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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也罢。
等到陈卫罪名落实再提也不晚。
陈卫盯着费耀谦的背影,淡然的一笑,转身回去,却见帐中早就立着一个人,正端着他刚泡的苦茶喝的有滋有味。
陈卫慌忙行礼:“王爷?”
梁轩嗯了一声,问陈卫:“他怎么说?”
陈卫苦笑,道:“他宁愿背负寡情薄幸之名,也愿意效忠王爷,他还要去王爷面前告发微臣……”
梁轩却端着茶碗,一动不动,半晌,眉心打了个结,道:“哦——”再没了下文。
陈卫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垂眸静立,难得的显出一点温顺来。许久,才听到四王爷问:“你觉得,这可是他的真心话?”
陈卫半晌,才咬牙说出四个字:“用人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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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劝降
陈卫陈大人的营帐里突然穿来了怦的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有些过份的环境里显的十分突兀。
很快又回复平静,仿佛那声巨响只是人们的幻觉。
远处守卫的士兵们纷纷侧头。
没有人声继续传出来,想必无大碍,众人又转过身各行其事。
许久,才听见陈卫喊人进去收拾,也不过是端出来一些茶碗的碎片。
陈卫的手裹着白布,隐隐的露着鲜红的血渍,他自己说是水太烫,失手将茶碗打了,桌上又残留着碎片,故此将手割伤。
众人不敢多嘴,收拾了东西蹑手蹑脚的退下。
费耀谦这里倒清净,他一个人坐着看书,听见帐外有人轻轻走动,不禁越加心烦,厉声道:“谁在外面?”
明秀忙低头进来,道:“大爷,是小人。”
费耀谦问:“什么事?”
明秀道:“京城有家信……”
费耀谦心头一跳,视线落在明秀身上,沉吟了一瞬才道:“呈上来。”
明秀走前几步,双手将书信呈上,道:“是家里的锋儿送来的,一路躲躲藏,吃不饱,又担惊受怕,发了高烧。小人擅自做主,把他送到乡下人家,找了个大夫给把把脉……”
锋儿年纪尚小,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难为他怎么出来的。可见虽小却机灵,一路上却没少吃苦,明秀这样做很好。
费耀谦心里思量着,手上不停,已经展开书信,上面的字迹有些缭乱,却正是费老夫人的笔迹。手轻轻一颤,竟似拿不稳一样,那信笺便落在了桌案之上。
明秀道:“老夫人没事,只是全府封锁,府外有重兵把守,不许人进出。别的倒也没什么……”
费耀谦道:“知道了,还有事?”
明秀道:“没……没有了。”
费耀谦挥手,明秀退下,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那封家书,却一直没有展开。费耀谦闭着眼睛,感受着帐里的闷热,浑身疲惫,一点想动的欲望和力气都没有。
他能想像得出母亲的语气和口吻。那是每一个母亲对儿子的谆谆教导和希望,不外是希望自己以国家大事,以建功立业为大,家庭私情是小,不必以母亲为牵念等等。
他自小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以“精忠报国”为毕生之信念,以“誓死效忠”为毕生之楷模。
可他是个人,是个儿子,是个丈夫,理性是明白、理解是一回事,可是一想到要置母亲、妻子、女儿一家人的生死于不顾,他仍是会觉得心头绞疼。
天色黑沉下来,营帐里一直没有点灯,明秀探着头往帐里看时,却空无一人,费耀谦早不知何时出去了。
明秀自己点上灯,看着费耀谦桌案上一片凌乱,写了一半的字,临贴的字贴、毛笔都随意的搁放着,就连那封家信都沾了点墨迹。
明秀伸手,又迟疑的看了下门口。大爷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他若动了,少不得大爷回头又拿这事作伐来发落他。
可是那封信……
明秀拿起那封信,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墨迹拭净,才要把书信放回原处,就听见费耀谦一声喝令:“你在做什么?”
明秀哆嗦了一下,却还是不慌不急的将书信放好,走过来行礼道:“小人看这屋里黑了,所以点了一盏灯,一转眼,看见这书信沾了些墨迹,所以未经大爷允许就擅自动了动,请大爷恕罪。”
费耀谦道:“你既知不经我的允许,却又擅动,着实是明知顾犯,我要你在身边何用?”
明秀扑通一声跪下:“大爷,小人知错了……”
“知错不改,犯了又犯,比旁的更可恨,你自去吧,我这里再不能留你。”
明秀跪伏半晌,沉声道:“是小人不才,腆颜在大爷身边良久,不想今日触怒了大爷……承蒙大爷心地良善,给小人一条生路,小人感激不尽。”
“不必说这许多废话,叫你走你就走,以后娶妻生子,照顾好你的家人,也就不枉你在我身边待这么多年,学得一星半点做人的道理。”
明秀磕头,无悲无喜:“大爷多保重。”
夜已三更,梁轩还不曾入睡,有暗卫进来禀报:“费大人身边的明秀因为犯了过错,被费大人撵出去了。”
梁轩嗯一声,道:“派人去跟着,看他要往哪去?”在这个时候,费耀谦打发掉身边最得力的明秀,用意不言而喻。他这是人心动荡,想着急切回城救人了么?
“回王爷,他是往南边去了。”
“南边?”梁轩问:“没盘问他几句吗?”不跳字。
“问过了,他说是是因为动了费大人的重要书信,被费大人打了二十板子,逐出费家。他老家原是江南一带的,多年没有走动,家里没有多少亲人了,只有几房远亲。他手里颇有些积蓄,想着不如回去置几亩地……”
梁轩很是不相信明秀的这几句解释。
可是现下他既然不是往回京的方向走,那就随他。于是吩咐:“派两个人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安顿下来为止。若是有异动,立斩不赦。”
暗卫应一声转身退下,梁轩站在窗口,朝着京城的方向远望,平淡无奇的眼神里忽然冒出一抹厉色。
他后悔错失了先机,可这一切都是因为费耀谦的错。他最早知道皇上病危,却不肯通传消息,才让梁熠有了可乘之机。
这一步错,步步错,现下除了鱼死网破,他也没有别的退路了。梁熠也未必好过,否则也不会拿着一应老幼妇孺做人质。
天亮了,梁轩披戴整齐,率领十万人马起程杀奔京城,梁熠那里也得了消息。他身着龙袍,威风凛凛的坐在朝堂之下,俯瞰着一众文官武将,脸上并无得意之色,相反倒多了从前不曾有的隐忧。
有位文官正慷慨陈词:“四王爷区区十万乌合之众也敢号称百万之师,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大张旗喜的兴兵造反,实在是不得民心。我军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臣以为,当下就派人在半路突袭,给敌军以措手不及的痛击。等到敌军长途跋涉到了城下,已是强弩之末,那时皇上只需稍费兵马,就能将贼首擒于马下……”
梁熠对于这样的投其所好,只是绽也一抹微嘲,眼神掠过,望向空旷的殿门口,那里只站着两个荷刀执剑的侍卫。
从来一件事都有两个方面,总有人自动自发的站队,非要将自己贴上标签,以让旁观者看到他的旗帜鲜明。
这原本没什么错,只是梁熠就是看不惯人们为自己的立场寻找无数的证据,来说服别人他站对了位置。
他能想像今天一个上午都要在这些人无何止的争执中度过了。有人主战,必然有人主和。他长篇大论,便有人引经据典。
梁熠忽然伸了个懒腰,问向旁边的一个老臣:“王大人,朕让你挑选的皇后娘娘人选,可定下了?”
王大人王运已经年近花甲,平时总是做老脉龙钟状,虽是三代元老,却从不居功自傲,占尽黄老无为之道,在也似不在,生怕别人知道他存在一样。
听见皇上点了他的名,半晌仍然站立不动,低垂着头,胡子都搭到胸前了。
他身边的同僚轻轻点醒他:“皇上问你话呢?”
王运这才抬头,恍然未闻的问了一句:“皇上您在问臣什么?”
梁熠懒的和他打哑谜,便道:“我问未来的皇后娘娘在哪呢?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人选,朕就交给别人来办。”
王运也不惶恐,仿佛没听出来梁熠口气里的不满和指责,旁若无人的答道:“皇后娘娘的人选,关系着皇家安宁,子孙后裔,也关系着国之朝运,不可不谨慎。如果皇上觉得臣办事不力,臣无话可说。”你不叫我办,我就不办,难得有谁肯像他一样不但不揽功还要把露脸的机会推脱的这么干净。
梁熠倒笑起来,道:“朕就不耐烦听你们掉书袋,什么国运、朝运,什么子孙后代,你先推选出名单来让朕过目,看的顺眼了就收纳入宫,不顺眼再另行挑选,哪那么多繁文缛节?要照你这做法,是不是要朕等上十年二十年的?”
有人低低的笑,看向王运的眼光就有些不善。这老儿真不识时务,皇上肯屈尊问他话,他倒装聋做哑,真当自己是皇上眼中的白菜呢。
这么一打岔,主战主和的自然都不能再论下去,梁熠挥手:“明日迎敌,没别的事,都退下吧。”
梁熠回到寝殿,自有侍女服侍他换了衣服,净了脸坐下来,小太监奉上茶,侧立在一旁。梁熠问他:“小顺子,米素言现在何处?”
小顺子躬身回话:“万岁爷,费夫人要回费府去探望费老夫人。”
梁熠饶有兴趣的道:“费老夫人怎么了?”
“费老夫人一直身体欠安,最近听说又重了几分。”
梁熠不等他说完就道:“告诉她不急,费耀谦明日就可兵临城下,她若能劝降他,诸事可议。否则,她就等着披麻戴孝吧。”
小顺子应一声,二话不说转身退下,梁熠抽出奏折,扫了一眼,拿出朱笔在上面划了个大大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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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将死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梁熠头也不抬的道:“还有什么事?”
这回却不是小顺子了,跪下向上回禀:“万岁,米大人求见。”
梁熠抬头,朝着远处笑了笑,道:“他来做什么?就说朕累了,一概不见。”
小太监尚未回话,只听米兰卿在门外道:“皇上,臣有事相求。”两个侍卫仗剑将米兰卿拦在门外,他虽然不动手,却是决绝欲裂之姿。眼中没有哀恳和悲绝,只有无尽的清冷。他这时候的眼神倒与米素言十足的相像。
梁熠挥手,侍卫退下,他则站起身笑道:“兰卿,你来了?”
米兰卿进到大殿,沉稳的先行了君臣之礼,并不刻意,却也颇为淡漠的躲开梁熠相扶的手,道:“臣当不起皇上如此隆恩,听说臣妹在此,怕她不知尊卑,不懂规矩,触犯了皇上,故此臣来接她回去。”
粱熠见他开门见山,也不跟他遮掩,道:“兰卿,这次朕入京,与你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朕决意为你加官进爵。至于米素言,她先是费家妇,后是你米家女。”
米兰卿不由得焦躁万分。这是说他有功,梁熠不会亏待他,但是与他有过节的人,他嫉恶如仇,绝不会放过一个,比如费耀谦。
米兰卿横心道:“是不是费家妇,尚且有商量余地,可她是米家女,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臣情愿以功名换取素言一生平安。”
梁熠呵笑一声,道:“兄妹情深,朕很感佩,但涉及国家大事,不是儿戏,朕不能同意。”
“皇上——”米兰卿急前一步,问:“要怎么样,您才肯放了素言?她不过世外女子,您是九五之尊,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况且平定天下,不是光靠鲜血就可以的,当以仁政治天下……”
梁熠打断米兰卿:“不必多说了,朕心中自有分寸。”
他是有,可米兰卿心里没有。梁熠动动嘴皮子,手下人动动手,稍有偏差,素言的命可就没了。
米兰卿扑通一声跪下,道:“万岁,您不就是想让四王爷的军队起内讧,自乱了阵脚吗?臣愿意一试。”
梁熠笑道:“你不必太当真,朕虽然号称杀人如麻,却每个死人都有必杀的理由,朕不会滥杀无辜。这么做,也是替你妹妹考虑。如果费耀谦不是她的良人,就此让她借死脱身也好。”
“不可以。如果素言不愿意,臣可以替她与费家说好和离,也不能因此就让她……这对她不公平。”哪有感情不和就让人以死解脱的。如果他真的是为了素言,大可以公判他们和离。
梁熠道:“兰卿,你就当是个游戏吧。生死面前最能考验人,如果费耀谦在危急关头能念一点夫妻情份,朕就放了他们夫妻俩,否则……做对同命鸳鸯,也算朕成全了米素言。”
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