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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室走了一圈,和何亭亭将作业收完了,刘君酌坐在座位上犯愁。
他刚才看见了,何亭亭对每个同学都是笑眯眯地,跟阳光普照大地一样,完全是不偏不倚。
那么,到底哪个是粮店那个农妇的儿子呢?
何亭亭收了作业,见刘君酌不再跟着自己,而是坐回了座位上,便放了心,抱着作业本去级组室。
到了级组室门口,何亭亭刚想大声喊“报告”,却听到班主任叹着气说道,“我家是我妈半夜去排队的,我也想请假去,可惜请不了。”
何亭亭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认真听了起来。
“是啊,都说粮食充足,可是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啊?万一是假的,没买到粮食的话,找谁哭去?”数学老师压低声音说道。
班主任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粮食这样的大事,谁敢儿戏?可惜我们是教育工作者,不能去。”
何亭亭听完两人不能请假出去排队的遗憾,站着出神了一会儿。
看来,整个鹏城的人对取消票证,粮食敞开供应都是持怀疑态度的。农民是,教师是,或许很多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也是。
她叹口气,心想事实胜于雄辩,等到大家发现粮油真的敞开供应,才会肯相信吧。在这之前,由着大家带着怀疑去排队抢粮食好了。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扬声道,“报告——”
“进来——”
下来了解情况的干部看到各大粮店排得长长的队伍,都很上心,马上就回去上报了。
很快,市政府知道市民的恐慌,在各大粮店贴了很多告示,告知周边的居民粮食充足,敞开供应,同时保证随到随买。
可是饶是如此,许多人还是接连排了几天队,这才慢慢散了。
这些人发现,所有人都能买到大米,所有人都能吃上粮食,没有想象中的饥饿和恐慌。
周有兰在班上拉着何亭亭直夸,“亭亭,我爷爷让我跟你道歉,说错怪你爸爸了。政府很有信用,说有粮食就真的有粮食,没有让大家饿肚子。”
另一个女生也上前来,“是啊是啊,我奶奶说,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吃顿饱饭了,再也不用担心粮票和定量的问题了,好幸福啊!”
越来越多的女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她们的脸蛋上都洋溢着笑容,明亮的眼睛里都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男生们虽然想附和几句,可是又怕被人说,只好借故站得离何亭亭近一点,竖起耳朵听,在心里不住地点头附和。
何亭亭很高兴,“我爸爸从来不撒谎,他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说完了,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付娅,意有所指,“幸亏啊,有的人有自知之明,不敢跟我打赌,要是跟我打赌了,这会儿估计哭鼻子了呢。”
周有兰知道她在说谁,也跟着看了付娅一眼,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听着班上的同学取笑,付娅垂下了头,遮住了自己眼睛里的愤恨。
何亭亭自然知道付娅对自己应该是恨之入骨的了,可是她不在乎。
虽然爸爸何学也曾告诫过她,欺负一个人不能过分,最好能给人留几分面子,省得将人得罪狠了徒生事端,但是面对嘲讽自己爸爸撒谎的付娅,她做不到。
粮食敞开了供应,让鹏城的人都异常兴奋。有条件的家庭,每天两顿饭,吃得饱饱的,干活更加卖力了。
何亭亭走在村子里,能看到村里人个个满面笑容,走路带风。她略微凝神听,就能听到很多人说勤劳致富之类的话。
这天傍晚吃完饭,何亭亭挽着何奶奶的手在青石板广场上散步。
走到广场东侧的时候,何亭亭隐约听到吵架声,便扯了扯何奶奶,指着争吵声传来的方向道,“奶奶,我们绕着我们家外墙走走,看看铁篱寨长得怎么样了。”
何奶奶向来疼爱她,闻言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走不多远,争吵声变得异常清晰,就连何奶奶也听到了。
她牵着何亭亭的手听了一会儿,走快几步,叫道,“陈秀英,你这是做什么?”
(未完待续。)
184 不是喂猪的
陈秀英见了何奶奶,口沫横飞,开始指责和她争执的几个工人,
“何婶你来了啊,我跟你说,你家请的这些工人,太不是东西了,每天煮饭煮得整个锅底全是锅巴,浪费你们家的大米。她们呢,倒是精得跟贼似的,将锅巴刮出来晒干,用蛇皮袋拿回老家去喂猪。这就是用你们何家的粮食喂她们家的猪啊,我陈秀英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几个年轻的女工都红了脸,不安地看向何奶奶,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反驳,“不、不是这样的,有时候火候过了才有锅巴,多数时候没有的。”
何亭亭见几个十**岁的女孩子一脸紧张和害怕,不由得出声说道,“你们别怕,我们何家很公道的,不会冤枉人的。”
几个女工听了何亭亭这话,都松了口气,还冲着何亭亭笑了笑。
她们年龄虽然比何亭亭大,但是在种花方面,向来是何亭亭教她们的,她们很感激这个和气又漂亮的小东家。
陈秀英听到何亭亭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看向何奶奶,“何婶,你家亭亭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是我不对吗?跟她们说公道,就是说我不公道了?我这是在帮你们何家呢!”
何奶奶见她很不满意何亭亭的样子,就淡淡地说道,“怎么,你对这句话有什么意见吗?你是觉得我何家不公道吗?上次你对着我家亭亭大声吼,这次当着我的面还是大声吼,你是想让我跟你家婆说说你这行径吗?”
陈秀英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刷白,“不,何婶,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气不过这几个八婆口气才差些的……”
上次她说了何亭亭被赶回娘家,足足过了一个月才准许回来,可就是这样,婆婆和丈夫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着实折腾了她几个月才罢休。
经过那次,她算是怕了何亭亭了。刚才敢这么凶猛地吼,是因为欺负几个外来女工欺负上瘾了,一时飘飘然没调整过来。
何亭亭看到陈秀英口中喊着八婆,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虽然说何家住在沈家村,理应和沈家村的人更亲近,或者说何学以前和沈棋生有交情,何家该让让沈棋生的老婆陈秀英,但是那是对比陌生的外人而言的。
眼前几个女工在何家干了不短时间的活了,一个个都很勤快很负责,将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是对何家有贡献的人,并不是陌生的外人。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何亭亭认为,这些女工比陈秀英好得多,如果她只能选一方交好,她绝对选这些女工!
论人品、论才华、论对何家的重要程度,陈秀英拍马也追不上这些女工。
所以,这两方人对上,何亭亭毫不犹豫地支持女工。
何奶奶看向那几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工,对陈秀英说道,“这些女孩子都是我何家请回来工作的人,平时干活很勤奋,并不是什么八婆,你说话注意些,别胡乱嚷嚷败坏了别人的名声。”
何亭亭亲眼看到,那几个女工在听到何奶奶的话时,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其中有两个女孩的眼圈甚至瞬间红了。
“可是她们心肠坏——”陈秀英连忙反驳,可是在何奶奶冷凝的目光中渐渐消了音。
何奶奶见陈秀英自觉闭嘴不说话了,这才道,“刚才你们吵架,我也听到一部分了。你无非是不愿意只要一半锅巴,而是希望她们把锅巴全给了你,是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陈秀英连忙点头,“何婶,我们都是沈家村的,论理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家不要的东西,该给我拿回去喂猪才是。她们都是外地来的,每天能吃一碗白米饭就算祖上积德了,怎么还敢又吃又拿?”
听着这样的话,何亭亭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然后看向那几个女工。
几个女工听到这样的话,脸上都带上了屈辱的表情,纷纷低下了头。
她们虽然很想反驳,可是拿锅巴回老家,的确是不对的,她们反驳不出口。
“我们也就是粮食敞开供应才吃上饱饭,和她们差不多,你没必要这么说她们。再说了,大家都是穷苦过的,笑人家做什么?”何奶奶说完,又道,“至于锅巴,她们跟我们家说过,我家是同意让她们带回去的。”
陈秀英一脸惊愕,“什么?你们同意的?”
“我们是同意的。”何亭亭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陈秀英跺脚,“你们怎么这么傻,你们家的工人多,煮好几锅饭的,一顿饭加起来的锅巴,能养两只猪了,你们就让她们带回去?”
“她们帮我们家干活,勤勤恳恳的,为什么不能给她们带回去?”何亭亭反问陈秀英。
何奶奶不等陈秀英说话,接口道,“你们家现在能敞开肚皮吃饱饭了,肯定不像她们几个这么需要锅巴,以后你就别来跟她们抢锅巴了。再说了,这事传出去,丢的是你们家的脸。”
刚想反驳何亭亭话的陈秀英听了何奶奶这话,大为踌躇。她也怕丢脸,更怕婆婆觉得丢脸了找她算账,可是让她放弃那么多锅巴,她真的很舍不得。
何亭亭见陈秀英一脸的挣扎,暗地里嗤笑一声,面上则道,“沈二伯母,你自己做不了决定,不如回去问问沈二伯?”
“问你家婆更好,你们家她能做主。”何奶奶接口道。
陈秀英再不敢说话,挤出笑容说了句“呵呵,那我就问问他们去……”就走了。
几个女工见陈秀英走远了,忙走到何亭亭和何奶奶跟前,一脸感激,声音哽咽地说道,“谢谢何奶奶,谢谢亭亭……”
“不用客气,我们家不养猪,的确不需要锅巴的,你们要,就晒干了带回去吧。”何奶奶摆摆手说道。
何亭亭见女工们听了这话之后,抽噎得更厉害了,便转移话题,“锅巴晒干了会很硬吧?那到时喂猪是不是要泡软了再喂?”
只听一个女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不是拿回去喂猪的,我们是拿回去给家里人吃的。”
何亭亭吃了一惊,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不用对不起,你们都很好,我们都很谢谢你们。”旁边抽噎得一个女工说道。
何奶奶看了看眼前几个女孩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现在你们那里收成不好吗?”
何亭亭也看向她们,鹏城能从别的省份采购粮食,就表示很多农民手上的粮食除了交公余粮外,还是有剩余的。这么看来,农村的收成应该还不差,这些女工怎么会需要千里迢迢拿锅巴回去给人吃呢?
“我们家那边田地都不好,一亩田产出的水稻很少,再加上旱了或者涝了,收成就更差。每年交完了公余粮,就没剩多少粮食了,所以很多时候是喝稀粥。锅巴虽然硬,但是用水泡泡,怎么也比喝稀粥饱肚子。”一个女工抹了把眼泪解释道。
其他几个女工听了都点点头,表示自己家也是这样的情况。
何亭亭听得恻然,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的日子。那时家里白天也是吃粥的,三个哥哥常常饿得慌,一趟一趟地跑回家喝稀粥,然后一趟一趟地跑厕所。
“那你们就继续收锅巴吧。”何奶奶叹口气说完,又慈祥地看向几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工,安慰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大家等着吧。”
一个女工抹了把眼泪说道,“以前还不敢相信日子会变好,现在看到鹏城这样,我就相信了。”
“大家都会变好的。”何亭亭冲她们笑笑。
几个女工看到小姑娘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她们喜欢看这个小东家笑,似乎她一笑,未来就必定是光明的,美好的。
何亭亭见女工们不哭了,又安慰她们几句,就和何奶奶回家了。
转眼到了寒假,外地来的工人陆续离开鹏城,拿着辛苦一年赚到的钱回故乡了,鹏城变得冷清起来。
何亭亭家请的大部分女工也离开了,只有几个为了钱,咬着牙留下来,打算迟些再回去。
临近过年了,今年比往年富裕了一些的沈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来年请舞狮在沈家的宗祠里舞一次。
这当中的发起者是沈林生,他是沈棋生那一支的老大,生产队时期没能抢到生产队长的位置坐,这会儿见沈棋生下来了,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打算获得沈家村的说话权。
他的女儿沈红惠是沈家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本身就光荣,再加上嫁了羊城的一个大学老师,在大学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