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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道靠着的树虽大,可是一翻身就得滚落地下,谁知,他翻了一半,斜立着身子又睡着了。
毕小霞不怒反笑,声似银铃,一亮马鞭子,吧的一声轻响,惊得小老道一歪身滚落地下,连翻带爬。
简直有点惊惶失措,还不住揉双目,呵欠连连,只如大梦初醒,转脸打量毕小霞一眼,单打稽首说: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我道人正在梦游五虚,蚁庭待命尚主,率兵追随公主开疆,却不料粉侯梦醒,缘尽三生,这多亏女施主当头棒喝,还我真元,否则一沾欲关,我这数十年道基,宁不废于一旦,贫道感激无已,礼堂拜谢!”
毕小霞在他两目一开之下,不由心中一震,默忖这小牛鼻子道行不小,想不到青扬郊外遇上能手。
就不由上下多看一眼,见他脚下云履,黄泥斑斑,半新道服,油渍点点,玉簪斜插,乱发随风飘动,面上尘出。
连面身都看不清,但面目朗星,飞眉带爽,鼻柱擎天,五富流秀,不由的心中一动,心说:
“什么人?借癫欺世,看年龄不过二十向外,居然身入三清,听语气,分明诚心搞乱。
“追随公主开边一语,明指我入皖开坛,什么蚁庭待命,粉侯梦醒,青天白日做起驸马梦来,专来讨我便宜,好!我要你知道利害!”
她仍然满脸春风,流波飞媚,春含樱角,巧笑情兮,一声轻笑,下得马来,六寸圆肤,蛮靴有致。
勉强说莲步生花,自然是娇躯慷态,榴齿飘香,鸢声弄巧:“小道爷!真对不起,撞破你黄梁好梦,害你……”
“姑娘!怎能说—梦黄粱,人生谁不在梦中,依我说,争强斗胜,江湖奔波,全是梦,一梦醒来,万事子虚,女善士!你……”
“小道爷!看不出,你居然满肚子鬼卦,还真的有不少玄虚,承你指破迷津,少礼物,不成,接着!”
她着尾音未落,蓦抬手五点银芒,一闪而到!
圣手书生听送她礼物,就知难于接受,在她抬手当儿,身形一仰,“铁板桥”向后就倒,五点银芒,全由胸腹掠过。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避开了五支燕尾银针,就势一个“雾里惊闪”,直翻出两丈外,看得余再添直叫绝。
毕小霞知道今日已遇能人,那敢轻敌,倏展身形,跟踪而起,两臂轻扬,喝声:“再接这个!”
两支红燕,划弧形左右飞到,一声《潇湘子扫描》轻爆,十二支毒针疾射而下。
圣手书生早有准备,双手除展,黄叶飞舞,嗤嗤之声不绝,毒针全钉在黄叶上,随风飘落。
别看搞叶飞花,小巧功夫,但这手功夫就显出功力火侯,圣手书生余再旺手法自是不同凡响,这种精湛内功,更足惊人。
就在黄叶飘零当儿,余再旺陡喝:“来而不住非礼也,毕小霞!接着!”
他左手轻弹,五粒银儿连珠而到,一片轻啸,竟自分袭五要穴,手法之妙,最后发出的居然书越先到,圣手书生绰号来由可知。
毕小霞也是一流高手,在青锋会中仅略逊四六护法,但她不敢躲,因为相接踵而到的更利害。
陡振臂打出五粒铁莲子,一阵当呛,打落四支,一粒银丸疾射已到华盖,她心神陡震下,一偏头由耳根擦过去。
不由暴怒,一声娇叱,腾身而起,双掌一分,“丹凤展翅”,掌夹一股狂飓,向对方袭击。
圣手书生纵声一笑:“毕小霞!我并不惧你,有黄山派在,绝不准在皖境开坛,不信,安庆再会!”
语声在耳,人踪已渺,他早找好地形,隐身而去。
毕小霞在暗器上已输一着,愤愤地牵马雷去。
旋风太保金再添笑说:“大哥!她输了,我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承担这圣手书生外号……”
“二弟!小巧手法当不得真,对方,不可轻侮,我不展雾闪八式恐怕制不了他。”
“佛音三式呢?”
“要是六招全,当无问题,这三招全是借力打力,静以制动手法,何况习练短暂,运用不灵,可自卫不足以言制敌。
“青锋会开坛安庆,必不止她一人,我耽心柳老前辈仅率两个门下,以寡敌众,难操胜算,还得快点去才好!”
“大哥!请恕我放肆,我对阻止青锋会开坛事根本是无兴趣,我们的奇耻大辱与血海深仇……”
“二弟!你不是说那怪人曾告诉你青锋会才是真正对头么?不论此语真假,你我应多留意,总之,我想在青锋会身上探出当初造谣中伤之人,多天揣测,我有一个推断,怪人不但与这件事有关,并可能就是造谣中伤之人!”
“大哥!你这推断我不解。”
“我问你,你与爹在回音谷中接受纸箭警告之时,距离发现龙虎风云群雄时有多久时间?”
“不到半个时辰。”
“这等于说传警与否无关重要,因为避已无及了。”
“但是他在林中点我睡穴,诱走群雄,江面困住海青,我得入水逃生,传三招,赐解药,为……”
“这正是借刀杀人手法,留下你为爹复仇,正如他愿,这方法最高明不过。”
“他何必假手,据我看,他武功高不可测,并且,他与众人全有恨,殊不可解。
“二弟!这本是要武林自相残杀办法,何必有仇,江湖中先例甚多!不过这怪人必定要在你身上求得什么,这个谜,我还看不破,迟早,他还会找你,以待时机吧!”
“果然如此,那就与青锋会毫无关系,我们此行也……”
“不!我这是反面推测,从正面判断,这怪人也可能如他自己所说,束纸代箭上,不是有‘君仗义,余烛奸’么,他果真洞烛这造谣中伤之人底细,当然为此人所忌,必欲得之而甘心。
“可能,他还不是这恶人对手,就不得不小心谨慎,这造谣中伤者,那就是青锋会中人无疑了。
“再证以怪人亲口对你说:‘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也无用,普天之下相信的只有两人。’这等于说明了伪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他全了解,不但了解,他本人可能就是为人所不谅解之人。
“干脆说,他落上嫌疑,就不怪他在无人替他证之前,不愿言明,因为说出来,也不为人谅解。
“孤云山,武林至等所居,一般人决不敢去,能暗算至尊的,除风云十二雄外,不会有第十三人。
“即使有,也无这多变化,他们双方,现在正斗力斗智,但这双方,全有超绝武功,过人心智。
“如此说,搜魂灵猿侯致远、三环飞针鬼见愁滕寿、回风羽士平境嫌疑最大!”
“何以见得?”
“因为去雁荡无此三人。”
“二弟!去与否并不关重要。”
“你不是肯定说这怪人与青锋会领袖嫌疑最大么?你不是说伪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不出武林十二雄么?”
“那么,这怪人及青锋教主当然就是未到场三个人中两个。也等于说明了三个人中,当中之一,是伪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之人,存心要掀起武林浩劫。”
“很有可能。二弟!你这判断是合理的,我不是故意非难,青锋教主是谁?到现在无人知。
“现身八人中可能就有一个,蒙面人是谁?依据当场救助情形看,八雄当无分身术,只有在未现身四人中猜。”
“未来的只有三个。”
“武当玄真道人派来弟子不算到场,自然是四个。”
兄弟俩推断了半天,抽丝剥茧的理出了头绪,那是说,元凶不出风云旗下客,而怪人及青锋会教主,也是昔日十二雄中两个。
青锋教主未露面无法猜,怪人蒙面,但体型特殊,可以推测,余再添见到的不全,这就要问曾会战十二雄的笑煞神裘腾了。
旋风太保余再添道:“大哥!我想起玉娥姊及史姑娘,她们……”
“秦玉娥那儿你不会得着什么,因为冲天雁素英,还不能算青锋会中心人物。倒是史恰仙,既是青锋教主义女,教主是谁?你应……”
“可惜!我不曾连问她,她会告诉我的。”
“来日方长,头绪正多,以后再说吧!”
余再添经此一来,对去安庆阻扰青锋会开坛事,不但愿意去,他还另有打算。
兄弟两个经青阳向西北,渡江至安庆,宿店打尖不用提,第二天上街闲溜,早饭后,正是时候,人群由四面八方向镇上涌。
二人转了一圈,至后街城隍庙前,这儿广场上各色皆备,行行俱全,左侧,有个说书的,密锣紧鼓,闲人四处围过来。
兄弟俩远远望去,这说书先生头戴破边草帽,颜色半黑半黄,前织下垂,斜压在脑门上,左边眉毛压在帽里,那是说仅能看到半面。
这说书先生鬓角已斑,鱼尾纹皱成一大把,看年岁已在六十岁左右,奄口胡子两头翘,敢情这行当也是巾字流。
袍宽袖大一袭长衫,翘着二郎腿神情悠然,露出来的福字履已开了花。
身左,半蹲半坐着个黑小子,看年岁约在十四五,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两眼看天,双手抱膝,一付猴儿相。
圣手书生及旋风太保在看人家,四周眼睛集中向他们瞄,谁叫一个扮着文生公子,一个装成老道呢?
这种打扮,在这种场合,就显着不调和,偏又都是玉面朱唇,俊雅不俗,并肩一起宛若一双临风玉树。
黑小子一转头瞧了二人一眼,獠牙一乐。
圣手书生可看清了,正是黄山麒麟的红黑白三小之一的黑泥鳅廖云,再看说书的就心中了然,像声说:
“二弟!咱们别站在一起,也别固定一处,就在这附近闭走,这说书的正是梅林逸叟柳飞白柳老前辈,那孩子是黑泥鳅廖云。
“柳老前辈必然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开场子说鼓词,他老人家不张口则已,说出话来倒牙酸,你明白他那绰号吧!
“廖云在三小中最淘气,刁钻古怪什么歪点子全绝,以后,你可要留点神,我还吃过一次亏呢,要……”
锣鼓点子一紧,这位说书的开了腔:
“在下桃园人氏,姓名名头,别字古怪,绰号竹节野叟,少时也曾入帏,奈何文章憎命,名落孙山。
“一身飘泊,四海为家,曾读过不少周秦野史,晓得些古往今来,闲锣破鼓,浪迹天涯,虽然流落江湖,也算是九流中一个清品。
“不仰他人鼻息,不受指使,比起那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富贵王八,全清高,咱这里,书归正传,侍候诸君一段十八国临潼斗宝……”
他正唱到伍子胥用通臂手隔席抓过秦穆公之时,突然停了鼓,放下锣,这叫卖关子要钱。
巧啦!由庙后转来一个中年汉子,一脸雀斑,兔唇削腮,满脸的邪气,听书的全站了起来,纷纷走散,但走不了多远又站住啦,等热闹看。
这汉子大踏步进入场中,双手叉腰,威风十足,喝道:“老头儿!走江湖跑码头怎不理规矩,你在丘爷那儿挂过号?孝敬过……”
说书先生连点头,欠屁股让坐说:
“这倒是我疏忽啦!兄弟你高抬贵手,让我把今儿混过去,我老头必有一番人心,登门谢罪。”
他唉声叹气继续说:“哎!我这把子年纪了,还跑江湖受这门子活罪,说起来就叫报应,谁……”
这地痞听老头说得可怜,这壶酒也跑不了,问:“老头!这是怎么说?”
老头还是俯着首,半垂着眼皮,慢声慢语的说:
“我实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读书不明礼,抛下我自管自,二儿子习武不务正,流入鸡笼鼠盗,小孙子年轻,我替他讨了房媳妇,这小子不是人,他……”
“怎么样?”
“他依靠着地方恶霸,横着胳臂闯,他媳妇儿也跑啦!小子怨上我,吹胡子瞪眼睛专管我老头子要钱,这……”
不由听得余再添嗤的笑出了声,心说:“绕弯子骂人得想着说呀!这么现钱现货可不易。”
他转想到再旺大哥,对,就受这位老前辈影响,多少有点玩世不恭。
这地痞突然回过味来,暴喝一声:“好个老小子!讨我便宜!”
他扑向了老头,老头一摆大袖说:“哎呀!我说我孙子,你这是干什么?”
两句话连了宗,惹得远立闲人一阵哄笑。
这地痞不知怎么的,一个跄踉,跌了一跤,略一怔,发疯般向老头扑过来。
老头转脸:“黑小子,摔他!”
廖云一滑步迎过去:“说孙子,你这是干吗呀!”
余再添笑弯了腰,只听轰地!这地痞四脚朝天,摔了个眦牙裂嘴。
挨了摔心甚不服,自己整天练拳踢腿,平常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再不济,总对付得了这瘦皮猴。
他—个“鲤鱼打挺”窜将起来,冷不妨一拳,向黑小子心窝捣去。
黑小子站那儿没动,俟拳到胸前,一翻腕抓住他脉门,一带,地痞来个狗吃屎。
这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