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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只听宗钟怒声叱道:“所以你被你最好的朋友剥了皮,变成这个样子了!”
此言一出,尘玄禅师只感到周身一阵剧痛,厉喝道:“宗钟,你敢没有一点尊卑长幼,对前辈英雄这般无礼!还不赶快磕头求饶!”
宗钟毅然道:“他是好人,我自然恭敬他,他要我使坏,我为什么要向他求饶!”
大猿人听了,“嘿嘿嘿”笑了几声。
尘玄禅师只觉这笑声中含有无比的阴森、冷酷,意料大猿人已经震怒万分了!
上官鼎 》》 《红花谷》
第十九章 再入樊笼
大猿人笑了几声,忽又冷冷说道:“骂得好!骂得好!……”声音冷得出奇,里面连一丝丝感情的味道也嗅不出来!
尘玄禅师预感事情不妙,低声道:“朋友,你也不必与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大猿人理也不理,问宗钟道:“你说说,为什么不肯照我那般做法?”声音仍然十分冷峻。
宗钟道:“我若只图骗出去而不回来,岂不失误了你,辜负了他!我自己的良心又如何得安?再说我即使夺得回来,也决不肯送给你的,我何必要出去!”
大猿人沉思不语,过了片刻,猛听他大喝一声“好”,接着又沉声说道:“老和尚,傻小子你们都听着!”
这时显然已临摊牌的阶段了!尘玄禅师怀着无限紧张的心情,瞥眼觑望宗钟时,只见宗钟脸上一片泰然之色,似乎此事跟他毫无干连一般!不觉暗赞道:“这小子傻则傻矣,却有一身傲骨,而且定力也如此深厚,倒是非常难得的!只要稍有一线希望,哪怕是牺牲了我,我也得为他设法寻求脱身之策!”
却听大猿人继续说道:“老夫从不求人,如今为了恢复人形,说不得只好破次例了!老夫说出两样事情来,任随宗钟如何去做,只要能够做到一样,老夫便还你两人自由之身!”
尘玄禅师喜形于色,忙道:“朋友你说吧!”
大猿人沉声道:“老夫说的这两样事情和要求俱极公道,宗钟能够竭力去办,自然很好;若再不听,老夫便死了这条心,你两人今生今世,也休想走出这片死沼一步!”语声铿锵,显是最后的警告。
宗钟凝住大猿人,不言不动。尘玄禅师道:“好!朋友你先说吧!”
大猿人重重干咳了一声,然后说道:“第一,我要他把那仇家设法诱进这片死沼中来,但必须在今年下最后一场雪以前,否则,便不能算是成功。宗钟,你说怎样?”
宗钟嘴唇动了两下,还没出声,尘玄禅师已抢着说道:“你再说另一件事情。”
大猿人顿了一下,说道:“这件事办是一定办得到,不过这后面还有条尾巴,这条尾巴我与他来个‘凭天断’!只要他肯答应,我便传他一种很快可练成的功夫,包管能够打过那个什么甘草,夺回‘万象宝录’来!”
宗钟听说万象宝录可以夺回,心情十分激动,忙道:“好!我答应你!”
大猿人大笑道:“你知道我还要说什么?你就答应!”
宗钟窘得脸上发赤,说道:“我学会了你传我的武功,我就可以硬教你那仇家来这里了啊!”
大猿人呵呵大笑道:“你说得太轻松了!此人武功高不可测,便老夫盼他到这儿来,也只能凭一身所学,搏个同归于尽。你?哈哈,还不知相差他几千万里!”
这话只听得尘玄禅师心神大震,却猜不出当今武林中谁有这么大的本领,突然他想起来了,定是新近再度出山的“卜二”夫妇无疑!
但听大猿人语气一变,庄严说道:“你把‘万象宝录’夺到手里,便马上赶回来交给我,我……”
宗钟毅然大叫道:“不!我不要……”
大猿人厉声斥道:“不准你插嘴!我还没说完哩!”声音之中,犹似含有无比威严,宗钟只得停口不语。大猿人坚决有力地说道:“这本‘万象宝录’就算是你养父的吧,你明年才姓钟灵的‘钟’,是不是?你在外面应该知道时日,假如是在明年你姓‘钟’的时候夺得,算是你‘世代相传’。书,我只看里面那段能复人形的秘诀,以后仍归你所有……”
宗钟忙问:“如果后年才能得手呢?”
大猿人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说今年呢?你希望后年才能得手吧?”
宗钟脸上一红,没有作声,大猿人继续说道:“事实上决不会等到后年。一句话,在你跟养父姓的那年到手,我只看那一段,算是你的;若是跟你生父姓宗的那年到手,便算是我的。这叫做‘凭天断’,不准你讨价还价!”
尘玄禅师微一忖度,深觉这大猿人不像刁黠之徒,忽然对他生出好感,问道:“朋友,你不怕他谎报得手的时间蒙骗你么?”
大猿人频频笑道:“他既不肯对你负义,对我失误,当面说出不肯出去的,岂会谎报得手时间?你错估他了!”说罢,不觉哈哈大笑。
老和尚虽然别有衷肠,于心无愧,听了这话,脸上究竟也免不了红了一红。
宗钟暗忖一阵,慨然道:“好,你就传我的武功……哦!你那仇家是谁啊?”
大猿人顿了一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劝你还是别走这一条路吧!”
尘玄禅师一旁说道:“他能替你打听一下你仇家落脚之处,也是好的。”
大猿人频频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此人真的姓名,江湖中可说极少有人知道,倒是他的外号,却尽人皆知!他外号人称‘天荒’。”
尘玄禅师顿觉周身一阵剧震,不禁联想到与“天荒”齐名的一位人物,便问:“朋……请问您那外号,可就是人称‘地老’的那位?”
大猿人大笑道:“难得你也知道我的浑号,只是……”他突然又变得语调凄然,继续说道:“只是江湖中近五十年没听说过‘地老’这一号了!”
尘玄禅师听他自称便是“地老”,不觉沉浸在多年前的回忆之中——
他从二十多岁开始,便时常在江湖中行走,并且也小有名气。但每每遇到扬名当时的好些白道人物,偶尔谈到“地老”、“天荒”这两位怪僻人物中的任何一位时,便自然而然地涉及到另一位,而每提到这两人行径时,却又反应迥异,有的翘起大拇指赞扬;有的频频皱眉头;有的恶言相加,甚至破口詈骂,同为白道人物,而有这般不同的反应,其中自有蹊跷。
那时他年轻气盛,少林在当时正是全盛时期,想着这对怪物既不敢招惹少林派,谅他也没有了不起的地方,便懒得去寻根究底。
不料时隔两年,有天他回到少室嵩山,见全寺的人都显得与往常不同,细诘之下,才知山中近日出了件大事,那大事的经过是这样的——
一天清晨,少室山顶,忽然来了两人,口口声声只是要面见当时少林掌门微静禅师,知客方丈接待之下,见来客气度威猛,忙请教姓名,方知来客便是当时名震江湖的两位怪杰——地老和天荒。
知客方丈吃了一惊,知事不寻常,忙又动问登山来意,“地老”说:他久闻少林派的硬功见长,要想时教主几掌,看看究竟是谁强谁弱?神态倨傲,言语粗狂。知客方丈也是该寺中的杰出好手,闻言暗怒,说他两人成名不易,何苦自堕清誉。
“天荒”说他此行,只是做个证人,并不出手;“地老”则嘿嘿冷笑,说自堕清誉的还不知是谁人!双方一言不合,知客方丈便说:要想会见住持,须得先过他这一关,看看有没有资格会见住持掌门人。
“地老”说得好,他说他是在讨教掌门人的外门硬功绝学,决不伤知客方丈毫发,叫知客方丈方放心地动手。
两人对了三掌,知客方丈倒也汉子,自知不敌,突然飘出斗场,合什道:“贫僧领教过了,这就去禀报掌门人接见。”
少时,掌门人微静禅师亲率师兄弟三人出见,报过姓名,“地老”仍是那套傲态狂言,要与微静禅师力拼几掌!微静禅师一颔首,两人便各使内力,一掌又一掌地拼斗起来!
开始三掌,双方表面上看去都没什么显著变化,当第四掌接触之后,“地老”脸上已遍现汗珠,头上的热气,更是腾腾升起,犹似一团袅袅白云,缭绕顶端;微静禅师这时虽不似“地老”那般吃力,却也面红气喘!
两人前后对了六掌,突然一旁的“天荒”哈哈大笑:“‘地老’,你已经输了,还挣扎个屁!让我扶你回去好了。”
“地老”停下手来,并不作别,也不让“天荒”搀扶,挣扎着跄踉下山而去。
一干少林僧俗弟子见他殊无礼貌,皆要阻他下山,微静禅师一挥手,突然跌坐在地,向师弟们凄笑道:“名非虚传,此人功夫端的了得!他若再勉强打老衲一掌,老衲便不当场身亡,也就难免重伤了!”
众师兄弟笑着安慰了一番,另一名师弟又提出另一个问题,说前面三掌。的确各具奇威,怎地第四掌以后,便威力锐减,而且每况愈下?微静禅师苦笑道:“此人功夫怪异,他总想以他独特的精纯内力吸取我的内力,幸得我全力抗衡,才使他徒然耗尽体内真力,始终未曾得手;对他来说,固然是铩羽而归;可是我呢?也是灯枯油尽,便本门下两代弟子中的任何一名弟子,目前都可以制服我了!尘吾与他对了三掌,只怕他此刻的体内真力已全被吸去,微幻师弟可去为他复功去。唉!少林威名,将从此不振了!”言下不胜唏嘘。
一众弟子齐声都说是“地老”此番败得很惨,何至损及少林威名?微静禅师长叹一声,说道:“此人约期十年,志在必得,若老衲替他估计,至多三年两载,也就足够应付老衲够了!”
众弟子无不大骇,纷纷请教。微静禅师肃容道:“他今恢复原有功力,不过半载光阴,半年以后,他必须选择功力较深的一些人,逼迫那干人与之对掌,然后以其所练怪异功夫,吸取那些人的内力,只要数月时光,便定能凌驾老衲之上。老衲说他三年两载,还是最保守的估计,不过他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使若干人耗损内力,则很难断言。”
其中一名弟子悻悻问道:“掌门人这般说法,那‘地老’倒也不失为道义之士了,因何黑白两道对他俱无好感呢?”
微静禅师拈须笑道:“你们几曾知道。这‘地老’、‘天荒’两个怪物,有人说他们是好朋友,也有人说他们是师兄弟,究竟真相如何,却无一人知道。但他们两人之间,每每偏在天南地北的地方不期而遇,有时情逾手足,水乳交融;有时忽又变成仇家,死拼一场。对黑白两道人物,也是时好时坏,没有人能说出他两人是正道抑足邪道。不过他两人平日只有些盛气凌人的小疵,尚无丧心病狂,害理伤天之大过,所以江湖中人物对他两人,总是敬鬼神而远之,却也相安无事。老衲之所以不能断言他会不会耗损若干人的内力以全他一己之私,便是这个道理。”
从此少林弟子日夕勤练武功,以防这两位怪杰到来寻仇,但不久以后,江湖中便无人听到有关两人的消息了……
这番往事像电一般在老和尚脑子里映了一遍,不觉低低说道:“此番宗钟外出,只怕是寻不到尊驾的仇家,因为他自四十多年以前离开少林寺不久,便没有再听到过他的行踪了。”
大猿人地老一双眼内,陡然进出血水,大喝道:“这消息可是真的。”
尘玄禅师道:“本派为了尊驾十年之约,时常派人四出打探,在第二年冬天时节,便无端失去你们两位的踪迹,一直到今天。”
“地老”忽然拍胸顿足暴怒如雷,大声道:“这般说来,老夫这段深仇,已无法报了!” 尘玄禅师又劝慰许久,大猿人方始渐息怒气,向宗钟道:“我马上传你武功,你把‘万象宝录’夺回,等我恢复之后,自去找他,即使他死了,我也要掘他的墓,鞭他的尸!”
宗钟道:“人死了也就死了,何必再掘他的墓!”
“地老”对他怒瞪了一眼,又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替尘玄禅师解开绳索,吩咐道:“劳驾割些藤条一类的东西,越快越好越长越好!”
老和尚问是作什么用,“地老”道:“三日之后,准备送宗钟出去!”
老和尚无限欢欣,穿好衣服拿了小刀自顾去了。
“地老”觑得老和尚去了,立即对宗钟说道:“这是种独特的功夫,我替它取了个‘挖肉医疮’的名字。意思就是说,挖掉别人的肉,来医治自己的疮。”
宗钟茫然道:“我身上没有疮啊!”
“地老”不禁啼笑皆非,斥道:“蠢才,我只是说在对掌之时,以这种独特的内力去吸收对方的内力,以增加自己的内力,这总该懂了吧?”
宗钟欣然道:“那情好极……”话未说了,突然又变得十分懊丧,低声说道:“这种功夫不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