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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一招,仅这么一招,便大挫刚才威风凛凛,气势如虹的达达木,一时之间,周围变得鸦雀无声,白石镇的人呆滞傻立,陷入一片的惨淡氛围之中。
而阴鬼军在看清是“饿死鬼”出手,大气亦是不敢呼出一口,纷纷跪地。
“鬼主。”
“达达木将军,你这么做,好像不太符合规矩吧。”“饿死鬼”指着身后那一个个被他吓得噤声呆立的白石镇城民,扬起一抹渗人的笑容:“这些人,他们贪了我阴鬼军的粮饷,现在本鬼主便要拿他们来当牲口祭天,以保我来年能够食物富裕,这有何错?”
达达木此时内里气息紊乱,他喘着粗气,举起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整个人如霜打一般灰淡一片。
可恶!仅对上一个鬼主,他便捉襟见肘,看来硬闯,除了白死之外,便是白死了。
“他们做错了事,自有我皇朝君主惩罚,你们阴鬼军的损失等经查明,我们皇朝自会进行补偿……”如同被逼进空巷的败犬,达达木在想办法想到头痛欲裂之际,突然想起虞子婴曾让他找机会说的那个谎言,便咬牙脱口而出道:“如果你愿意放了他们,我船上仍有三千石粮食,我愿意一并拿出来换这些白石镇百姓的命。”
“三千石?”“饿死鬼”怔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亮,明显是心动了。
“对!”不管了,能拖一时是一时,达达木眼下就指望着虞子婴能够大显神通了,真能弄出个什么神迹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么多的粮食啊,你当本鬼主是傻子吗?你们皇朝岂会愿意拿这么多的粮食来填白石镇这个大窟窿?”“饿死鬼”笑着笑着便阴沉下来。
自然不会!达达木一时被他堵得一窒,便不自不觉转头望向虞子婴的方向,嘴里含糊道:“但、但这些……”
这时,一直望着海面的虞子婴突然转过了头,她对着达达木,并将胸前那一块木板高高地举了起来。
跟之前不同,没有人会去特意注意这个不知何身份的人跟达达木之间的互动,但这一次,她的一举一动,却仿佛像是被放大了一样,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
眼力好的,或挨得较近的人,都隐隐约约看到她举起的板子上面好像写着些什么字。
“不给他们粮食,你告诉他们,若他们仍旧坚持不放人,那海神之怒,便会如期降临。”
达达木看清楚她那一句话的时候,微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她还准备让他当神棍吗?
而其它看到这句话的人,却都是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目光盯着虞子婴。
原来……之前那些话,全都是她教达达木说的!
等等,她为什么要写字,怎么不说话呢?难道……这是一个哑巴?
其它四鬼主相视一眼,接着倏地站了起来,并纷纷施展本领如四道鬼风一般,转瞬便来到“饿死鬼”的身边。
“刚才的那些话……都是那个人教你的吗?”“血糊鬼”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瞟向达达木。
达达木感觉到了四周气氛的不寻常,他皱眉想了一下,然后高高地仰起脸,大声道:“粮食老子是不会给你们了,若你们不放人,海神之怒,便会如期降临。”
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
“血糊鬼”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突地大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便像撕破了那一层娴静温柔的面具,细白薄的皮肤下起了一层血网,如丝瓜络一样,亦如密集的鱼鳞片,她眼角泛红,唇色加深如涂血液,顿时,竟如恶若鬼刹。
达达木瞪大眼睛,被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尼马地!之前他还奇怪五鬼主之中的“血糊鬼”怎么看起来半点不像鬼,如今一看,谁说“血糊鬼”不是她,他都想吐血糊他一脸了。
“你们当真以为我等怕鬼神吗?”“饿死鬼”与“血糊鬼”等人,都一脸讥讽嘲弄地看着他与虞子婴。
虞子婴听了“血糊鬼”他们的话,摇了摇头,她低下头,擦掉炭灰后,又重新写上字,再举起板子,上面写着。
“你们可以不怕鬼神,但你们却敌不过鬼神。”
怕与不怕是无妨的。
“吊死鬼”乌黑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对着虞子婴,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子婴没有回答,她只是举起一只手,她的手仍旧包裹在斗篷之中。
她首先是指着五鬼方向,不等五鬼有所反应,然后手一转,于空气之中滑出一道圆润弧线,接着指向她身后那一片变幻莫测的深蓝大海方向。
——午时一刻,来了。
什么?!
她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意思,没人能看懂。
但没多久,他们却又都懂了。
突然,所有在祭坛上的人都感到脚下踩着的地面产生一阵颤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地底不断地拱动着,甚至有人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晴天霹雳,轰隆雷声,从东南朝西北而去。
大家十分惊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上一秒风平浪静的海面换来的却是下一秒的面目全非!
☆、第十七章 看究竟谁怕谁
“怎么回事?!”“饿死鬼”疾驰如闪,一阵风眨眼间便来在了虞子婴右手臂的位置。
他目光凶视地望着祭坛峭壁下方,海面徒涨,突然形成了几十米的水墙,伴随隆隆巨响向滨海陆地急速涌来。
远处的巨浪呼啸,以催枯拉朽之势,夹着重沉的船只、岩石、废墟跟杂物,越过了海岸线,越过低洼平地,迅速地袭击向离岸边最近的白石镇,那一块块被渔民幸幸苦苦搭建的网棚,稻草木屋仓库,瞬间被搅入浑水中消失殆尽。
狂暴的呜呜地吹得众人东倒西歪,耳朵就像被堵住一样嗡嗡作响,大风摇撼着白石城内的大树枝叶,海啸狂风就像战场上千军万马在呐喊,大海的狂涛怒浪在翻腾,每一个人都像海上的船摇摆不定。
“这就是海神之怒。”
虞子婴圈出之前自己写的字,重点加上括弧,伸手举到“饿死鬼”的面前。
她虽然身形娇小单薄,宽大的斗篷被吹得像一只展翅的黑鸦,猎猎作响,但她依旧将身子牢牢钉在地面,不动分毫,令人诧异。
“饿死鬼”在天寒地冻的空气中,眉色极淡,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僵硬,他转向虞子婴的目光,似至恼至急,阴沉下的双眼,蓄着与黑沉沉的天气一般阴霾,他突然出手朝虞子婴一抓。
“你究竟是什么人?!”
虞子婴即便是失去了内力,但矫健的身手仍在,再加上她一直提防着他,她只需巧妙一避,便令饿死鬼抓了个空。
这个时候,达达木哒哒哒哒地迅速赶了过来,一把将虞子婴紧护于身后,他先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海面失神,然后,转过眼又是扬眉吐气又是鄙夷地怒瞪着“饿死鬼”。
“饿死鬼,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如此无耻地动手欺负一个少女做什么,啊?”
少女?!
由于风声大作,海浪隆隆,所以披此的对话基本靠吼。
“饿死鬼”听到达达木的话,顿时瞠大眼睛,倏地转向虞子婴,将她全身上下都扫视了一遍。
我槽!落尸鬼竟然没猜错?!
尼妹地!还真是个女的!
不过,女的又怎么样,在他“饿死鬼”眼里,所有男的女的都一样!都跟牲口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这是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饿死鬼”的头特别大,所以显得头重身轻,当他阴恻恻地盯着虞子婴时,双眼暴凸时,特别像死不瞑目的饥荒灾民一样的感觉。
“笑话,她能做什么啊?你有病吧,你有事儿,别找她撒,找我,你找老子来!”达达木对着他便是破口大骂,他嗓门大,喉咙粗,若论吵架他一般都先声夺人,直接将对方的声音盖住了。
如今的达达木,对虞子婴那是绝对的拥护,她说一,他便做一,她说二,他便道二。
他从来就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她这样,能将自己的话完全变成了一种预言似的,最后全部都一一兑现,事无遗漏,简直就是太太太太太神奇了!
格桑说得对,这个冰里嘣出来的小姑娘完全就是他们的福星。
大大地福星!
震感很快就消失了,除了风声特别强烈,下方涨潮越来越猛之外,祭坛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海神之怒?”
“血糊鬼”发现事情并没有先前感受得那么恐怖之后,便也走了过来,她此刻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海潮猛进后,又极速地退潮而去,淡淡道:“不得不说,你们还是挺有本事的,据闻中原人有一种修习玄术的人,他们懂得观天象,还会算命,并不算什么神奇,亦根本不是什么海神之怒,你顶多就是比一般人多懂一些罢了,别拿这种把戏来糊弄我们哦,小妹妹。”
“血糊鬼”斜眸盯着虞子婴,眼神里的阴煞血气娇艳欲滴。
虞子婴闻言,并无半分动容,她低下头,又开始认真地刷刷唰地开始动手写完,举起。
“这就是海神之怒,若你们不信,那你们就等着遭到惩罚吧。”
这一次,不用达达木特地口述一遍,所有意识到虞子婴的人,都第一时间将视线投注在她的写字板上。
是以,大家都清晰地看得到她想说的话。
五鬼脸色一瞬间都变得十分难看。
“是吗?若真的如此,我们亦不怕,就让海神的惩罚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来啊。”“吊死鬼”桀桀地怪笑一声,张开双臂,朝天吐出舌头,形色癫狂。
其它四鬼亦阴冷一笑。
“若真有本事,便继续让海神必怒啊,这种程度的怒气,还吓唬不了我等。”
“你……你们——”达达木顿时气结。
虞子婴拍了拍达达木,让他让开一些后,又不慌不忙地写道:“海神是不会饶恕对其不敬的人,你们若执意不肯认错,并进行改正,若你们执意与神作对,它是不会罢手的。”
这一次,达达木将话大声地传述了一遍,这是虞子婴用眼神示意他必须这么做的要求。
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他大声地重复一遍,毕竟这话五鬼不都看得到吗?
他想她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至于为什么,他一时还真想不到原因。
不得不说,虞子婴的脑子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她下一步棋便已考虑到十步后,而他却连她放棋的位置是何作用都看不明白。
嗳,这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五鬼一看虞子婴写的话,顿时哑声一愣,继而都相继大笑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同样滑稽而神棍的话,阴鬼军却是笑得很勉强,甚至在他们听到白石镇百姓那窃窃私语一些跟白石镇“海神”有关的事情后,阴鬼军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畏神,这是自古以来便有的思想,特别是一些君权神授下教育熏陶出来的普遍士兵,他们既不同于五鬼这样反叛逆世,亦不像达达木一样坚定自我,所以于他们而言,“海神”一说,若经三人成虎,便会变成一把重槌,敲击着他们本就薄弱的意志。
虞子婴掩在兜帽下的脸完全被阴影覆盖住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或究竟准备做些什么。
——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吧。
这时,海底下下再一次暗涌波动,这一次的浪墙席卷了整个海洋,冲击力道险些吞噬掉整座城镇,剧烈的晃动,险些令天动地摇。
五鬼迅速稳住身形,皆脸色灰白,怔怔地再次望着波涛汹涌,如一头张大嘴的猛兽袭击而来的海啸。
其实,虞子婴一早便算到在这片海域会发生海啸,先兆便是达达木鹰丸号遭遇的一片海怪拦截,一般而言海怪若没有遇到什么特别情况,是不会从海底深处浮出水面的。
二来,她心存怀疑,则暗中推算了一下巫占地阵,再辅以左证,知道大概这个时候于海中会生变故。
地震是海啸的前兆,在先前码头时,虞子婴便验证过地面曾有过细微的震动,不曾特别注意的人是不会知道,但修习过玄术的虞子婴却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种感觉以前也亦有,却远没有失去玄力时那么地强烈与准确。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有些事情,现在她完全可以凭着一种直觉去办到。
比如她能够索上下而探知天地奥秘,这种奇妙的感受既令她心惊,亦令她隐约知道,她好像曾经突破了一层局限自我的梏棝,却又陷入了另一个临界突破点。
这就是如今她的整体状态。
看着潮水渐渐翻涌上来,祭坛亦晃动得厉害,阴鬼军的人都慌了,但白石镇的百姓此时却意外地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害怕之外,并无先前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表现出来,他们甚至比阴鬼军更加镇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