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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许久,耳旁响起低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说话,小庄佯作不醒,听到有人道:“不用打扰,交给我便是……”
然后丫鬟道:“是。”
小庄听出是解廷毓的声音,越发不想理会,听着声音在屏风之外,她抬眼看向窗上,却发现天色已暗。
小庄吃了一惊,不知自己竟睡了这么久,正在发愣,脚步声响,似走向此处。
小庄复闭了眼睛,察觉那人走到床边儿,然后……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很不安。
脸颊似被很轻地触碰了一下,然后,在小庄反应过来之前,是嘴唇。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猛地跳了下,仿佛被黄蜂狠狠蛰了。
小庄皱了皱眉,那人便发觉了。
于是,等她睁开眼睛,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站在床边儿的的确是解廷毓,神色坦然,负手而立,道:“你醒了。”
小庄就好像刚醒来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揉揉眉心,缓缓起身,问道:“是……少卿怎么在此?”
解廷毓听了这话,便看向小庄:“我不该在这里么?”
小庄抬眼看他,两人目光相对,小庄道:“少卿素来不是极忙的么?是以妾身觉得诧异罢了。”
解廷毓淡淡道:“如今不忙,听闻你睡着未醒,晚饭也不曾用,故而过来看看。”
小庄已经下地,垂眸看了看身上衣物整齐,才道:“少卿有心了,只是妾身如今不饿……”
解廷毓回头,便看向她的双眼,小庄无视解廷毓的目光,垂着眼皮儿徐步往外,不料解廷毓伸手一挡,道:“你身子不好,更不能疏于饮食,不然的话……”
小庄转头看他,解廷毓道:“不然的话,皇上太后那边,也更是无法交代的。”
小庄推开他的手,缓缓行礼:“有劳少卿费心了,只是我委实吃不下,饿了再说不迟。”
解廷毓见她仍是往外而行,不由唤道:“锦懿!”
小庄停了步子,解廷毓看着她比之前越发瘦削的身形,忽然道:“今晚上,我要歇在这里。”
小庄双手本交握前面腰间,闻言,双手便握紧了些,解廷毓一眼不眨地看着她,顷刻,小庄抬头微微一笑:“少卿愿意歇在哪里,还需要向谁说明么?”
解廷毓见她不曾拒绝,心里略安定了些,可是看她的笑影,听着这话,却又有点……便问:“你才醒,去哪里?”
小庄道:“我睡了一个下午,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解廷毓道:“我刚来,你便要出去走走?”
小庄道:“少卿若非要这般说……我也……”
解廷毓道:“那好,你去哪里,我陪你便是。”
“不用了,”小庄一笑,“只是去花园里转一转,顷刻就回来了,少卿若是困倦,可以先睡。”
小庄说罢,便低眉出外,叫丫鬟打了水,洗了把脸,果真出去了。
解廷毓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门口,这卧房的门扇是圆的,借月圆之意,讨个吉利,只可惜月儿总有团圆的时候,他们之间,却总是……
解廷毓后退一步,坐在床边,手在被褥上抚过,忽然看到一根极长的头发,解廷毓将那长发捻起来,放在眼前看了许久,终于道:“莫非你还能不回来么?”
小庄起初其实并没有想出来逛什么花园,她只是觉得,跟解廷毓在卧房里说话,很不自在,故而想到外间书房来罢了。
谁知道,听了解廷毓那句留宿……不过说“闷”,倒并非虚言,只因他一句话,使她越发地心闷了。
今夜也不知是阴天还是月末的缘故,月光极其微淡,却又有点闷热,小庄默默地走了会儿,便觉有蚊虫过来叮咬。
丫鬟见她挥手驱赶蚊虫,便道:“少夫人,不如回去吧,这夏末的蚊子可厉害了,一咬一个大包,得痒好几天呢。”
小庄已经是被咬了,抬手在脸颊上轻挠,又热又痒,可却越发烦躁,更不想回去,宁肯就留在这儿喂蚊子。
小庄发狠,多往花园中走了几步,入了夜,院中静寂无人,显得格外幽静,两个跟随的丫鬟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却终究不敢违逆。
小庄抓着痒,走了不知多久,便听到天边轰隆隆地声音,似是雷声。
丫鬟不失时机地便劝:“少夫人,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落雨,会着凉的。”
小庄默然不语,站了片刻,才缓缓转身,不料脚下绊到什么,差点儿跌倒,丫鬟忙搀扶住:“少夫人,留神……”也惊出一身汗,若小庄有丝毫闪失,她们必然要担极大的干系。
小庄站住脚,失魂落魄道:“无事……”
这一声出,只听得远处花丛中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窝藏着正窜动起来。
两个丫鬟发觉了,齐齐地一阵儿惊叫,一个道:“什么东西?”
另一个道:“想必是猫,或者是鸟儿,藏在那里,咱们快回去吧,只千万别是个人……”
一问一答之间,花园口那边就有人扬声道:“谁在那里!”
丫鬟们回头看去,就见几个巡夜的家仆,手中提着灯笼,此刻高高挑起打着光,想看清前面的人。
丫鬟们忙道:“作死!是少夫人在这里,好生无礼……还不把灯笼放下!”
另一个也赶紧地说:“你们来的却正好,刚刚我们听到那边有挺大得响动,你们快去看看,别藏着个贼呢!”
几个家仆急忙把灯笼放低了,先避让开来,让小庄跟丫鬟过去,他们才跑去那丫鬟所指的地方巡视,谁知打着灯笼一看,见有一片花枝被压折,可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别的。
小庄同丫鬟们回了房,进门后,却见解廷毓正坐在书桌后面,端端正正地拿着一本书看,见小庄进门,便淡淡道:“夫人回来了。”
小庄不答,只挠了一把腮,委实是难受的厉害。
丫鬟替她把外裳除了,灯影下一看,便惊叫道:“好大的包,都红成这样儿了,少夫人怎么也不说一声?”
解廷毓听了,便把书放下:“怎么了?”
丫鬟怕吃罪,忙退后两步,垂首道:“院子里有蚊子,奴婢已经劝过少夫人……”
小庄皱眉道:“不妨事。”
解廷毓扫了一眼那两个丫鬟:“之前出去的时候就该知道,怎么不拿两把扇子替少夫人挡着?”
两个丫鬟大为惊心,竟双双跪地:“爷饶命。”
小庄见状,便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都起来……我要沐浴。”
两名丫鬟如蒙大赦,起身倒退出外,解廷毓道:“且慢,顺便把那瓶六草无极膏拿来。”
片刻一名丫鬟去而复返,奉上药瓶,解廷毓接过,便看梳妆台前的小庄。
小庄从镜子中看到他,还未做声,解廷毓走到她身旁,略微迟疑,才开口道:“我给你涂一涂,这个是最管用的。”
小庄微笑道:“怎敢劳烦少卿?妾身自己来便是了。”
解廷毓瞧见她腮边那一点鼓起的粉红,又看看她仿若无事的双眼,把药膏缓缓放下,转身离开。
小庄见他离开,便急忙涂了药,果真清凉许多,痒意也消了好些。不多时候洗澡水准备妥当,小庄便去沐浴。
书桌后,解廷毓持着一本书,眼睛却往旁边瞥去,目送小庄出门,半天,才松开手,无声轻叹,他有点……进退两难。
数名丫鬟伺/候小庄更衣,把外裙解了,就看到里头衬裙之外,腰间系着一个锦囊,仿佛小香囊一般。
丫鬟不以为意,正欲解下,小庄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们躬身退了,小庄才小心地把那物解下来,竟不放下,只握在手中。
小庄洗了半个时辰,才又换了衣裳出来,见解廷毓还是木雕泥塑般坐在书桌后。
此刻已差不多将近子时,小庄倒是有些惊愕,道:“少卿怎还不歇息,明日不用上朝么?”
解廷毓才抬眼道:“既然如此,我同夫人一块儿歇息便是。”
小庄见他顺势这般说,倒是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一句,解廷毓不用丫鬟,自己把衣物除了,只着里衣。
小庄怔怔看着,心跳有些加快,便不再看他,自己和衣而卧,手抓了抓,把腰间那锦囊握在掌心,听到身后衣物摩擦的声音,眼前光影一暗,却是解廷毓吹熄蜡烛,靠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小剧场
小蟹:咔咔,我的钳子终于……
阿泰:呵呵
小蟹:你呵呵什么
阿泰:叫你别夹着石头
小蟹:呵呵
阿泰:你又呵呵什么?
小蟹:你嫉妒
第68章
黑暗中;小庄忽然道:“其实我今儿回来之前,皇帝哥哥曾跟我说……让我在宫里多住些日子。”
小庄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刚刚才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于是便随口说了出来。
沉默,连任何的动作声音都没有;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顷刻;解廷毓才道:“哦?”
小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皇上跟太后实在是太宠我了,也是我自己不争气;竟总做些叫他们忧心的事儿。”
解廷毓淡淡道:“是啊,皇上跟太后……自然对你是极好的。”
小庄的声音里带了一抹笑意,道:“之前自入了府,便跟宫里都有些生疏了,是这次出事后才发觉,原来他们是真心的对我好。不过,我听闻少卿也因此而受苦了……”
解廷毓平躺着,眼睛慢慢地眨动数下:“无妨,幸喜是有惊无险。”
小庄仍是微笑道:“是老天庇佑,也是皇恩浩荡……才叫我转危为安。”
解廷毓听着,双拳紧握,忽然坐起身来。
小庄似没察觉,反道:“是了,夜深了,少卿明儿还得上朝,不如……早点休息吧。”
她的声音如水平静,解廷毓回头看着她,黑暗中,双眸却如寒星,最后沉沉道:“也好。”他一翻身,双脚着地。
小庄回头:“少卿?”
解廷毓垂头穿靴,淡声道:“我忽然想起,有一道折子并没写清楚,明儿一早要递交上头的……免得有负皇恩,我得去再看一看,夫人就先睡吧。”
小庄“哦”了声,道:“少卿果然是个公忠体国之人,皇帝哥哥知道,必然欣慰……”
解廷毓听着那婉柔的一声“皇帝哥哥”,猛地回头,双手握拳,抖了抖,终于一言不发地起身,把搭在衣架上的袍服拽住,头也不回,出外去了。
小庄仍是侧卧着,一直听到解廷毓的脚步声消失在外间门口,她才翻了个身,回头朝上。
睁开眼睛看着漆漆夜色,小庄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
暗影中的那笑,毫无得意之色,也无欣然之色,而是充满了嘲讽之意,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小庄徐徐松了口气,脑中浮现昨日在宫中的情形。
彼时刘泰堂忽然意动,竟有步步紧逼之意,小庄猝不及防,只能转开脸去避过。
“皇上!”仓促中她唤了声,感觉皇帝靠近,便又大声叫道:“阿泰哥哥!”
刘泰堂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陡然停住。
皇帝的胸口起伏,从一刻的意/乱/情/迷里清醒过来,顿时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锦懿,朕……”
小庄不敢看他,便仍是低着头:“我知道阿泰哥哥自来疼我……我得对得起这份疼惜,还有太后的养育之恩,若我会成为害了阿泰哥哥的罪人,我、我宁肯……”
“锦懿!”刘泰堂目光收缩,不等她说完,便厉喝了声:“你想说什么!”
小庄却并没有说下去,她缓缓抬头,看向刘泰堂,温声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让你这样生气了。”
刘泰堂看着她面上的笑,明明笑的云淡风轻,却扯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皇帝上前一步:“锦懿……”他抬起手,却又没有落下,在锦懿的肩头如风般拂过。
皇帝想了想,最终只道:“罢了,咱们都不说了,总归,只要你安然无恙,朕也……别无所求。”
最后四字,价值连城。
小庄想着那一声“别无所求”,抬手在眼角轻轻一揉。
解廷毓披衣疾走,外间守夜的丫鬟见了,惊问:“大公子?这么晚了,您……”
解廷毓冷冷一眼看去,丫鬟不敢吱声,低头后退几步,解廷毓来到外间,站在廊下,一阵夜风吹来,差点儿把他肩头的衣裳吹落。
整个廊下都空空荡荡,夜深了,阖府的人都进入了梦乡,廊下几个灯笼随风微微摇晃,照的他的影子格外凄惶。
风过廊间,解廷毓伸手握住衣领,忽然感觉浑身都凉飕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