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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月冷笑一声,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说,
“现在没有户口,以后肯定能拿到。等拿到户口了,那是你们一个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你们吃木薯粥,都舍不得多放木薯弄得稠一点,而我家友东看都不看木薯一眼,拿了喂猪都嫌不好。内地劳动一个月,不如香江干一天,你以为是说着玩儿的?”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面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殷切的向往之情。木薯是苦的,多吃了还会中毒。可是纵使是会中毒的苦木薯,他们想吃也不能痛快地饱餐一顿做个饱死鬼。
日子实在太难了,要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抛下亲人偷渡到对面去?
何玄连听到木薯,便皱了皱眉,他十分不喜欢吃木薯粥,便不管这个,拉了拉二奶奶,“管他杨友东有多少钱,我们亭亭绝对不能嫁给杨友东那小子。他不是人,是他推了亭亭,害得亭亭受了伤的。以后我见了他,得可劲地揍死他!”
二奶奶听了,脸上怒火更炽,冲梁红月冷笑,
“嫁娶什么的,绝对没可能,以后谁再敢说,看我不撕烂她的嘴。现在么,我们先算账好了,亭亭是你们家杨友东伤的,这医药费你们怎么也要出。也不用跟我说没钱,杨友东去了香江,你也说他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怎么能没钱?再说你们舍得买鞭炮庆祝,买菜买肉请吃饭,手上肯定还有钱。”
“那钱买鞭炮和买菜买肉都花光了。”梁红月看着气势汹汹的二奶奶,一脸的戒备。
她可是听说过了,何亭亭这次医治,花光了何家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大队一笔钱。这么一大笔钱,她哪里还得起?就算大儿子杨友东在香江能赚到钱,那也得一个月后,而且钱到时是想方设法暗地里送来的,见不得光,估计也没能送多少过来。
二奶奶却不信,“我不管,你们要不给医药费,我们闹到大队去,大队没个说法,就闹到公社去。你们杨友东谋财害命,又投奔资本主义,我不信这天就没个理了。真没天理,我们何家操刀子跟你们来硬的!”
“你们……你们这是欺负老幼弱小啊……”梁红月又惊又怕,再无刚才说大儿子在香江吃香的喝辣的霸气了,放声哭嚎起来,一边哭嚎一边拿手背抹眼泪,眼睛却透过手指缝看二奶奶的反应。
她杨家现在剩下两个老东西,还有她和她丈夫,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儿子,人数怎么也不能和何家比。其实不说她家里,就说邻近几个村镇,都没有何家这样多男性的。经历过57年、62年、72年和79年这四次大的偷渡浪潮和其余的小偷渡浪潮,许多村子都成了女儿国和老幼国。
“你不用哭,也不用撒泼,我可不受你这一套。你要不给医药费,我下午就找大队长要说法去。”二奶奶这些年和妇人吵得多,已经有经验了。她知道有些人以为撒泼就没事,十分难缠,所以根本就不理会梁红月的撒泼。
旁边一群沈村的人都点点头,纷纷有人开口,“我们帮你作证。”
何家人大方,如果拿到医药费,按照以往的行径,一向会有他们的好处。当然,现下杨家因为有人成功去了香江,也在请客吃饭,他们按理也能吃上一顿的。可是已经和杨家人闹僵了,这时断然不能吃杨家的,不如反过来帮何家。
“你们、你们……”梁红月听了急得不行,指出来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却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个妇女一手提着一大块半肥半瘦的猪肉,一手拿着油豆腐从门外进来。猪肉是用长竹签穿起来的,竹签被拗成了个三角形方便提着,油豆腐则用削成牙签大小的细长竹签穿了一圈,远看着跟金黄色的项链似的。
这妇女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妇女,那妇女左手里拿着一串鞭炮,右手拿着一个菠萝啤瓶子,瓶子里装着黑黑的酱油。
两人看到满园子的人,想到这么点菜分给这么多人吃,脸一下就黑了。
沈三伯母一看两人沉下来的脸,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冷嘲热讽起来,“哎哟,看这脸色,还以为去你们家吃饭呢。我说王婶子李大婶子,这脸拉得可真够长的。”
“没有的话,大家都是邻居,正好等会儿一起吃。”王婶子挤出一脸虚假的笑容,说得十分的言不由衷。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小气吧唧的,听了她口不对心的话皆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李大婶子看王婶子慷他人之慨得很顺口,暗地里撇撇嘴,把手中的鞭炮和酱油冲梁红月扬扬,“这些都买回来了,我这就拿进去放好了吧?”
梁红月顾不得跟二奶奶掐,连忙伸手接过酱油轻轻地颠了颠,觉得重量没有问题,又捧起来,扫了一眼里面酱油的高度,见正和瓶身上的纸对齐,就笑着对李大婶子说,“就拿进去吧,辛苦你了,等会儿多吃几块猪肉。”
尽管她做得似乎不着痕迹,但是园中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掂量酱油的样子,知道她是在看酱油有没有少,脸上都露出鄙视的笑意。
可是梁红月假装没有看到,伸手接过王婶子手中的猪肉和油豆腐,一边快速地数着油豆腐的数量,一边说,“我听说猪肉佬的秤出了问题,等会儿用自己的秤秤一次,看有没有不够秤的。”
四周的人都撇了撇嘴,看了梁红月一眼,又扫了王婶子一眼。这里谁看不出梁红月是怕猪肉在路上被人割了带回家,所以才专门说要秤一次啊。
何亭亭和李真真手牵着手站着,只听得耳旁嗡嗡嗡都是大家说话的声音,觉得跟做梦一样。她刚才想了又想,总觉得自己变成了植物人那个梦很奇怪。
说是假的吧,偏偏发生了和真实世界一样的事。要说是真的吧,她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一时之间,何亭亭只觉得亦真亦幻,仿佛在梦里一样,很有些叫人看不透。
010 想都不要想
何亭亭想得有点魔怔了,就扯了扯李真真和何玄连,又对二奶奶说,“二奶奶,我们回去吧。我好好一条命,可不是这点子钱可以一笔勾销的,这账我们以后慢慢算。”
沈红颜和杨友东推她一把,可不止她一个人受苦,而是几乎累得她家破人亡。这时赔医药费,也不过几十块上百块钱,能补偿得了吗?
“可不能慢慢算。……亭亭你和老三出去玩,二奶奶要帮你讨回公道呢。”二奶奶说完,一把扯住想去秤猪肉的梁红月,“是不是不想给医药费了,我告诉你,你要不给,我马上就去大队上说这事。”
梁红月被拉住了脱身不得,心中恼怒,想要推何奶奶一把,又怕何家找上门来算账,口中只得说,
“何二婶啊,亭亭都说算了,你怎么还拉着我?再说了,亭亭是沈红颜那小贱人推的,你们以后找她算账就行了。她一家去了香江,以后肯定发达了,你找她要医药费,要不到一千块,也能要到五百块啊。”
何亭亭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那时她有了听觉,曾经听到过已经成为香江有名实业家的沈红颜在自己耳旁说话,
“想不到你竟然没死,不过这个样子比死还要惨,我要是你,肯定就不活了。他们暗地里都说我推了你,让你爸爸找我要医药费……哈哈,是我推的,可你爸爸最好别开口,他要敢开口,我多则一千,少则五百,看谁的脸丢得狠。”
她还记得当时的愤怒,愤怒得恨不得马上睁开眼睛醒过来,扑过去吃沈红颜的肉,喝沈红颜的血。
难道她的一条命,她一家人的命,最多就值一千块吗?还不是欺她何家已经败落,再也没有人了?还不是她沈红颜已经发迹,可以翻云覆雨了?
何亭亭想到这里,满心愤恨,眼睛马上红了,叫道,“一千块五百块就想买我的命吗?想都不要想,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悔不当初的。那日在梧桐岭上我回头,看到沈红颜和杨友东都伸手了,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恨极,又是受了刺激才说的这话,故说得异常大声和愤恨,一时让园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二奶奶一把甩开梁红月,走向何亭亭一把将人抱住,轻轻地拍着背脊柔声安慰,“二奶奶听亭亭的,以后找他们算账,不要他们的臭钱,亭亭别想这事了啊……”
“亭亭这孩子估计是吓坏了……这些年偷渡的人有不少是死在梧桐岭,阴气重,怕掉下来时还见着什么了……”
“这作的什么孽,把好好一个孩子吓成这样。我记得亭亭平时可极少这样大吼大叫的。”
“沈红颜和杨友东心肠太歹毒了,无缘无故竟然就推亭亭下山……”
在园中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又对着梁红月指指点点。沈红颜一家都去了香江,只留下年迈的爷爷奶奶,他们指点不了老人,所以全冲着梁红月去了。
李真真一脸惊愕,呆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看向何亭亭,高声问道,“真的是杨友东和沈红颜吗?他们不是说和你是很好很好的吗?为什么那么坏要推你下山?”
李大婶子听了李真真的话,目光在梁红月手中拎着的猪肉扫了一眼,斥道,“真真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你又没有亲眼看见,怎么知道是谁推的?就是有人推,也是沈红颜推的,哪里有友东什么事。”
她是李真真的大伯母,故可以开口教训李真真。
李真真却看向她,撇撇嘴,“阿姆,既然你这样说,那你也没有亲眼看见,怎么能确定杨友东没有推呢?亭亭是亲眼看见的,她说的才是真的。你可不要因为一顿猪肉,就昧着良心说假话。”
李大婶子顿时面红耳赤,目光瞪着李真真说不出话来。
何玄连见何亭亭显然是被吓坏了,心中气极,一下子窜到杨小宝身边,对着杨小宝又是一顿胖揍,打得才收了哭声的杨小宝再次哇哇大哭。
何玄连却不肯停手,一边打一边喊,“杨友东个扑街,让你欺负我妹妹,我也欺负你弟弟去。以后我见你弟弟一次,就揍他一次,揍到你从香江回来替了他为止。”
梁红月见小儿子挨揍,连忙扑过来想推开何玄连。可是何玄连已经满了十岁,虽然瘦,但本身力道不小,又是满腔怒火出击的,哪里是拎着一大块猪肉的梁红月能够拉扯得住的?
“杀人了……杀人了……”梁红月怕手中的猪肉掉在地上,不敢太过用劲,可是要看着小儿子挨揍又舍不得,于是凄厉地大叫起来。
何亭亭被二奶奶拍着背脊安慰,左手又被李真真紧紧地握着,慢慢地回过神来,便从二奶奶怀中探出头来对何玄连叫,“三哥,不用打他了,到时打杨友东和沈红颜就是。”
她和杨友东、沈红颜虽然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但是自从经历了那样一个悲惨而漫长的浮梦,对两人已经没有了半点情义。
“好,听亭亭的,我们回家。小三,咱们走……”二奶奶一边招呼着何玄连,一边伸手到何亭亭腰间,半揽半扶着何亭亭往外走。
李真真见了,则在另一边扶着何亭亭,一起出了杨家的园子。
何玄连又揍了杨小宝几拳,这才收手跟着出去了。
一行人走在路上,还能听到身后梁红月嘟嘟囔囔的叫骂声。
四人慢慢沿着干干的泥路回家,走出没多远就闻到路边正在炒猪肉的浓香。
何玄连连连咽了几大口口水,问二奶奶,“二奶奶,我爸和二叔去他们家吃饭吗?”
“他们都请了你爸爸和二叔,可是你爸爸和你二叔不得闲,所以就不去了。”二奶奶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去看何亭亭的动静。
何亭亭目光落在低矮破旧的村落上,有些茫然。
此时是五月份,南方的植物都在疯长,草木青青,青萝葳蕤,到处都是生机勃勃。在这草木繁盛的反衬下,低矮的房屋更显得破败不堪。
011 我总要偷渡过去的
从杨家出来回家这一路上,可以看到路边大部分人家都空了,门户紧闭,没有人迹,只有寥寥落落的几户人家还住在这里。
爸爸说以后这里都是高楼大厦,地上看不到泥土,都是水泥,还有,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挤人——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何亭亭想象不出来,叹口气,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
她走了这一路,很少能碰到人。刚才在杨家见到的,算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大半人了。
这样破旧的村落,怎么能变成高楼大厦?这样荒无人烟的渔村,怎么能变得人挤人?
“哟,是亭亭啊。”迎面走来一人,看到何亭亭便高兴地打招呼,并加快脚步走了上来。
何亭亭抬头看去,见来人约莫三十来岁,面黄肌瘦,穿了一身打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