,霍光的生辰没有任何操办,我给他准备了一份手抄的书作为贺礼,并未登门。
这些天我也越来越淡定、有时候桃她们这些陪伴了我将近十年的婢女都觉得我安静得可怕。
桃溪怀孕了,我马上放她去休息,再额外给了她几百金,医药也不曾断,务必保她平安产下孩子。等她产下孩子,就可以随猛子的姓,改称向媪了。
柳江和杨河我也做好准备今年让她们成亲,逾岁不婚的罚钱,咱们家交够了。
替换她们的侍女,柏梦、松格、栴杪,早几年就已经挑了出来,跟着她们做了很久,现下也正式换了上来。
柏梦年纪最小,为人稳重,比之杨河、柳江还要老成些,所以她最先提了上来,顶上了桃溪的缺,虽有些不顺手,倒也没出问题,稳稳妥妥地也就换过来了。
年后事情渐渐少了,张祈又回到了我这边。
半年下来,确实看得出,她虽然不是最聪明的,却沉得住气,肯学,除了不是家奴,别的无可挑剔。
张祈自己大概知道她和桃溪几人差在哪,总是很合时宜地避开我的一些事,我也乐得抬举她,比如进宫的时候,如果柏梦几人恰巧有事,我就可能会带上她。
五月的时候,霍姃生日,刘病己让她自己去做宴会,霍姃下令免命妇贺寿,只和自己宫里的老人聚了一回,又请父母进宫说话就完了。
第二天霍光就心事重重地写信给我,请我去瞧她,我今年年初一直在自省,修身养性,没顾上往宫里跑,偶尔去几次,也不曾见霍姃不愉快,霍光突然请我劝解霍姃,显然宫里出了事。
霍光求到我头上,我自然没二话,当天就递了木佩,下午就有人来接我。
出乎意料的,在后宫等我的人是张若兰。
她又怀上了龙子,刚刚一个月多一点,运气太好了些。
张若兰想亲手扶我,我忙叫张祈先扶她,道:“八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胎,万万要小心些,平时就不要出来走动了,万一被人下了黑手,你朝哪哭去?”
张若兰含笑道:“妾身就想谢谢娘子,帮我调养,指点我争宠。”
“我知道你是想谢我,等孩子生下来,我让你一次谢够。张祈,你送张八子回宫。”
“是,娘子。”
“那妾身告退了。哦对了,因为妾身又怀上了龙胎,霍夫人好像进宫想做什么,霍婕妤近日闷闷不乐,也许和这个有关。
“我知道了,谢谢你,若兰。”
霍姃在椒房宫逗弄着一对儿南方进贡的大五彩鹦鹉。两只伶俐的鸟儿在架上扑腾,给这沉闷的宫室带来一丝热闹。
我刚进门,还没行礼,霍姃有气无力地说:“鸾姐姐来了,别多礼了,坐吧。”
我应声在榻上坐了,仔细瞧了她的面色,还行,只是多了些愁绪,未见憔悴。
殿里的人给我端来酥点,就退走了。
“婕妤近来可好?”
“我若是好的话,父亲也不会叫你来看我了。”霍姃惨惨地笑,“父亲叫我少听母亲的话,听听你的意见。宠妃有孕,我这个婕妤该怎么办呢?主上到了我这,宁可宠幸我的宫女,也不肯幸我呢。”
“这……妃嫔怀孕,连皇后都得笑着道喜,何况你。幸你的宫人,是打你的脸你只能笑着忍。可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不妒能忍,你也就不是那个骄傲的霍四娘子了。”
“是啊,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霍姃道,“有件事我想问你,问别人,都不说实话,我只能问你了,你可千万别骗我。”
“什么事,您说。”
“许皇后……是被我母亲毒害的么?”
我张口欲答,可怎么也说不出是,或者不是来。
霍姃等了片刻,最后只得苦笑:“我懂了。难怪主上虽然每天都来,看起来也对我好,可实际上……实际上——”
“你别这样,人和人是相处出来的,你待主上好,总有一日主上会喜欢你。”
“会吗?真的会吗?杀妻之仇在前,我还能让主上喜欢我吗?”
“只要有心,没有做不到的事。主上和你毕竟是有年少的情分在的,多提些当年的事,引开主上对别人的愤怒就好了。这时候如果你自己急躁或者和主上生气,就是把主上往外推。其实最重要的是你放开心思,他喜欢你,如何?他不喜欢你,又如何?怎么过不是过,还是让自己过的高兴些吧。也好叫大将军放心啊!”
霍姃抿着嘴苦笑,道:“我心里苦,实在高兴不起来。上月主上过来我这,神色很好,我还以为能好好和他说一说话,谁知道他还是去椒房宫侧殿看小皇子,然后就从我这带走了宫人王氏,还宠幸她,第二天还申斥我不该抢小皇子身边的人。王氏是太后殿下给我的人,我并不知道小皇子一直是她照顾的,我想解释,主上根本不听。就为这,好久没给我好脸色看了。”
“我去劝他。”
“这……不合适吧?”
“你放心。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主上的朋友,私底下说几句话,应该可以。虽然插手你们的家务事是不对,谁叫我奉命而来呢。”
“谢谢你,鸾阿姐。我真是没用,当婕妤,是靠家世,想和夫君好,还得靠朋友。”
“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得依靠别人的时候嘛。再说,我可不是什么代价都不要,请我出手,婕妤也得给点甜头啊。”
“我这还有什么你看得起的,尽管拿去。”
“都这个点了,难道婕妤连一顿晚膳都舍不得?”
“你呀……”霍姃真笑了,忙拍手叫人摆膳。
三人同命
用完膳,刘病己带着一身疲倦来了。
霍姃说刘病己对她没有好脸色还真不是骗我的。
刘病己这么隐忍的人,能让不太会察言观色的霍姃看出不悦来,何况我。
何止是没有好脸色啊,如果不是顾及霍家的权势,我估计刘病己下一刻就能把霍姃废了。
霍姃,或者说霍家,到底做了什么样天怒人怨的事啊?
刘病己在凤凰宫坐了片刻,就借口要查皇子的功课,起身走了,临走还问我:“鸾娘子不走么?还是今晚被婕妤留住了?”
我忙起身:“回陛下,当然是要走的,我要是留在宫里,今儿彭祖又值夜,萧氏一个人,该担心了。婕妤,妾身告退。”
离开凤凰宫,刘病己示意伺候的人都退开。我直接问道:“陛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八子怀孕了。”
“恭喜陛下,张八子年纪小,可得好好照顾才行。”
“可不是,前儿才查出来有孕,昨天就抓到有人给她下堕胎药,谁干的我不说,你也知道。”
“我相信和霍婕妤没关系,是霍显的主意。”
“也许没关系吧。真不敢想象,如果霍姃做了皇后,宫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
“不,陛下,您还是得对霍姃好。不为别的,就为保护其他妃嫔。霍婕妤过的好不好,霍显一定知道,万一迁怒其他妃嫔,就糟了。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个疏忽,追悔莫及呀!”
“我知道,一时气愤,我也管不住自己。过些日子会好些吧。”
“前提是霍家不闹别的事,我的心可是悬着的。还是陛下自己掌控好情绪才好。”
“我尽量。话说回来,我有点好奇,你进宫劝导霍姃,现在为什么不帮她求情呢?”
“一句没关系,已经是帮她求情。陛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和霍显霍晏姊妹的血海深仇,能帮霍姃说这一句话,已经是看在我和她多年相交的份上。我还不至于去帮霍显。”
“所以,我最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毕竟咱们从一开始,目的都是一样的。”
“谁说不是?还好世上有一个陛下和小鸾相知,不然吾谁与归啊?”我笑道。
“平君去后,我想了很多,关于你,关于将来,现在终于想通了。”
“陛下是个明白人,我也是。我和陛下有想通的野心和斗志,是陛下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许陛下曾经迷惑过,但是哪个少年年轻时不曾迷惑呢?现在,失去了皇后殿下,陛下大概已经清楚皇后殿下对陛下的意义了。”
“是的。平君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一起长大,太熟悉太接近,反而让我忘了她的存在。她走了,我才知道她占了多少分量。我的心空了,我回宫后找不到倾诉的人,也不再有人亲手为我制衣、熬汤。那个在我贫寒时就陪在我身边的妻子没了,那个与我相濡以沫的人没了……你很好,但我终于知道,你是我年轻时的梦,现在梦醒了,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
“什么也抓不住?等收拾了霍家,陛下再来垂头丧气也不晚。其实陛下有梦,我何尝没有,我比陛下惨,陛下还能醒,我这辈子,也许醒不了了。”
说话间到了椒房宫,我拜过许后灵柩,随刘病己一起到了椒房宫侧殿。
小皇子用完膳,正由乳医和侍女带着在院里散步,见父亲来,蹦蹦跳跳地要父亲抱。刘病己皱着眉,抱着心爱的儿子,问道:“王氏怎么不在?”
王氏就是王巧儿,因为上月承宠,得了分位。她与其他妃嫔不同,皇帝并不喜欢她,但小皇子喜欢,所以分位也不低,和张若兰同为八子,因她姓王,虚压一等为充衣。
“回陛下话,张八子过来找王充衣说话,现在还没动静。”
“朕封她就是为了小皇子,什么事能让她连小皇子都不顾了?”
我道:“怕是说忘了,妾身进宫也带了个人,就是去年仲秋陛下赐的那个侍女,人很聪明。花园里妾身遇见了张八子,让那孩子送八子回宫,怎么却到了这里?”
刘病己冷哼一声,叫人把那三个“请”出来,自己带着我往偏殿正房坐了。
不一会儿,两个宫妃并张祈就到了。
王充衣泪痕未干,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刘病己有火也发不出来,只问:“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了?”
王巧儿忙说:“回陛下,没,没有。妾身和张祈原就认识,没想到还能再见,一时高兴忘情,请陛下责罚。”
张祈也跟着道:“请陛下责罚。”
刘病己道:“故友重逢,忘情也是有的,下次不可忘了正事。不过张祈是博陆侯府进贡的,你却是长陵人,怎么会是旧识?”
“回陛下,少年时妾身随父亲去过博陆侯府几次,遇见过张祈,妾身和张祈很投缘。没想到造化呀,竟然又遇见了。”
刘病己听闻她提起她父亲,明显缓和了些,只语气还僵着:“这次朕饶了你,不罚了,下次再让朕看见你罔顾职守,朕废了你!若兰,你在这又是做什么?”
张若兰含笑回道:“妾身在花园里和张祈聊了几句,觉得她懂诗书,晓史义,应该和王充衣合得来,加上妾身也想念小皇子了,所以妾身就带了张祈来看王充衣,没想到她们原就认识。妾身也被她们晾了老半天呢。”
张若兰明显非常高兴,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回头得问一下张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