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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渊国——燕京
五匹火红的骏马奔驰在燕京最繁盛的朱雀街,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两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此时快值午时,这五匹毫无章法的踏骑奔跑惊得不少人仰头探头,惊呼张望。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是以待这批骑士一闪而过后,杂嘈理论声不绝于耳。
“这是哪家的人,如此不懂规矩!”
“不像咱们本地人,瞧身形倒是粗旷得很,咦,你们瞧他们赶去的地方,好像是……万佛寺,是不是?”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尽头拐弯一段路程,别无其它住舍,因为那里是万佛寺。
经过连日连夜的赶程,这五匹骑乘终于在午时之前到达了朝渊国的万佛寺。
此时午阳正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燕京万佛寺增添了几分庄严的雅典静谧。
他们五人停下后,便纷纷取下披风上的兜帽,抬头看了一眼这泱泱盛世一般的燕京万佛寺,都不觉一阵诧目。
虽然人人都说北疆国富有,但实则他们富有的太流于表面了,真正内涵的东西却太少,特别是精致程度,跟朝渊国相比,完全就是暴发户跟贵族的区别。
一个面脸大落腮胡子的高大男子,大步虎阔地步上阶梯,扣响了万佛寺门,其它四人则守着马匹,静默以待。
万佛寺只初一十五对外开放,一般的时候都是闭门谢绝入寺。
“几位施主,不知有何事?”
隔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僧袍的小沙弥出来应门,他看了一眼似匪类般凶冷的高大男子,却不觉有异般温和有礼地询问道。
“小师傅,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无相的人?”高大男子粗声问道。
“无相大师?”小沙弥眨了眨眼睛,不觉用比较仔细地眼神多看了他跟他的同伴一眼,然后有几分迟疑道:“无相大师他有事已经出寺许久了,你们若要找他——”
“老子是有急事找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他?”高大中年男子一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他,举手投举之间带着一股果断命令的气势。
小沙弥偷瞧了他们一眼,凭直觉认为他们不像坏人,便合掌一礼,道:“既然如此,便请施主们稍等片刻,待小僧回禀了主持后再回信与你们。”
说完,小沙弥便闭门,见小沙弥走得干脆,高大的中年男子转身对一个身材经匀称修长的年青男子不满道:“真麻烦!那丫头说如果咱们来万佛寺找不着他,便让咱们去找那朝渊国的景帝,我嘿,桑小子,觉得她这主意靠谱吗?”
那名年青男子,亦就是格桑苦笑地叹息一声:“舅舅,这不是靠不靠谱的问题,而是这是无可奈何之下要作的选择,不过还是且等一等吧,或许他们有办法能够联系上也不一定。”
达达木摸了摸爬满脸的胡须,插腰无聊地翻了一个白眼。
当信使当到他们这份儿上,也算是尽心心力,鞠躬尽瘁了!但谁叫他们欠那虞丫头这么大一个人情,此时不还,还待何时!
没等一会儿,万佛寺的主持便匆匆而来,他身后站着之前那个小沙弥。
万佛寺主持将达达木观察了一下,又看了看格桑他们,嘴里念了一句“阿米陀佛”后,便慈眉善目道:“五位贵客还请入内,无相大师大约会在入夜前赶回来,你等若无急事,可否劳累入寺稍等?”
对于万佛寺主持这种态度达达木跟格桑都是比较惊讶的,因为他们以为他必然会好好地询问一番,待他们取得他的信任才会有此一举,但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简单便放行。
其实他们不知道,能做到万佛寺主持这个位置上的人,那眼力与观察力都是顶尖的,所以他不需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便足以通行了,至于其它……自有无相大师自行判断,倒需不着他多此一举。
达达木等人当然是愿意等的,况且不愿意也必须得等,于是他们便被主寺客客气气地安排进了寺中的雅气扑鼻的厢房。
在入夜后,无相终于回寺了,他一回寺便从万佛寺主持的口中听说了此事,稍作整理仪容,便去见了这五人。
无相一入厢房,众人只觉得跟见到仙人下凡一般,他身上无一不透着圣洁光环纤尘不染,如同雪峰浮动九天外,新月一轮桂影中,他目光澄清而悠远,面容如冉冉霜华随露下,寥寥几笔墨偏浓。
一时之间,达达木等粗旷的人,看无相的目光不断升华着,从看呆了,变成最后不敢再看,怕自己太过直接的目光会亵渎了这如同神仙一般人物。
“听主寺说几位壮士找我,我便是无相,不知几位壮士该如何称呼?”客气而有礼的语气从无相稍清浅的口中说出,却是让人如沐春风,心底一片恬静而舒服。
就在达达木等人看无相的时候,无相亦在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们,并且很快心底便对他们的身份跟来历有了大概的轮廓。
只是尚不明辨——他们因何而见他。
达达木回过神来,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抱拳正色道:“我是北疆国的达达木,这是我侄子格桑,而另外三个则是我的亲随,我们这一次来找无相大师,实则是受人所托来送来一样东西跟一句口信,但是,我们必须先需要确认一件事情,你真的是无相大师吗?”
*见达达木等人风餐露宿,一身的疲惫又饥又渴的模样,便转身吩咐身边的小沙弥立即去准备茶水跟斋食。
“那人可有说要我如何证明?”无相的修养很好,即使被人当众质疑亦容色不改,他伸臂让他们就塌而坐。
达达木与格桑暗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实则他们在见到无相的第一眼,心中都开始确信他的身份了,毕竟像这么一个风光霁月、似玉石积山之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骗子之流,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们却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忽视了别人的交待。
“一个问题,她问,无相大师还记得当初在国院阐福寺内的事情吗?她曾要求你去念一段佛经,你还记得她让你念哪一段吗?”达达木一边道出虞子婴的交待,一边古怪瞅着无相。
无相闻言一愣,一听到“国院阐福寺”,他脑海之中便会飞快地闪过许多桃色旖旎的画面,脸上不禁染上几分不自然,微赧地垂下头,移旋开眼睛,轻声道:“……记得。”
☆、第五十三章 她的消息
……他如何能够不记得呢?
达达木挥开厚重的褐灰披风,跨着腿坐于另一边,他瞥到无相大师好像在听到他那个问题后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他虚拢拳抵唇,并且一改先前澄澹明净、安祥稳重之色,竟做出主动避开了他的目光,这……他问的这句话,就这么令他感到尴尬、不自在吗?
达达正了正色,浓眉严目——他觉得这个问题分明很严肃、很是正经的,无论从哪一点上看来,都并不足以产生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表情啊!
于是,达达木斜过眼瞅着无相,心中纳闷了。
“那你说吧。”达达木点了点头,伸手示意。
无相失常仅一瞬间,转眼间便已恢复了常色,他平静道:“药师经。”
达达木挑起眉毛,重重颔首:“没错,就是药师经。”
无相已经确信了让达达木等人传信的人是谁了。
一想到她,他的心便不受控制地揪紧成一团,他长叹一口气,浅声道:“她现在……可还好?”
达达木闻言多看了几眼无相大师,接着一拍红木塌桌,便是爽朗地大笑一声:“哈哈哈……她那种人啊,那是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的。”
无相诧异地看向达达木,他自然听得出来达达木对子婴的能力是十分推崇与信任的,但却又觉得像他这种饱谙世事之人,不该如何轻易地对一个人放下戒心,如同莫逆之交般亲近。
他与子婴才相处多少时日啊。
同时,他亦看得出来,眼前之人与他的同伴皆是目光清亮、带着一身浩然正气,无邪秽之气,能够遇到这种人,并得到他们的真心相助,无相心中的担忧倒也因此缓松了许多。
当初得信知道她失踪后,他第一时间便替她炼了一盏长明灯,并且宁愿耗损了寿命亦要去演算她的情况,得知她仍活在世上的时候,他才不至于心焦而亡。
他相信吉人自有天象,亦相信……老天不应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这是她让我们交给你的信,因为当时在码头根本没有纸笔,所以她就用这块素色帕子给写的。”达达木扒了扒,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帕子,略不自在抖了抖,抖顺了,便讪讪一笑,递给了无相。
无相接过帕子,静默地看了一会儿。
这帕子是他当初给她的,他知道她的,她不擅长打理自己,亦不擅长带一些细节上的小物件,比如每一个女子必备的首饰,或绣帕,胭脂水粉,她总是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去,所以在给她准备行李的时候,他考虑了一下,便多替她准备了一些或许能够用得着的小物件。
他以为她该早就扔了,她或许在别的事情上很细心,但对于身外之物,却粗心到忽视的地步。
所以,他没想到,兜转了一圈,这帕子最终又回来了。
……看来,她还是很珍惜的。
一想到此处,无相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将帕子收起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抬头看向达达木等人,道:“久未闻故人之安危,这段期间日日惶不夜寐,如今倒是好了,却不知她在北疆国,是如何与众位相识的呢?”
达达木听无相说得动情,心底倒是十分好奇那虞丫头跟眼前这个闻名九洲的无相大师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不过,这无相大师十分关心她这一点,的确无庸置疑的。
于是,他倒是没有隐瞒将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无相听着达达木挥舞动作、拍腿激昂的讲述,面容平稳,不知水深广之貌,但实则心底却是一阵惊一阵喜一阵忧一阵痛。
“她……失了声?”无相听到虞子婴从冰中而出时,实则理智已濒临极限,但常年的佛法修行令他强忍了下来,但终于破功在她哑了的这个事情上。
听到她的每一顶磨难,就像一把钝锈的刀子,在他心中来回地割着。
他蓦地站了起来,宽大的袖袍不经意拂过滚烫的茶水,滚溢了一地,甚至打湿了他一大块衣襟,但他却视若无闻,只颤白着双唇,眸色越是水波不兴的湖面底下,就越是能发现汹涌的暗流。
达达木等人一惊,亦相继站了起来。
格桑则探究怪异地盯着无相大师,他总觉得这名盛誉众国的无相大师好像有些……失常,他对虞姑娘的关心,未勉也太过了,完全超过了他所认知的普通朋友关系。
“那、那个,她其实现在已经好了,也没哑多久,真的。”达达木见无相大师脸色难看,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样,连忙道。
“已经……好了吗?”无相愣愣地看着他。
“对、对啊,已经治好了,真的,不信你问他们?”不知道为何在无相那种令人感到揪心的眼神注视下,达达木突然感到有些紧张,不由得拉过身旁的侄子,寻求认证。
格桑看着无相的眼底的异色更为浓重了,却也附和达达木的话,颔首。
无相似松了一口气,动作迟缓地重新坐下,却是神色虚脱、茫然地望着空气一角,久久不语。
他其实多想能够时时陪在她身边,无论一起受多少伤,遭多少罪,他亦是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
——但这些他却从未做到过。
他已决定了,等九洲这一次的劫难彻底过去了,他便会卸下一身全部的责任,余生,他只属于她一人。
到时候,他便不再是全天下的无相了,从此之后,他只愿意成为取欢于虞子婴一人的无相。
——
万佛寺外
等达达木等人被万佛寺主持客气请入寺内后,一名黑衣人正蹲伏在一棵榕树枝桠间,他察觉到情况有异,便招来一名同伴继续蹲守,而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入宫。
他身份特殊,不需要经过层层通报,可以由皇宫中的一条秘道直通皇帝的金銮殿。
金銮殿内,此时此刻正是一派肃穆和森严的气氛。
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与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景帝正高座其上,与密召的数十位国政大臣议论着前方战事,黑衣人不敢叨饶,他恭敬而自隐于一判,却远远地能够听到一些关键词飘来。
“异域”、“殷圣”、“瘟疫蔓延”、“战胜歼贼”等字眼。
待议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