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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只要跑到那客栈就好了。
因为客栈里有人。她看到人就不需害怕。
而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甚至希望能看到一只小动物。
一个人最伯的时候和最孤独的时候只要看到生灵心情就会好得多。
可淑红什么也看不到。
不仅看不到,而且她已不能行走。
她的两条腿早已瑟瑟发抖,早已不听使唤。
她眼巴巴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急出了眼泪。
这时,她才感到武功的重要。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跟小姐一道去学武。
她一想起那刀、那剑,就觉得那些东西与人很亲近,很友好。
原来这一切早已铸成大错,早已种下祸根。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经常要小姐搀起手臂,带着她飞腾。
犹如两匹连缰同行的马,飞驰在树尖、在房顶。
那时候,她只觉得多么好玩,多么新鲜。
直到刚才施瑞莲带着她飞驰到这里时。她还在玩弄这种滋味。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种飞纵奔腾不仅好玩,而且还可以救命。
这种事为什么早没想到?
淑红心一横又迈开了脚步。
但是她的脚还没移开,她的人就已经瘫软下去。
偏偏这个时候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湿了淑红的头发,浸湿了她的衣裳。
她想不到自己倒霉的时候还遇见这种天气。
她又怎么知道这天气本就应该出现在沿海一带?
所以她急、她气,她怨!
她最怨的是施瑞莲。
施瑞莲虽是她的主人,但和她之间的情谊又何止胜过亲姐妹?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丢掉她。
但她偏就离开了她。
她明明知道她不会武功,胆子向来不大,可还是要走。
她不但要走,还居然连半句招呼也没打。
多么狠心、多么无情!
但是,谁叫她是施瑞莲呢?
这时淑红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身子本就抖得厉害,这时她想起自己的经历,她的身于仿佛在抽搐。
她摸着打在脸上的雨水,难道那不是眼泪?
雨越下越大。
淑红如今已是泡在雨水中。
正在这时,东边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跟着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
雷声刚过,淑红倏然想起一些事情。
她发现自己还能用脑,所以她慢慢地不再害怕。
凡是能够用脑的人,不但不会怕,还一定会考虑求生的法子。
所以她开始想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一想到这件事,脑海中就猛然冒出一个字:爬!
她朝着来路,猛吸一口气,开始艰难地爬行。
地面是坚硬的石块,象这样柔嫩的身躯压下去,岂有不撕破皮肉之理?
所以她越爬越气,越气越爬。
爬不到十丈距离,她已痛得难以忍受。
一气之下,淑红浑身一振,猛然使出平生之力。
想不到她居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猛一跺脚,她将雨水踢得四处飞散。
淑红止不住一声轻笑。随之大呼:“大小姐,你不用神气啦,你以为我不能回去么?哼!”
她一边说,一边定,她竟觉得自己越走力气越大。
她仿佛看到了客栈。
临海客栈。
白天还闹哄哄的。今晚怎么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外面正下着大雨,还不时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
按理,夜出的人也早该回客栈了,难道所有的人都已睡着?
这时候,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色劲装,肩扛一柄古铜色长剑。
室内没有光,只觉得隐隐有一团白影在晃动。
火刀打在人石上,火被点燃。白衣少年然后去点蜡烛。
借着灯光瞧去,但见室内铺着八张红漆桌子,每张桌的四周围着四条长木凳。
每张桌上放着十碟丰盛的菜肴,还有两壶酒!
白衣少年看到这些,仿佛大吃一惊,走近细看的时候,竟发现每个碟子里还冒着热气。
屋里很静,仿佛能听到烛火晃动的声音。
外面本下着雨,这时候却连下雨的声音都已听不到。
唯有一股阴森森的冷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烛火有几次竟差点熄灭。
白衣少年仿佛有些害怕,也许因为好奇,他端着烛,朝后园走去。
到得后园,要经过一块小坪才能到达曲廊。但白衣少年并没有走入坪中。
因为这时候雨已停歇,所以,他满可以端着蜡经过坪中到曲廊去。
多么古怪的天气,雨来时不让人知,其实停得又何尝不快?
白衣少年端着蜡烛,站在前堂后门的门口,双眼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地上。
这时,他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非常的难闻,他想他本该早就到的。
因为这是他早已闻惯了的血腥气!
可他偏就这时候才闻到。
而且竟然是先看到后方才闻到。
他看到坪中躺着三十六个人,三十六具尸休!
雨初停,坪中有水流动。
难道是血?
白衣少年不敢想,他只得返回屋中。
室内阴风啸嗦,风越来越大,烛火正在不停地摇曳。
白衣少年生平有了第一次惧意,但仅是一现而已。
而今他已不再畏惧。
也许他根本就不曾畏惧过?
只见他取下剑,连鞘握在手中,两眼看了剑身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白衣少年没忘了去模一摸自己的鼻子,因为他早已成为习惯。
巨烛已残。东边桌上已摆满十个洒壶。
詹庆生还在喝酒。
也许他喝得下这十六壶酒?
这时候,酒香四溢,整个屋子早已变得燥热起来。
淑红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关在一个小屋中。
室内四壁光洁,竟然是用岩石砌成。
靠墙的一角,放着一张小床,那床其实也是用石块砌成的。
床头立着小柜。
淑红妙目频移,心下不由大惊。一双秀目已经瞪得老大。
因为她已发现这石室竟然连门也没有。
她止不住大声呼道:“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不知怎么,今日她的声音特别大,大的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她旋即发觉任凭她怎么呼喊,那声音似乎永远也传不出去。
不但传不出去,而且声音就在这室内回荡,引起共鸣。
所以她一旦发现这个秘密,旋即便想,今后说话可得省了不少气力?
多么荒唐,淑红竟然能有如此奇想。
如果施瑞莲在场,是不是又要骂自己?
淑红试着挪了挪四肢,活动丝毫无碍。
自己不但不在作梦,而且还能走路,淑红心里多少有些慰籍。
因为她早已尝到不能走路的痛苦。
淑红跳下床,沿着墙壁四处寻找。
那四面的墙光滑如镜,竟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也不知找了多长时间,她的身子开始疲倦。但她却一无所获。
淑红看了看那石屋的地下,难道这地面会有什么机关?
可那地面也是一色的大理石,也是平蹬如镜,甚至比墙壁还光滑。
她仅是胡乱地瞟了几眼,就已经泄了气。
过不多时,淑红双目冒出金星,几乎倒了下去。
她只好回到床上。在她走到床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
她整个人倒在床上,心脏却跳得很快。
对危险产生畏惧是人的天性。
但作为人,如果不把它当作危险岂不更好?
淑红便是这样的人。因为她已学会怎样更好地作人和更好地生活。
当淑红睡足一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石屋内有了些变化。
她看到一碗饭和一碟菜。
那饭菜还冒着热气,仿佛刚刚弄熟就端了进来。
看着这只碗和这只碟子淑红几乎流出了口水。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饿得发慌。
她想:自己反正出不去,如此饿死还不如吃饱再说。
她能想得通,所以也就不去管能吃不能吃,也不管饭莱中藏有什么。
她找不到筷子,也懒得去寻找。她的手早已伸出。
她想起手竟然还有这种用途,心里就开始发笑。
饭菜十分香脆可口,淑红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
她想起施瑞莲,她是吃的行家,也许她知道这菜的名字?甚至她也吃过。
淑红打算出去后把这一段经历告诉她。
当淑红将最后那点饭菜吞下肚去的时候,她的肚子就不再那么难受了。
但是淑红心里却十分难受。
因为她已料到自己恐怕很难再回尘世。
想到这,她止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
也许她再也看不到施瑞莲了?
还有那个少年难道他真叫詹庆生?
倏然,她发现自己几乎是个大傻瓜。
她出神地看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碗和碟子。
她暗自说道:“饭菜既然能来,难道我就不能出去?”
她打算死死盯住那只碗和那碟子。
她一定要在那只碗和碟子消失的时候找到生路。
但是任凭她怎么看,那东西竟然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淑红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临睡前看了一眼那只碗和那只碟子,两样东西居然还在,仿佛永远也没有去的样子。
刹那间,她好象到了大海,看到大海的波涛在翻滚。
她睡着了。但是她刚睡着的时候又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碟子。看看碗。
可是碟子不在,碗也不在。只有她处在石室之中。
临海客栈自从七天前出事,到今天门才突然打开。
客栈内来了个和尚,一个肥头大耳、已有七十开外年纪的老和尚。
和尚手里捏着佛珠,一边走一边在念着佛号。
一身黄袍在微风申摆动,任谁瞧见也必生敬抑之情。
那和尚进人后园,看着地上并排放着的三十六具尸体,脸上却没有丝丝惊异之色。
但是当和尚看到脚下地面却面色骤变。
手中佛珠刹那间跌落于地!
老和尚拾起珠子,双掌一合。骤然呼道:“阿弥陀佛!”
正在这时,客栈外又走进一个人来。
一个道士。
这道士云鬃高簇,身着道袍,手拎一柄雪亮的拂尘。
他踏进客栈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老和尚。
随即老道士双目一亮,说道:“原来四空万丈先贫道而到了,哈哈……”
四空方丈合掌道:“天风道长一路风尘,自是为武林分忧,老纳能落后么?”
二人携手同行,来至后园。
尸体仍在,天风道称几乎连看也没看一眼便道:“罪过!罪过!”
四交方丈道:“道长且看地上。”
天风两目精光暴射,倏然向地上瞟去。
刹那间,天风道长浑身抖了一下,手中拂尘随之竖起向四处激荡开去。
天风道长不再说话。
四空方丈也不再开口。
当二人回到室中时,止不住互视了一眼。
良久,天风道长忽道:“贫道有一言相问,老方丈不知能否赐教?”
四空方丈急道:“赐教不敢,帮帮道兄也未尝不可。”
天风道长颌首道:“为何长江总舵主骆长庚不见到来?”
四空方丈沉吟道:“这个……”
正迟疑间,客栈外却有人在说话。
人影随着声音飘过客栈。
老方丈和天风道长一见,不由同声说道:“骆总舵终于来了,我们着实心安不少。”
骆长庚忙拱手施礼道:“在下愚鲁,难以成事,其实不来也罢。”
四空方丈摇首道:“阿弥陀佛!骆总舵主素以机智闻名天下。这件事还须你全力之劳。阿弥陀佛!”
骆长庚不再说话,因为他要到后园去。
在后园里,他看到了三十六具尸体,也同时看到了那地上的东西。
那雨水冲洗过的地上本不应有什么,但偏偏这种时候,在这三十六具尸体旁,那地上竟有些可疑。
——那地上像刻着无数条小沟。
无数条用手指挖出来的小沟。
难道是这些人临死前留下的?
其实稍加留意,还可以看出这无数条小沟代表着什么。
因为它不是一般的小沟,它能代表着某些字,至少是一个字:
麦枝岭的“麦”字!
骆长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返回四空万丈和天风道长身边的。
但是他没有忘记掏出手帕去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也许他还在流汗?
骆长庚说道:“难道……难道说疯魔潘扬根本就没有死?”
四空方丈道:“阿弥陀佛,骆兄何不说那个杀死疯魔潘扬的少年来到了武林?”
骆长庚摇首道:“在下就不信,一个少年能有如此威力?难道连举头三尺单昆仑也斗他不过?”
其实他心里早已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