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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自觉地微微阖上眼,蝶翅般的睫羽飞快颤动,上面还沾着湿痕,无意识似的轻点了点头。这一瞬间,她万分贪恋他温暖的怀抱。
他盯着夜婴宁的红唇,等了几秒钟,这才伸出手,却没有抚摸她,而是抬起来,够到二人头顶上方,扯落一件衬衫。
“你当然该觉得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说完,周扬把手里的衬衫罩在夜婴宁头上,向下扯了扯,盖住她赤|裸的前胸,然后猫着腰,一步步倒退着从衣橱里出来。
夜婴宁仍旧保持着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惊愕地将身上的衬衫拽下,圆睁着眼睛看向周扬。
他诱|惑了她,然后又一次羞辱了她!
她本该心生提防,可偏偏今晚又对他卸下心房,自然是自取其辱。
“一颗石头心也比没有心好!周扬,你才是根本没有心!”
夜婴宁狠狠攥着他的衬衫,用力掷出去,白色的衬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最后轻飘飘落在他的脚边。
周扬低头瞥了一眼,说来也巧,这还是她婚后帮他挑的唯一一件衬衫。
他弯腰,捡起来,径直走到窗前,拉开窗,抛出去,再关窗,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瞪了周扬的背影片刻,夜婴宁顾不得姿势难堪,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冲到梳妆台前,抓起上面的两瓶香水,瞄准他就砸过去。
谁知,周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明明没转过身,却能准确地一一避开。
“啪!”
“啪!”
两个玻璃瓶接连落地,全都摔碎,浓郁的香气霎时间弥漫整个房间,太浓了,简直熏得人想要打喷嚏。
原来,有一个词语叫做,过犹不及。
“你作够了没有?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还不能让夜大小姐满意。不好意思,如果够了,请回你自己房间,我要休息了。如果不够,你继续,我去隔壁睡。”
说完,周扬捞起床上的一个枕头,大步走出卧室。
夜婴宁从未有过如此深重的挫败感,即便在面对宠天戈时也不曾。
在和周扬的婚姻里,他可以给她金钱,给她虚荣,甚至在人前给她种种宠溺。
他只是不会轻易将她放生,给她超度,仅此而已。
*****周扬一向起得早,尤其是在夜不成寐之后。
昨晚下了一场骤雨,来得很急,结束得却缠缠|绵绵,直到天亮才收住势头。
走廊很静,夜婴宁的卧室房门紧闭,看得出她还在睡。
周扬经过时,特地放轻了脚步,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她会猛地拉开房门,红着一双眼瞪着他,问他要吃什么早饭。
这几天,他甚至已经习惯她的厨艺。
空着肚子走出家门,周扬一眼就看到那件落在窗外草坪上的白衬衣,上面满是泥点子,原本簇新的白色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伏在地上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鸽子。
他向来爱干净,别说脏成这样,衣服上溅上粒油星儿都要换新的,可脚步忽然就挪不动了,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哈腰捡了起来。
一直走到车上,周扬找了个塑料袋,把手里**的衬衫塞了进去。
但愿还能洗出本色来,他叹气,还是舍不得。
等信号灯的时候,周扬的眼神不经意瞥到车窗前的白色一角。他伸手抽|出来,一愣,原来是那张名片,上次被他随手插在这里,没想到后来忘记了,找过两次没找到就放弃了。
也许是天意吧,看来,有些事还是要强迫自己去面对。
周扬掏出耳机拨通电话,再一次请了半天假,然后挂断电话,将车头一拐,调转方向,滑入另一条马路,很快便汇入滚滚车流中。
这一次,他决定直面自己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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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气有些阴郁,一整晚的雨水将整个中海市笼罩在灰蒙蒙的雾色里,连带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不免添了几分哀怨的心情。
夜婴宁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做到静气凝神地工作,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只要她一坐下来想要认真工作,大脑就似乎不听指挥。夜婴宁越是想要聚精会神,就越难做到专注,思绪反而时不时地飘远,轻飘飘地不知落在何处。
而且,她惊觉她在同一时间想着好几个男人,一会儿是宠天戈,一会儿是周扬,一会儿是林行远,一会儿是栾驰。他们四个像是走马灯一样,来回在脑海里旋转,不分前后。
“啪!”
夜婴宁猛地扣上面前的笔记本,直奔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她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打开展示柜,从里面拿出自己当年的得意之作,也就是当时宠天戈认出来她就是“幽”的获奖作品。
放进随身的手袋里收好,夜婴宁和苏清迟打了声招呼,快步离开了公司。
她像是一条上岸已久的快要干涸致死的鱼,急需要游回大海,汲取养分,获得新的生命。
而对于设计师来说,这个“大海”,其实就是城市本身,所处的真实世界。
夜婴宁放弃了开车,而是选择撑着一把,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随时停下来,随时继续前进。
“‘幽’对珠宝具有一种天生的辨识力,她对时尚潮流有着可怕的直觉。”
这是当年她斩获新人奖时,评委会给出的一致的赞赏。然而到了现在,这些溢美之词却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捆缚,反而让人裹足不前。
那句话果然是对的,人,其实最难超越的不是对手,而是自己。
午后气温骤降,且本有渐停趋势的小雨忽然间再次越下越大,夜婴宁快步跑到路边,溅起的泥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裤脚。
“先找个地方避一下吧,雨太大了。”
她弯腰掸了掸,自言自语道,一抬头,刚好看见街角有一栋小红楼建筑,一共五层。最顶层的山花挑檐做成了拱形顶,一块块细小的彩色玻璃组成了一整扇临街的方形窗户,窗户外挂着灯饰,上面写着大大的“cafe”,正在雨幕中闪烁。
夜婴宁收了雨伞,推门走进去,一阵风铃轻响。
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红楼里的人很少,一层是室内花园,二三四层均为风格迥异的展览,还有些稀奇古怪的小饰品,标签上显示它们来自世界各地,大多是漂洋过海才来到中国。
这些勾起了夜婴宁浓厚的兴趣,因为不能拍照,她便只好用双眼努力捕捉每一个细节,其中最吸引她的就是二十几张中国老上海的广告海报。
那些柔美妩媚的女子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尽管已经相隔大半个世纪,却丝毫不显过时与老气,好像能够穿过时空的阻隔一般,触手可及。
她站在其中一张海报面前,久久,一动不动,脑海里似乎风卷云涌|出无数绮丽瑰艳的画面来,逼真且华丽。
“阿嚏!”
终于,夜婴宁忍不住捂住鼻子,狠狠打了个喷嚏。她这才觉得冷,立即拿好东西,裹紧身上薄薄的米色开衫,踩着略显逼仄的木质楼梯,走上|位于顶层的咖啡屋。
一踏上去,夜婴宁就不禁感慨今天真是自己的luckyday——咖啡馆的装潢基调是她最近疯狂迷恋的大红色,或许是因为宠天戈曾经给了她那颗完美的红宝石作为创作元素,夜婴宁想来想去,仍是打算采用红色作为这次参赛作品的主色调。
相信对于大多是西方人的评委团们来说,能够在中海的比赛里见到更纯粹的中国元素,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精致的镶花吊灯就在头顶摇摇摆摆,店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却有一手很不错的拉花技术,墙上贴满了她的作品。
夜婴宁欣赏片刻,还是只点了一杯espresso,她指指太阳穴,笑着开玩笑道:“我需要特浓咖啡朝我的脑袋来一枪。”
她挑了一处角落,将身体全都陷在红色天鹅绒的座椅上,双脚踩在踏脚上,捧着速写本,不时将头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捕捉到笔尖,匆匆描绘。
每当遇到重要作品,她都是拒绝电脑作图,坚持手绘,每一个细节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修改,直到呈现出堪称完美的程度。
也正因为此,“幽”的作品很少,每一件都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像是痴情的少女谈了一场撕心裂肺的恋爱,结束时已不愿再回首。
暖色的灯光照得她的脸色一点点光亮起来,咖啡屋里的温度适中,很快烘干了她裤脚的潮|湿。
等到将脑海里一闪即逝的灵感匆匆勾勒出大概,夜婴宁这才缓缓活动着僵硬的脖颈,端起杯来喝了一口咖啡。
她的位置背对着楼梯,只听得一阵“咯吱咯吱”,似有新的客人上来。
那人似乎径直到了吧台点单,很安静,丝毫没有打破这里原有的静谧安宁,夜婴宁笑笑,摊开速写本继续修改。
就在她再一次聚精会神工作的时候,面前的桌上忽然多了一块杂果拿破仑。
“空腹喝咖啡伤胃,而且缩小女性的罩|杯。”
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然后,那人甚至没有询问可以不可以,就在夜婴宁对面的空座上坐下。
她一惊,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一些,夜婴宁连忙摘下来,拍在桌上,四下里看了几眼,这才压低声音隐怒道:“你居然跟踪我?!”
林行远把手搭在座椅扶手上,闻言愣了愣,然后咧嘴轻笑,摇摇头。
“你的自信心还真是爆棚啊,中海这么大,两千多万人口,我盯着你做什么?”
他的反问让夜婴宁一时间答不上来,可她又觉得在这里巧遇实在太巧。
“吃吧,边吃边说。”
林行远把蛋糕推过来,看看她又道:“我胡乱点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夜婴宁拿起小银勺子戳了戳上面铺的红桑子和蓝莓,心里警钟大作。
这算不算是一种试探,还是说他猜到了什么?!
因为杂果拿破仑就是她最喜欢的甜点,不过那个她,是叶婴宁。
这个念头不过瞬间就被她打消,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在现实社会中发生的几率简直太低太低,低到不会有唯物主义者会去相信。
“还可以吧,咖啡苦,这个酸酸甜甜,刚好能中和一下。”
夜婴宁不动声色地把一粒蓝莓塞进嘴里,随口答道。
“我真的是偶然上来,一楼是花园,澜安说她喜欢这家的花,订婚那天选的这一家,我是过来付定金的。”
林行远等她咽下去,这才轻轻开口解释道,同时暗暗观察着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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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婴宁将勺子含在嘴里,有些懵住,虽然早在生日宴那晚,林行远已经将这消息告知了她,但当他一脸平静地说起这些筹备细节时,她的心底还是泛起淡淡痛楚来。
迟早会发生的不是吗?
他一直是个清醒理智的男人,虽然爱着叶婴宁,可也清楚地知道她无法给予他任何实质上的帮助,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诱|惑单纯富有的夜澜安。
她是个绝好的钓鱼对象,泡良对象,年轻,美丽,好操控,身家足够。
虽然夜澜安不免稍显骄纵和跋扈了一些,但如今的社会,哪个女孩儿不是被父母疼爱宠溺着长大的?
最可怕的不是公主病,而是没有公主的命却得了公主的病。
而夜澜安,算得上是城堡里的如假包换的公主,所以林行远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听说……”夜婴宁皱皱眉,又剜了一勺拿破仑,缓缓送入口中,明明甜得发腻,却隐约尝出了一丝酸涩的味道。
她只得扬手,要一杯柠檬水。
“听说什么?”
林行远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一只手抬起来支在太阳穴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夜婴宁。
夜婴宁狠狠灌了一大口柠檬水,冲刷掉喉头的甜腻,这才勉强清清嗓道:“我听说这半个月以来,你已经去我叔叔的公司就职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说一句恭喜。”
林行远淡淡一笑,从外套内兜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轻轻推过来。
“一个想要为艺术献身的钢琴家,忽然间满手沾上了金钱的铜臭味儿,是不是很可笑?”
因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