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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地看著前方。朱明的个头跟他差不多高,但比他壮硕,那件毛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松。他将握枪的右手隐在毛衣下,左臂轻轻搁在右手上面,完全不露痕迹。
朱明这时才渐渐镇定下来。他已经看到这个年轻的“恐怖分子”刚才在包扎伤口,心里不知怎麽的,稍稍变得安稳了一些,似乎觉得对方也没有刚才那麽可怕了。
今天是投票日,南港市的警察大部分都在各个投票站值勤,以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就连在长山进行搜捕行动的警察都撤回了不少。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往北开去。
凌子寒安静地坐著,看著高速公路两旁的景色飞快地掠过。系著他身体的安全带随著高速的颠簸,更加剧了他右胸的伤势,不但令他十分疼痛,而且内出血一直不止。他微微皱著眉,竭尽全力忍耐著,坚持著,但是,眼前似乎在渐渐模糊。
他连忙将车窗玻璃打开一条缝。冷风夹杂著雨丝扑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立刻清醒过来。
看看已经脱离了南港地区,他立即用左手手指有节奏地按动著右手腕上手表侧的微型按钮,向那个南港的联络人发出信号。
一个多小时後,朱明开著车便进入了木里市。凌子寒看著周围的地形,吩咐他出市区,在城边找一家不起眼的酒店住下。
朱明在总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办理了登记手续。
凌子寒一起跟在他的身旁。他脸色苍白,脚步却始终很稳。
直到出了电梯,进入房间,他才略微放松下来。他看了看手表,这个小酒店里并没有那种星级宾馆都配备的电子监控手段,於是放心地坐到床边,靠在床头。
朱明站在当地,有些恐惧地看著他从衣服下面拿出来的那只与手枪差不多大小的冲锋枪,不知他是不是会杀人灭口。
凌子寒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那麽看著他,半晌没作声。
朱明倾听著窗外的道路上不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一时心乱如麻,全身怕得微微发抖。
凌子寒用枪口对他指了指,声音微弱地说:“先坐吧。”
朱明慢慢蹭到椅子旁,蹑手蹑脚地坐了下来。
凌子寒只觉得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沈重,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黑。他努力振作著,微笑道:“我就快死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不过,我奉劝你最好别报警,否则小心被当局指为我的同党,拿你顶罪。”他边说边轻轻咳著,唇边出现了鲜红的血沫。
朱明仍然不敢轻举妄动,闻言赶紧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报警的。要不,我替你叫个医生来?”
凌子寒苦笑:“那跟叫警察来有什麽区别?”
朱明便不再吭声了。
凌子寒笑了笑,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便轻轻地说:“你走吧。”然後缓缓地倒在了床上。
朱明至少又坐了10分锺,才缓缓地站起身来,也不敢上前去查看,就踮著脚尖走到门边,轻轻地按住了门把手。
就在他刚刚将房门拉开一条缝的时候,一支手枪伸进来,指住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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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吓得差点惊叫起来,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怕一出声对方就会开枪。
持枪的手非常稳定,逼著他步步後退。门外的人跟著走了进来,将门锁上。
他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面目俊朗,目光锐利,气势逼人。他看著腕上的手表,跟著他一直追踪的信号源来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不醒。他穿著深色衣物,外表上看不出来哪里受了伤,但浸出来的血水在白色的床单上渐渐晕染开,显然伤势不轻。
那人动作极快,将朱明一把按在椅子上,随後立刻摸出刀子,将凌子寒全身的衣服割开,检查他的伤情。
凌子寒在山里包扎的时候往伤口里注入了高分子生物止血凝胶,延缓了各处的出血状况,肺部的伤势也有所控制,但他一直没有休息,更没有治疗,勉强坚持到现在,已经使伤情恶化,生命危在旦夕。
那人略一思忖,便不再犹豫,立刻拿出手机来,急急地说:“屿哥,我洛敏,有事要请你帮忙……我表弟受了重伤,是中了枪,不能去医院,能不能让陈医生过来看看?……对,就是从马来西亚过来旅游的那个表弟,他本来打算到南港来看我,不知怎麽的,会在木里受了伤……对,他现在昏迷,我什麽都不知道,得先救人……好好,谢谢屿哥。”
那边似乎立刻答应了。洛敏马上把酒店的位置告诉了对方:“对,这是我们的产业。我表弟伤得很重,不能搬动……对,只好在这里先抢救了……是,是,主要是伤了肺,子弹还在里面,要取出来……好,我等著。”
洛敏放下电话,看著朱明,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杀了他灭口。朱明抖得如筛糠一般,脸色灰败,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洛敏过去搜了搜他的口袋,从裤兜里摸出了他的钱包,翻了一下,抽出他的身份证,顺手便从自己身上拿出了警察专用的读码器,将里面记录的所有信息解开。朱明的个人情况和家庭状况等等资料全都历历在目。
洛敏读完,将之存储起来,然後把身份证放回去,将钱包重新塞进他的口袋,淡淡地道:“朱先生,你最好守口如瓶。想惹我们日月会的话,你就去报警,我会杀了你全家。”
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很温和,却让朱明冷汗涔涔,赶紧说:“请先生放心,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
洛敏想了想,问他:“是你开车送他过来的?”
朱明点了点头。
洛敏对他一笑:“那要谢谢你了。我明天会派人送点礼物到学校去,以表谢意。”
“不不不。”朱明吓得连连摇手。“不用了,不用了,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洛敏微笑著道:“我送你出去吧,他在你车上还有什麽东西没有?”
“没有,没有。”朱明赶紧摇头。“他就手上拿了把枪。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我……我的,哦,另外有条我的浴巾,他用来……擦了身上的……血……”
洛敏点了点头:“好,我把浴巾拿上来。走吧。”
两人出了酒店,直奔停在大门旁的汽车。朱明的双腿都在打战,洛敏则亲热地挽著他的胳膊,几乎是架著他在走。
等朱明打开车门,洛敏将座位上血迹斑斑的浴巾裹好,拿在手上,然後四下里看了看,便从身上拿出一叠大钞,笑著对他说:“马上去朝阳修车行把车套换了,跟他们说把换下的车套交给洛敏,然後叫他们把车子里里外外好好清洗一遍。如果你今天没去,我明天会派人到学校来找你。”
朝阳修车行是全国连锁的大型修车行,一向只为名车服务,也是日月会旗下的产业。朱明一听便明白了,赶紧接过钱,连声答应:“是是是,我一定马上就去。”
洛敏温和地拍拍他的肩:“放松点,忘了这件事吧。你得庆幸自己保住了性命。人要活著,才能享受生活,不是吗?你还很年轻,放聪明点,多为自己想想,也多为自己的家人想想。”
他的声音一直很温和,脸上永远带著笑容,朱明却打了个寒颤,急忙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洛先生,您放心吧,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嗯,我也知道朱先生是聪明人。”洛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转身走进了酒店。
朱明立刻开车离去,在第一时间里赶到了朝阳修车行木里分店,换车套,洗车子。他瘫坐在为宾客准备的休息室的沙发里,看著电视上正在报道“昨夜在长山地区发生了激烈的警匪枪战”,直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噩梦。
洛敏找到总经理办公室,迅速表明身份。他现在是日月会南港分会的副会长,木里分会是他的直接下属,那位总经理也是日月会的帮众,自然立刻将他奉为上宾。他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下,要他命酒店保安密切注意警察的动向,有什麽异常情况立刻报告,便去总台拿了通用房卡,回到客房。
他看著床上昏迷的人,一刹那间竟有些微的失神。他在为这个人竟然会如此年少而惊异。他们本来并不会直接照面的,他只负责提供武器弹药和其他装备,在必要时提供偷渡路线,协助此人出逃。直到昨天,他才知道接到命令,原定的计划有变,他必须全力救援此人,如果此人已经死亡,就必须消灭一切线索。任务的级别为一级优先,意即为了保护这个人,必要时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对此他十分平静,当年他加入这个队伍的时候,就曾经宣誓献身,在B国这麽多年,一直生活在枪林弹雨之中,对於生死,他早已置之度外。
他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现在使用的名字叫曲彦,年龄是22岁,从马来西亚过来,过去是孤儿,後来被他的姨母收养,因而他们是表兄弟。按照规矩,他也只需要知道这些。
不过,昨夜长山方向枪声、手雷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他也大致明白了是这人干的。看著那少年手上的枪,分明就是自己送到酒店去的,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冷静地裹进了浴巾,塞进壁橱。
半小时後,日月会的专属医生,外科专家陈医生便带著两个护士赶到了。
近年来,日月会与五梅帮一直在激烈地争斗,枪战事件时有发生,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这时也不去多问,便立即在酒店的床上进行手术。
洛敏安静地呆在房门口,一边注意著门外的动静,一边等待著结果,生,或者死。
手术做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陈医生略显疲惫地对他说:“伤口没问题了,他需要输血,如果今明两天一切体征正常,就渡过危险期了。若是出现紧急状况,就得送医院抢救,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洛敏温和地点头:“谢谢陈医生,我明白了。”
陈医生对他笑了笑:“护士留下,由她们轮班照顾病人,我就先走了。”
“好。”洛敏跟他有过很多次交道,自然也不必多作客套,便打开门送他出去。
刚走到电梯口,电梯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来。他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很明显的是混血,有著高大挺拔的身材,微褐的头发和眼珠,雪白的皮肤,五官轮廓线条分明,非常引人注目。
陈医生和洛敏一见到他,都笑了起来。
洛敏微有些意外:“屿哥,你怎麽来了。”
陈医生也熟络地跟他打著招呼:“周会长。”
这人正是日月会南港分会的会长周屿,论实力是日月会里的三号人物,论相貌则是头号美男子。洛敏是他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他看著面前的两个人,微微一笑:“陈医生,辛苦你了。阿敏,你的表弟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了事,我当然应该来看看的。怎麽样?你表弟的伤势如何?有危险吗?”
陈医生从容地道:“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胸腔里的积血也都已经排出,只是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如果这两天伤口不感染,就没问题了。”
“那就好。”周屿点了点头。“阿敏,你马上叫血库的兄弟调血过来。”
洛敏立刻答应:“是,我马上就办。”
陈医生在一旁补充:“病人是O型血,血库里应该很充足,今天先输600CC吧,明天看情况再说。”
“好。”洛敏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周屿客气地与陈医生握了握手,目送他进了电梯,这才与洛敏往房间走。
护士已经把医疗器械和杂物都收拾起来,屋里重又恢复了安静和整洁。
看著躺在床上的病人,周屿也感到有些惊讶:“这明明还是孩子嘛,怎麽会中枪?”
凌子寒这次改换的容貌是很普通的模样,只怕一般人看上几十次,一转身也就记不清了。此刻,他脸色煞白,眉尖轻蹙,分明是一个很柔弱的少年,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
洛敏已经在打电话吩咐血库的日月会帮众立即将血浆送过来,声音很轻,很柔和。
周屿没去听他的话,在床边坐了下来,认真地看著床上的病人。等洛敏讲完电话,他才笑道:“你表弟跟你一点儿也不象,你长得这麽英俊,这孩子却是其貌不扬。”
洛敏笑了笑,温和地解释说:“他是个孤儿,後来被我姨妈收养,不过我们都当他是一家人。”
周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他多大了?”
洛敏装著想了想,才说:“差不多有22岁了吧?唉,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这次他大学毕业,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