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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宠天戈面不改色,略微颔首,依旧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然后走向宴会厅的出口方向。
望着他的背影,夜澜安勾起嘴角,方才脸上那副不谙世事的神情此刻已经尽散,转而浮起讥讽之色。
“怎么样,林先生,我这装疯卖傻的本领,还算合格吧?”
林行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轻轻撞了撞她的酒杯杯壁,一仰头将剩余的酒液全都喝掉,然后才开口道:“我从来不敢小看了女人,更不敢小看了你,林太太。”
这话听起来,既不像是夸赞,又不像是挖苦,活脱脱的四不像,让夜澜安听了之后,心里发堵,可却完全没有发作的余地。
“他这个人不好对付,你不要拿整个皓运跟天宠作对,那是我爸爸的心血。”
夜澜安忽然想起即将开始的两家集团的竞标,立即皱紧眉头,对林行远低声叮咛道。
她自幼能够享受到小公主一般的富庶生活,一切都是源于“皓运”,这家公司对于夜澜安来说,意义非比寻常,这不仅是她家中的产业,更是20多年来陪伴她成长的时间见证者。
“连董事会那群冥顽不灵的老古董都放心把生意交给我,大小姐还有什么顾虑吗?”
林行远顺手将空杯放在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上,然后向夜澜安伸出手,笑着邀请道:“赏个脸,来和我跳一支舞吧。这是最近几个月来,我们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成双入对地出现,还要请林太太表现得自然一些。我可不希望明天一觉醒来,那些八卦小报又胡猜乱写。”
夜澜安咬咬嘴唇,还是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轻放到林行远手中。
乐曲刚好响起,他顺势一带,牵她入怀,两人脚步轻|盈,滑入舞池中,随着悠扬的旋律,翩翩起舞。
*****车子缓缓前行,宠天戈坐在车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以为自己能够静下心来,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安静,但是,方才林行远所说的那些话,却一个字不落的,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反复轮播,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之中。
明知道,那不过是对手用来令自己分心的**汤,然而,从外人口中听见夜婴宁和周扬的事情,还是令宠天戈感到异常的烦闷。
他那样骄傲的人,却要和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男人,去争抢一个女人吗?
不,不止一个,他不小心忘了,还有一个年少却狠辣的狼崽子。
宠天戈猛地想起栾驰,心里不禁泛起好奇,似乎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并不关心栾驰做什么,只要不来招惹夜婴宁,那他也懒得去过问任何人。
多日来未曾合眼的宠天戈,表面平静,然而心却乱如麻。
他想她了,想见她,想抱住她,想听她喊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二章
这几日,家中混乱到了极点,每日请来高僧做法,宠家大宅临时搭建了灵堂,家族中人纷纷从各地赶来吊唁。然后则是对外的吊唁仪式,社会各界人士的拜访,还有种种组织上必须进行的相关的繁复的手续,等等等等,令人心力交瘁。
这一切都是由宠天戈的父亲来打理,作为家中不肖子孙的宠天戈,被罚在灵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每天只有一杯清水下肚。
若不是还心存一丝希望,说不定他早已向这个世界妥协,剔除一身的反骨,藏起刺目的鳞片,不叛逆不挣扎,专心做他的花花大少。
这唯一的希望就是,牢记母亲在去世前对他一再的叮嘱:这一世,婚姻大事,自己做主。
想着这些,在车子缓缓的行进中,宠天戈拨通了夜婴宁的号码。
她正在灵焰加班,查看账目。
苏清迟是明天的飞机,夜婴宁自然要去机场送行,所以她想今晚把最近三个月灵焰珠宝的账目整理成明细表,让她带上飞机,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务大多是夜婴宁来处理,她很清楚,自己和苏清迟虽然是多年的好友,可生意上的事情,涉及金钱,还是要算清才好,这样彼此都没有负担。所以她一定要把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算得清楚明白,再交给苏清迟过目,毕竟,灵焰珠宝是她的产业,而她也要即将离开。
“现在?”
听见电话那端的男人说想要见自己,夜婴宁摘下眼镜,将视线离开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些吃惊。
她第一个想法是,可以吗?
在宠天戈做出逃婚那样的大事以后,他的父亲必然不会轻易饶恕他,傅家也会穷追不舍,讨个说法。自己若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敢贸然挺身出现,和他私下约会,难保会对宠天戈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你不想见我吗?”
他顿时声音弱下去,满腹委屈,语气里无限的失落。
夜婴宁的心都跟着一揪,像是被狠狠攥紧了似的,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剩余的工作,歪头夹着手机,双手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20分钟,我还要20分钟。”
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如是承诺。
宠天戈立即吩咐司机调头开向灵焰珠宝所在的cbd商圈,像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
放下电话,夜婴宁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工作,视线不经意地再一次落在办公桌上放着的那枚深蓝色的u盘上。
她喜欢这样简洁流畅的线条,又是国外某知名公司设计的典藏版,所以曾买了一套,颜色各异,一个颜色一枚。
交给林行远的那枚,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本周五,也就是大后天的上午,就是天宠和皓运对决的日子。当然,说是对决,也不算恰当,毕竟从公司规模的角度来看,天宠无异于是商业帝国,在中海乃至全国都无人能够轻易撼动。但皓运也不足小觑,它毕竟是做物流起家,多年来是业内的领头羊,拥有大量忠实的客户和良好的口碑,有着本行业作战的先天优势。
如果没有外界干扰,那么两家集团的交手,自然是应该飞溅起火花无数。
但偏偏,夜婴宁选择了插手,深陷漩涡,将天宠的内部报价作为砝码,同林行远做了见不得光的交易。
时至如今,她即便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更何况,她未曾后悔。
和宠天戈的裂痕,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产生,扩大——也许是从她亲眼见到他为唐漪在柜台选购天价的钻石项链开始,也许是从他言谈间嫌弃她还不如唐漪懂事乖巧那一次开始,也许是从他一直对自己隐瞒婚讯开始,无数的阴差阳错,导致了两人之间不可挽救的感情罅隙。
夜婴宁一直记得,他说的那句,坏了,就扔了吧。
可若是感情已经变了味道呢,真的能说扔就扔,丝毫不挣扎吗?
她承认,她舍不得,做不到这么干脆。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成了一座华美的空中花园,从外面看,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然而这些却都建立在没有根基的半空之中,一推便倒。
可怕的是,宠天戈对此竟无察觉,谁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男人若是昏了头,岂非比女人更加不辨东西。
她沉默地看着打印机一张张地吐出a4纸,再将它们订好,装在文件夹中,塞进手袋。
收拾好随身物品,夜婴宁看了一眼手表,还有3分钟。
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身为灵焰的总设计师,这里的视野相当好,几乎能俯瞰半个商圈。
此刻,夜景异常华美,车流涌动,灯火灿烂。
*****刚上了车子,夜婴宁还未坐稳,身体已经被旁边的男人紧紧地抱住。
她没躲闪,知道他恐怕是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边缘,抬起手,夜婴宁轻轻地环抱住宠天戈,将他的头揽入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脊。
“都筹备好了吗?上面不是专门设立了治丧委员会吗,还需要家属操办吗?”
夜婴宁低声问道,她很清楚,宠家的这桩丧事牵涉众多,绝对和普通的葬礼不同。
宠天戈不开口,用头蹭了蹭她的胸口,一直沉默着,显然不想说这件事。
见状,夜婴宁向前探了探身,按下通话键,让司机将车子开往宠天戈常去的那家酒店。
“你到底几天没睡了?”
她心疼地捧起他的脸,看着他凹陷下去的眼眶,和充满血丝的瞳仁,简直不忍直视。
宠天戈想了一下,实在记不起来有多久没有睡个囫囵觉,他在家中的灵堂守了三天三夜,此后也未曾好好休息过,只是偶尔闭眼,微微打个盹儿。
到了酒店,夜婴宁亲自将整个浴缸注满热水,和他一起将身体浸入水中,绕到宠天戈的身后,托起他的头,双手为他按压揉捏着太阳穴。
一室温暖馨香,她和他都不说话,唯有水龙头偶尔落下的一滴水,轻轻落入水面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咚”。
等到夜婴宁酝酿好了话题,刚想开口,却发现怀中的男人因为过度舒适,已经睡着了,还发出细微的鼾声。
她凝视着他的睡眼,好眠中的男人看起来不如平时的那么锋芒毕露,甚至有些苍白羸弱的感觉,只是刚毅的面部线条还有着依稀熟悉的狠绝色彩。
夜婴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这张熟悉的脸,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两只刺猬,他们一起与全世界为敌,用锐利的尖刺对付一切想要伤害自己的敌人,愤而作战,并肩齐驱。可是,它们彼此之间也永远无法靠得太近,无法相互依偎,无法拥抱取暖。
第四十三章
宠天戈大概只睡了十几分钟,然后便迅速地睁开眼,眼神略有迷茫,好像不是很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了。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彻底清醒,知道自己身处酒店的套房中。
男人的脑后抵在夜婴宁温暖柔软的胸口,短而坚硬的发丝刺得她有些痒也有些疼,但她不敢挪动,怕吵醒他。
见宠天戈醒来,她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活动一下几乎僵硬的四肢。
“辛苦你了。”
他从水里坐起来,翻身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馨香的双|乳前,细细地嗅着,不时张开嘴,犹如孩童。
灵活的舌尖带来阵阵酥|麻,夜婴宁喘息不已,伸手去推宠天戈,口中咿唔道:“不行……”
他仰头,眼神明明已迷蒙如酒醉,然而却及时地止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头浸到了热水中。
等再起身的时候,宠天戈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欲色,甩落了一头的水珠儿,他站起来,跨出浴缸。
很快,客厅里传来他拉开冰箱,四处翻找冰冻矿泉水的声响。
夜婴宁不禁轻笑出声,随即也起身,冲洗干净浑身的泡沫,换好了睡袍走出来。
她低着头,一边系着腰间的束带,一边问道:“今晚你要回去吗?”
宠天戈仰着头,大口灌着凉水,一瓶下肚,体内的燥热这才稍稍减退了一些。他捏着空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回答道:“不用,我爸说,他不想再看见我,叫我滚蛋。”
夜婴宁的手指一顿,停了几秒,复又继续,点头“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她深知这一次宠天戈闯的祸太大,即便他父亲能饶了他,傅家也不会轻易放手。而且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傅锦凉居然离开了自己效力多年的老东家罗拉集团,连丽贝卡?罗拉本人都无法将其挽留,可见她辞职的决心有多么坚定,看来是必走无疑,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父子之间没有真的仇恨,他现在这么对你,无非也是做给外人看,好让傅家心理平衡一些。”
夜婴宁走过去,双手搭在宠天戈的肩上,轻轻靠近他。
“我知道你后悔,可是你|爷爷生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情况,他多年操劳,年轻的时候又在贫困地区调研了好多年,自然落下病根儿。”
这种时候,尽管所有的人都在责难他,但她不想那么做。
宠天戈微微垂着头,也不开口。很多事情,只得到别人的原谅还不够,或许,还要自己原谅自己才行。
他说什么都迈不过去这道坎儿。
夜婴宁抱住他,和他一起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
以前,她觉得他异常的高大,而且冷硬,像是一块锻造好的钢刃,随时能够刺穿对手的心脏,反而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只将怀里的这个男人当成一个迷路的小孩儿,需要她给予保护和温暖。
他蜷缩在她的怀里,汲取着她的体温,犹如溺水的人一样,死也不松开手,将夜婴宁的几根胸骨都勒得泛起酸疼,恨不能钻进她的体内,与她合二为一。
“睡吧,我在这里。”
她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