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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这次救我为何?”牧骊歌着实不懂,就算她与惰皇是有私仇,可却大可不必如此明晃地与异域对上,挑这些个小细节来砸坏,她莫不是因为对他念着些许旧情。
虞子婴转过灰沉沉的眼,此时一只黑漆漆的大鸦扑棱着翅膀飞到大青树后,背幅映着月亮光极为绚丽,它极为狡黠地转动着黑黠黠的眼珠,像是它乡遇故知般,扑腾在绕在她四周飞旋。
“渡鸦?!”牧骊歌眼睛倒是利,一眼便认出了那只常随在嫉妒身旁的乌鸦,一脸怔惊,脱口出现:“难道是因为嫉?”
话一出口,他首先感到的便是满嘴不是滋味儿。
虞子婴被渡鸦烦扰得蹙眉不已,也不知道这只小畜生怎么寻着她的踪迹,不寻它主人去,稍前从林间扑椤过来,偏生就一副死性子地跟在她的身旁,无论如何赶也赶不走。
他的话虞子婴直接视若罔闻:“牧骊歌,奉劝你一句,怒侯、景帝、惰皇等人,并非你能拿捏得了的,要么依附,要么静按不动,却别生邪念,否则瑛皇国会因你而祸。”
虞子婴似警似劝地撂下一句,琵琶袖如蝶翼迎风一斜切,她转眼便如一阵青烟飘然离去。
自然,渡鸦也一并瓜瓜地走了。
牧骊歌留不住她,只望着那已经空无一物的树梢,苦笑一声道:“若不争,不算计,瑛皇国又该如何在这些大国势力中苟且生存呢?恐怕一早便湮灭,如同那些早早消失了小国一样……”
她说得没错,他的确在出发之前,便开始步步为营,瑛皇国想与异域对抗,这无疑是悬崖上摘花,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而鬼蜮国的到来无疑令他终于看到一丝曙光。
他想着,若将祸水东引,他们瑛皇国便能得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次既然铲除掉鬼蜮国联姻的对象,又能令鬼蜮国与异域结仇,一举两得。
但他显然估算错误了一些事情。
却不想异域的主力却是用来对付他的,这让他一时应措不及,二来,遇到危险,他没想到怒竟没有特地丢了鬼蜮国公主跑过来瑛皇国帮衬,他分明觉得他对晓凤有情意在,却在紧急关头不管不顾,这个男人的心思着实太诡谲难测。
如今他虽赔了夫人,但至少,这些鬼蜮国与异域国的仇算是结下了,若有鬼蜮国帮衬,至少瑛皇国能得以喘息,若到时候与景帝攀上姻亲,倒不置于令瑛皇国落入孤寰无助之境。
只是但愿,一切能够如他所料……
他明着虽然阻止牧晓凤与怒侯有牵扯,但实则以帝君的心思而言,他是希望怒侯能为晓凤神魂颠倒的。
如此一来,便是又多了一层保障,如今将人送去了,只望晓凤能懂得利用此次机会,一力擒获怒侯为她尽力,但却不可越了雷池之界,毕竟他一再提点她,以大事为重,朝渊景帝才是她最终依附的目标。
可怜牧骊歌不过才二十一、二岁数,便已忧心忧思至此,算计得多,考虑得多,想必迟早会少年白头吧。
——
此刻鬼蜮国的队伍被冲散凋零,怒解决完在场的刺客,觑了一眼脱了华铘保护,紧攥着那名身罩幕蓠男子垂落一解的琵琶袖的肖宝音,微微蹙眉,唇畔的笑意古怪撩起:“公主,他是谁?”
他没唤她音妹妹,而是唤公主,明显是准备公事公办的样子。
肖宝音早已被满地尸骸吓破了胆,此刻又听到怒的谒问,当即眼眶微瞠,嘴唇一颤,结结巴巴道:“他、他是……”是什么呢?肖宝音果然是一根筋的人,一着急别说撒慌,连条理都甚清晰了,只含糊着字眼,满嘴磕磕碰碰不着调。
也是始看她这副模样嗤笑一声,便看了怒一眼,操起手,歪着脑头,一副桀骜不驯道:“我是谁,想来怒侯只是一道顺差,怕是管不着太多吧,况且……”他声音徒然一变,似绷直的箜篌,骤然一紧:“我觉得你眼下,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吧?”
怒眸光幽深地打量着始,虽然一开始便觉得能依着肖宝音如此依赖,且身量不低,怕不该是一名女子,但确切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却才能确定。
但他又觉得惊奇,他与肖宝音虽说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亦是有过一段渊源,以他看来虽算不得最亲厚,却也识其性情,她胆子小,脑子亦算不得多聪慧,平里时看他都是羞羞怯怯,躲躲闪闪,哪里能想到她此刻竟这样与一名男子拉拉扯扯,不拘闺誉同处同一辆狭窄的马车内。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怒听了那男子的话,亦感到身后的气息不对劲,然而他依旧面目不改,嘴畔擒着一抹完美弧度的微笑,施施然一回头。
但见有一道飘拂如幽冥,白惨惨的身影镶嵌于夜色谧林梧桐之间,似一烛火,似一渺烟,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晚霜染飘袂舞,余香满衣发,冷月徘徊,舞影零乱。
雾渐渐溶化,渐渐稀淡,林间幽幽地飘来一阵清风,雾纱被卷起一角,他静谧地出没于寂冷的林间,如悬挂于空中一弯孤冷悲凄的朔月,袅袅独立众所非。
那一刻,天地之间仿佛一瞬间被扼住了喉咙,时间停滞住了。
夜幕内,那星星点缀于地面的灯火像是遭遇了某种抗奋激素,刹那间亮得炙眼,那蹦跳的火焰像是欲壑难填的*,熠熠夺目,光影在怒的眼中跌宕起伏层出不穷。
“惰……三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没有人气儿了,冷不丁地出现在人背后,难道是想找替死鬼吗?”
不可否认,在看到惰那一刻,怒全身都激起了一层栗,当然他并非是怕他,而是感到一种棋逢敌手的亢奋。
惰、惰、惰、惰、惰皇?!华铘嘴巴张大,整个人在听到怒的称呼时,直接懵了。
而始则晦气地拂了拂周遭空气,从鼻翼间嗤哼一声,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似地。至于神经粗的傻大姐肖宝音亦感觉到气氛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寒气从脚底上一刮,她茫然懵懂,便娇躯抖抖了,愈发自觉地想朝始身上靠,以求庇佑。
“是你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吧。”
懒懒似落风飘零轻慢的腔调,第一个字,每一个音就像是怕多用一分力般软怠,轻渺。
惰轻落于地,草尖便凝结了霜雾,晚风幽幽咽咽,拂起了他的发丝,为他苍白却俊美得令芙蓉失色的俊美面庞平增了几分比冰川河畔的霜荻还要清泠色泽。
“三年蛰伏沉寂,今天却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大事劳了你大驾了?”怒抱着帝陨阔剑,微眯眼睛,不去踏他挖的语言陷阱,反而抓着他寸步不让逼进。
“只是来瞧瞧演算的结果,果然还是失败了……变数出现了,若我再继续沉眠的话,恐怕便不会有再睁眼的时候了。”惰那双冰晶玲珑般惊心魂魄的眼神浏梭于怒身后站立众人,如无辜的清风划开了碧波,绕一圈,那黑玉般的长发一泻而下,松松散散飘在水面,夺去了火树根花的妍姿。
但凡被他眼神触及的人,都勉不了虎(娇)躯一震。
“变数?”怒辨不清此两字的含义。
“是,变数。是我的变数,亦是我们的变数。虽然至今我仍没有将其找出来,可是它的存在将会对我们影响至深,不得不留意啊。”
惰半阖眼皮,他睫毛很长,垂落时就像两把扇子掩在眼上,令人望去,看不清他的眼瞳。
“你一向无利不起早,如今出现在这里,恐怕即使没有找出人来,起码也知道些什么了吧。”怒也费不着从他神色中辨出诡思,他只是多少还了解一些他的性子。
“我的计划被人连番破坏,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偏离了我的测算,这便不能算作是小事了,我算出,这一趟变数就在你们这里,果然瑛皇国的岳帝没有殒命,再次逃脱弭难,这表示变数就在你们之中……那么,你们究竟谁是变数呢?”
惰慢慢睁了眼,周围的美景顿时黯然失色,长长的睫毛在乳白色的月色中漆黑柔亮。
懒懒地瞥过去,那一眼虽说不是媚眼如丝,但细长的眼瞳,瞳孔慵懒幽远,皎洁银葩下,一肌一容,尽态极妍,那说不清的风情足以令天下万物为之颠倒失魂。
要说在场唯一的女性肖宝音,她即使从不留恋美色,贪慕皮囊色相,但也避免不了看呆了眼。
而伪装成女性的华铘,他心脏此刻噗通噗通乱跳,两眼放光芒,像是荆棘的火丛,当然这并非被美色冲昏了头而致,天知道,他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捏紧拳头,才能抑止住冲动,不冲上去高喊跪求伟大的惰皇收他入麾下当一名小弟啊。
三生有幸啊,真没有想到,像他这种低芥尘的小人物,竟能够在今日这月黑风高杀人夜间,撞遇到神秘莫测的惰皇亲临露脸,他在心中感叹,果然只要跟在那个叫玄婴的神棍女人身边,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不过很快他们的内容急转直下,他眼中的光亮黯了黯,听到惰皇那隐晦暗喻的意思分明是准备杀他们的,这、这……他嘴角一抽搐,打了个寒颤,这可就不是什么美事儿了。
又瞧着惰皇与怒侯两人“相谈甚欢”,至少表面如此,看得出来两人相必是旧识,但关系嘛,显然一般般,不咸不淡。
要说七罪但凡行走过江湖庙堂的人都有耳闻过,但关系七罪之间的关系,倒是没听谁说起过这一茬。
眼瞧着怒侯斡旋不过来了,他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与惰皇成为敌对的关系,这是他做梦都不曾想过的蠢事,可见前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田地的?!
“惰,想当初我等一起谋划寻觅腾蛇皇族的事情,倒是历历在目,可惜如今看来和平的关系是一去不复返了,眼下敌对径明,真是令人遗憾啊……”
怒这一次的眼光,不再透着寰转的平淡,那一色骤然黑深至极,从瞳仁孔内透出偏猩红的色泽,艳丽,却是异常冰冷。
他眼底有无数说不出的情绪纠葛在一起。
亦或是,没有一丝感情。
他将手中“帝陨”朝空一挥,便是气流四溢,形成一个漩涡,席卷起周遭风沙狂飚。
惰手中一挥,便似画地为界,截断了气流风沙枯叶的侵袭,那似疲软半阖的眼皮微抬,慢悠悠道:“怒,我既志不在江山天下,你又何必掺一手呢?安心当你的安乐侯岂不是乐哉,我与婪的事情想必左右也犯不着你。”
“惰,若是三年前你这么劝我,想必我还会考虑一二,但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我却不会忘记的。”他将脸上的银色面具取了下来,顿时,那张棱角分明俊逸的面容上那一道清晰狰狞的疤痕展露无遗,他清俊的眉宇间透出淡淡的煞气:“它就是当初我失去重要之物的见证。”
“那还真是遗憾呢~”惰长长的睫毛轻轻噏合,他轻掀嘴角,眼眸看去更是漆黑如夜。
☆、第五十五章 这个缠人的小祖宗
“那还真是遗憾呢……我以为,至少你会更冷静地看待此事……”
惰缓缓伸起手臂,那掩于绸质冰绡光泽的长袖中,那一截似苍白蜷缩弯曲的削葱指尖,飙飚~夏夜的晚风刮起片片树叶飘旋,他享受着夜风的吹拂,整个身体浩渺消融无声伫立于广漠的天空下,神态多么惬意而雍懒,风轻轻地吹来,像流水似的冲刷着他衣袂猎猎翻飞。
“就像死了一样冰藏在地底,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变得僵硬,再懒惰倦怠,也该稍微活动一下……”
风起云涌,光影,暗影,风起,绵绵恣意,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破云洞开,仅余一点明月窥人,两道顷刻消失原地的残影,已于顶峰动起手来,当即力量便如排山倒海般而出,如飓风飚起树冠哗啦啦摇晃作响。
“喂,我们赶紧走吧!”
华铘他们离得暴风漩涡眼最近,尽管什么都不做,只觉肺内的空气被挤压干净一样沉抑得难受,满目发黑斑点,目视模糊,狂风吹得他顶上发髻松散飒扬,一身华美冗重的凤裙飖撒争先恐后地缠紧他的身躯,他甚至于凛风间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唯有挡臂于眼前,另一只手嘶啦一声扯掉裙摆外罩,方便他动作利索疾步朝后退去。
那两人都是那种疯起来哪里管得上别人性命之人,估计就算他们死掉了,也只得混上他们一句:哎呀,真是脆弱啊,竟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死掉了……
妈蛋!他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玄婴那个女人只说让他扮成“牧晓凤”的模样混淆两国的视线,眼下他身份分明已经被人识穿了,再继续待在这里,除了憋屈殉职还能捞着个什么结果?
“我、我不走,我走了,那怒哥哥怎么办?”
肖宝音“啊!”惊叫了一声,便抱着一头毛茸茸的脑袋,难受地一阵一阵干呕,她听到“牧晓凤”的话,既对她如此冷血弃怒哥哥于不顾感到愤怒,又对眼下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