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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是殿泽的寝殿。对于他的乱发脾气。汐奚也早已见怪不怪。“出了什么事?”
丫鬟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眼中一半畏惧一半害怕,她扭过头瞅了下殿内。见里头并未异响,这才示意汐奚走到边上。压低声音说道,“少主他…被感染了瘟疫。”
她张着小嘴,半晌后,方收起眼中怔忡,“瘟疫?”
“汐主子,您赶快离开,这瘟疫可怕的很。据说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的。都有可能被感染到。”丫鬟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眶泛红,抽泣说道。“奴婢还不想死………”
“休要胡说,”汐奚赶忙厉声打断。殿泽心高气傲。若真染上瘟疫的话… “这话。到了外面对谁都不能讲。你现在去找爷。让王大夫也过来一趟。”望着满地碎屑。她心里顿时流溢出说不尽的惆怅。绣鞋踩在瓷片上。毫不犹豫,便要走进去。
“汐主子——”丫鬟见状。忙小声制止。“少主他…”
汐奚知她心中所想。回眸。她莞尔摆下手。示意丫鬟先行离开。
走入正殿。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就连原先被摆放整齐的书柜案几都被整个掀倒在地,汐奚小心避开,就着外头洒进来的阳光,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榻上的殿泽。
“滚出去!”男子侧躺着。背对来人。
横在锦被外的手臂上,几个水泡格外明显,汐奚在他三步外站定,轻唤一声。“少主。”
听到她的声音。殿泽背部一僵,突然将那锦被高盖过头顶,沉闷的声音由内透出。“出去。出去!”
外头,几阵脚步声纷至香来,玄衅率先踏入,急促的步子有力踩在毛毯上。摔倒的桌凳碰着了他的腿。却已感觉不到痛,“怎么了。泽。”
“我没事,”他两手抓着被子不撒开,“你们都出去。”
王煌望向殿内。原先清爽的空气。如今变得阴暗潮湿。而这。便是瘟疫滋生的首要条件。他面色凝重上前。“少主,请让属下为您把上一脉。”
“用不着。”殿泽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语气强硬。
玄衅俊脸阴霾,更多的,则是担忧,“泽,不要胡闹。”
“我自己的身子用不着别人啰嗦。出去。”他执意不肯露面。更别说是诊断。
汐奚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攥起,她腾一下冲上前,使劲全力拽着那锦被,“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瘟疫,你这样躲在西宫。会害死多少人?你不想活,你自己的命不值钱,可站在这的,哪个不想好好活着,真要寻死。你大可出了五月盟。不过也是,这样的身子。到了哪里都是害人!”汐奚语气不由加重,更多的,则是因为殿泽对自己的不珍惜。
“汐奚!”玄衅明知她出言相激。却仍出声制止。
锦被猛地掀开,汐奚向后退了一大步。只见殿泽半坐而起,俊脸上。两三个水泡冒出来,王煌趁机把上男子静脉。严肃的神色。随之转冷。
殿泽大掌握起。在察觉到王煜的面色后。用力一甩手。“你心里早已确诊了吧?”
玄衅扭头望向男子。他面有难色。不敢隐瞒,点了点头。
玄衅一口气堵上心头,郁结不安。他手掌不着痕迹地撑住桌沿。俊目轻阖。浑身。像是被抽空般喃喃开口,“怎么……会。”
殿泽抿起薄唇,没有开口,汐奚片刻怔愣后,大步来到窗前。将窗子全部打开,“透透风,才能尽快恢复。“
殿门大开,寒风犀利而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她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影几乎被那风势给掩住。本是腊月之际,可女子偏生开口说,“春快来了,就连风,都暖和。”
殿泽半坐起的身体靠在床柱上,经她这么一说。落在脸上的风。真能感觉到几许暖意。玄衅将王煜带至殿外。汐奚站了片刻。想要给殿泽倒杯水。却发现桌子已经倾倒在地。滴水不剩。他睨向汐奚。墨发虚弱地垂在腰际。
“你不用可怜我。”
她莞尔,晶眸微勾,“我不喜欢可怜人,与其可怜别人,还不如同情自己。”
“那你还留在这做什么?“殿泽冷声反问。
“我不可怜你,但你自己应该可怜自己。”汐奚弯腰,收拾起地上的残骸。殿泽望着她身影缩成一团。随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册。照着汐奚扔去。
肩膀受痛。她一手按在肩肘,殿泽正起身,理直气壮,“出去。”
她抿下嘴,怒意隐忍。两手将拾起的东西丢掷于一边。“怪人。”
“站住!”殿泽望着她旋身的背影。一拳砸在锦被上。沉闷的声音被甩在后头。汐奚头也不回。
“我让你站住!”他重复,声音越来越大,想要掀开被子追上去,却发现全身无力。他恼羞成怒。从未被人这么忽视。手中扔出去的东西触及不到汐奚分毫。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走出大殿。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殿泽视眼中。
医善堂内忙的热火朝天。王煜一边拭汗一边指挥他人熬制草药。汐奚挽起袖子,从丫鬟手中接过蒲扇后帮忙。
“汐主子,”王煜快步走来。“这些事。让丫鬟去做吧。”
“人命攸关,我也只能帮到这些忙,”汐奚坐在矮凳上,小脸被炭火熏得脏污不堪。“王大夫,倒是你。辛苦了。”
王煌将一把草药放入药罐内。望着汐奚认真专注的侧脸。“汐主子。您是个好人。”
她随口而笑,被烟火熏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一双眼眸,晶亮闪耀。
“对了。”须臾后,汐奚不安开口。“爷可曾提起过。怎么处理这些感染到瘟疫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已经感染的人送出五月盟。”王煜在汐奚身侧的石阶上坐下。一身长衫,因忙碌而显得皱皱巴巴,“不管是否还有命,一律用火焚烧。”
“太残忍了。”汐奚顿下手中动作。紧攥着那把蒲扇。
“我这样提议过,可爷不许。他说。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死。也不能抛弃。”
眼眶内,没来由的一热,汐奚掩饰地转过身,轻试下眼角。“对,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病情稳定下来。”
端着药碗,手还是有些抖。玄衅这样的人。她没有想到。他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西宫殿门口。亦蔷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汐奚端着托盘上前。见到她。便将那药碗递至女子跟前。“既然你是来看望少主的。端进去吧。”
亦蔷并未接手,站在殿外,犹豫再三,“少主他……”
瘟疫二字,无异比那虎狼之药还要毒,就算是昔日的枕边人听闻,都不免害怕,“你怕了?”
亦蔷面色难看,如今的自己只是不得宠而已,瘟疫一病,实难痊愈,若是为此而丢了自己命的话…
殿外,门可罗雀。就连一名丫鬟都没有。汐奚嘴角泛起冷笑。一个擦身。径自走进去。亦蔷怔在原地,踌躇片刻。小步追上汐奚,“呆会见到少主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我来过?”
“怕他知道你来了又走?”汐奚走向殿内。双目黯然。“放心。我不会说的。”
走入内殿,她以白纱蒙面,殿泽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倚在床架上,听到脚步声,眼皮只是轻抬下,“你怎么又来了?”
汐奚来到榻前,坐下来。“吃药。”
他下巴轻抬,在望见汐奚脸上的白纱后。嗤笑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进来?”
“我若不病倒。还能多照顾几个人。”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汐奚并未放在心中。手上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药汁。“喝药。”
“有用吗?”乌黑的眸子睨着同样浓黑的药汁。
“有用。”她舀起一勺,递到殿泽嘴边。
“我怕喝死……”趁着空隙,汐奚将一口药汁灌入他嘴中,望着殿泽拧起的眉头,她轻勾下唇角,“你不会是怕苦吧?”
他瞪了一眼。强忍着吞咽下肚。脸色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汐奚心中涌上担忧。“等会多准备几个暖炉,夜间,我怕你会发烧。”
殿泽将那些药全部抿入嘴中,一语不发地靠回去。凡是有瘟疫的地方,都成了禁地。汐奚站起身。他视线随之落在女子后背上,“喂。”
将空碗放于边上的矮凳,汐奚转过身,四目相接。殿泽俊脸苍白,轻阖起的薄唇启音。“我会死吗?”
她一怔。不假思索。“不会。”
“那就好,”殿泽撑起身子。慢慢躺下去。将身体朝着里面窝去,“我不想死了,汐奚。”最后的二字,落得极轻,他说的清晰,不知汐奚是否有听到。
对于他的怪异。她早已见怪不怪。汐奚小心退出去,忙碌的身影不断穿梭于殿内外。摆上几个暖炉后。才安心走出西宫。
夕阳西下。本是灰蒙的天,居然在傍晚时分,风景无限好。
小手在肩上轻锤几下。无人。她伸了伸懒腰。“好累。”
“你还没死?”正在惬意时。传来一阵扫兴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倚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云邪医师。”她略有尴尬地缩回两手。态度严谨。
“看来。你体内的母蛊很乖。”
汐奚微微一体。用力吸口气。这些天。她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而要找出公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的瘟疫,就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结环草虽然不能治愈,但要抑制病情。已经足够,”云邪将环在胸前的两手垂下,“后来的恢复,就要看他们自身的体质,本气充满,邪不易入,本气适逢亏欠,呼吸之间,外邪因而来之。”
汐奚适时安下心,云邪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你我本就相识。为何要在他面前装作不认识?”
她秀眉微蹙,晶眸内惊现暗芒,犀利无比,“云邪医师认错人了吧?”
“我眼睛清明。并没有瞎。”云邪指了指她,语气肯定。“上次你匆忙找来,若不是至关重要的人,不会急成这样。怎样。他醒了吧?”
汐奚望着他逼近的俊颜,转过身,大步离开。男子并未追上去,而是悠闲得将上半身抵在墙壁上,“你不想知道,你要救的人,为何会昏迷不醒么,而我。又是怎么知道他已经醒了?”
被踩住痛处。汐奚硬生生将脚步停下,“为何?”
身后的步子,朗朗而来。男子站定在她身侧,一声爽朗的笑意自他喉间逸出,“哈哈哈,这样就承认了?”
汐奚盯着他的侧脸。连连追问,“究竟是为何?”
云邪压下身,对视的瞳仁内,能将双方的虚实,一探究竟。汐奚螓首,面色急切,而男子却是神情悠哉,最后,在她满怀希冀中吐出几字,“天机,不可泄露。”话一说完。便转身大步而去。
汐奚气极。刚要追上去。就见迎面三三两两的丫鬟陆续而来。她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地慢下脚步,敛下情绪。
转过一个弯。云邪早已没了身影。汐奚咬下贝齿。刚要离开。就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哀呼。
心头,紧一阵,她飞奔而去。
前院的空地上。压跪着几名男子。玄衅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气势凌人。其中一人的双手鲜血淋漓。已被挑断手筋。
“说!”玄衅一掌劈在椅把上。人已起身。
“我。我们真的不知道…”另一人害怕地蜷起身。望着不断逼近而来的守卫,瑟瑟发抖。
“挑!”玄衅目光阴狠。薄唇间迸出一字。
来不及闪躲。快如闪电,钻心的疼痛袭来之时。双手已经被废。“啊一一啊一一”下手之狠,丝毫不拖泥带水。
“饶命,饶命——”
如此血腥。近乎残暴,终于有人抵御不住。
玄衅不急不忙。坐下身后。不经意瞥到边上的汐奚,“你怎么来了。先退下吧。”
她上前,双目疑惑,“这些是什么人?”
玄衅并未打算告诉她,但在望见她眼中的坚持后,终是启音开口,“盟内。结环草已全部用完。我令人去外头药店收购,却不料。竟已被人蓄意购买,我令人追根溯源,昨日。将那些死尸抬到五月盟的。就是他们。”
汐奚冷眼相望。这般灭绝人性,再怎么对他们都不过分。
“爷。爷,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放了我们。饶命啊—— ”后头几人不住求饶。连连磕头。
“受何人指使?”
“这………”一人犹豫下,“不,不认识。”1
“啊——”守卫不给他时间,一刀直接削去他一条手臂。
“我说。我说。”一名身着褴褛的男子爬跪上前。不想下一刀落在自己身上,“那人我们真不认识。不过,他戴着面具,手上还有黑色的手套。听边上人喊他。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