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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拖着尹二毛的膀子就往里走。
尹二毛紧抓着那柄折扇,边走边回顾,好像生怕有人从背后偷袭。
眼看着两人已接近通往后进的厅门,花白凤突然顺手在最后一张方桌下一探,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
但见寒光一晃,匕首已齐根没入了尹二毛的后心。
惨叫一声,尹二毛吃力的转回头,死盯着花白凤毫无表情的脸孔,道:“姓花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反了……”
花白凤冷冷道:“这只怪你少不更事,你也不想想,我花大小姐是出卖朋友的人么?”
尹二毛颤声道:“可是……你莫忘了,你曾在萧坛主面前发过重誓……”
花白凤截口道:“我是发过重誓,而且我也按照誓言把侯玉阳引来了,但我的誓言里却没有包括不准杀你。”
“嗤”地一声,扇骨里的另一支毒签也已射出,颤颤抖抖的钉在了桌脚上。
尹二毛的身子也笔直的朝后倒去,两只死鱼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异之色,似乎至死都不相信花白凤竟敢向他下手。
梅仙忍不住兴奋叫道:“花大小姐果然够朋友,我家公子总算没有看错你。”
“无心乞婆”一旁冷笑道:“甚么够朋友,她不过是在水上待久了,比一般人会见风转舵罢了。”
花白凤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又走到一张桌子旁边,从下面摸出一柄长剑,道:“二公子,快,咱们先赶到铁家再说。”
侯玉阳道:“赶到铁家去干甚么?”
花白凤道:“去拿你交换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还在萧锦堂手上。”
侯玉阳道:“你是说‘断魂枪’萧锦堂正在铁老爷子家里等着我?”
花白凤道:“不错,铁家早就倒过去了,萧锦堂已经在铁家等了你几个月了。”
侯玉阳道:“就等着你把我骗来交给他?”
花白凤道:“我当然不是真的要把你交给他,我只是想跟你联手把他除掉,然后再设法把那个孩子营救出来而已。”
侯玉阳道:“你一再提起那个孩子,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那个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花白凤道:“这还用说,当然是从铁大姑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侯玉阳道:“你的意思是说,孩子是铁大姑娘生的,播种者却是侯玉麟?”
花白凤道:“没错。”
侯玉阳道:“错了,据我所知,铁大姑娘过世已经好多年了。”
花白凤道:“没错,没错,你莫忘了,你大哥侯玉麟过世也好多年了,但那孩子却没有死,如今已经八岁了。”
侯玉阳道:“那么这些年来,那个孩子是由哪个在扶养?”
花白凤道:“当然是铁老爷子,当年铁老爷子逼死了女儿,却不忍向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下手,才偷偷扶养下来。”
侯玉阳道:“偷偷扶养下来?”
花白凤道:“那当然,铁老爷子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没出嫁的大闺女生孩子已使他颜面扫地,他怎么能够再公然收养那个孽种?”
侯玉阳道:“那就怪了,这件事既然事关铁家的颜面,就应该保密到底才对,怎么会被神鹰教发现呢?”
花白凤道:“那是因为铁老爷子老了,早就压制不住他那群如狼似虎的徒弟了。如果他再年轻几年,身体再硬朗一点,非但这件事不会张扬出去,神鹰教也根本就过不了江。”
侯玉阳道:“照你这么说,这次倒过去的,并不是铁老爷子,而是他那批门人。”
花白凤道:“不错,如今是躺着是站着,早就由不得铁老爷子作主了。”
侯玉阳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喃喃道:“奇怪,按说他应该很恨侯家才对!可是这次,他为甚么会冒险救我?”
花白凤愕然道:“铁老爷子几时救过你?”
侯玉阳没有答覆他,只回首朝正门喊了声:“李宝裳可在?”
李宝裳恭诺一声,却从后门闪身而入,道:“属下正在恭候二公子差遣。”
侯玉阳道:“这件事你可曾听人说起过?”
李宝裳沉吟着道:“没有,不过当年大公子和铁大姑娘交往之事,属下倒是略知一、二。”
侯玉阳忙道:“他们的确有过交往?”
李宝裳点头道:“的确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被夫人给拆散了。”
侯玉阳道:“男女间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拆散的,看来那孩子真的可能是侯家的了。”
李宝裳迟疑了一阵,才道:“可能。”
侯玉阳道:“既然连你都认为可能,那你就赶快拿个主意吧。”
李宝裳一怔!道:“拿甚么主意?”
侯玉阳道:“是救?还是干脆给他来个不理?”
李宝裳慌忙道:“此事关系重大,属下不便作主,一切还请二公子吩咐。”
侯玉阳回望着梅仙,道:“你呢?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梅仙不由目主的往后缩了缩,道:“这是夫人房里的事,连李总管都不敢插手,哪里还有我多嘴的分?”
侯玉阳双手一摊,道:“既然你们都不愿作主,那咱们只有通知薛宝钗,请她亲自来处埋了。”
李宝裳变色道:“这个嘛……恐怕不太好……”
侯玉阳道:“有甚么不好?”
李宝裳道:“夫人的个性,二公子想必也清楚得很,这件事万一让她知道,恐怕就不好办了。”
侯玉阳道:“不好办也得让她来办,否则一旦出了差错,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梅仙急急接口道:“就算不出差错,能够安全把那个孩子救出来,咱们也未必讨得到好。”
李宝裳道:“这话怎么说?”
梅仙道:“总管有没有想到,万一夫人不肯承认那个孩子呢?”
李宝裳不再吭声。
梅仙道:“所以依小婢之见,最好还是遵照公子的吩咐办事,至少咱们可以不落埋怨。”
李宝裳不得不点头,道:“也对。”
花白凤却在一旁大喊道:“不对,不对,你们这么一拖,那个孩子就完了。”
侯玉阳道:“没有那么严重,在侯家的人插手之前,那个孩子安全得很。”
花白凤不解道:“何以见得?”
侯玉阳道:“因为到目前为上,那个孩子还是铁家的,跟咱们侯家还没扯上一点关系。”
李宝裳点头道:“不错,只要咱们按兵不动,那孩子就永远不姓侯。”
花白凤急喊道:“可是侯玉阳已经到了扬州,他们怎么可能由得你们按兵不动?”
侯玉阳笑笑道:“只要我不离开金府,他们能将我奈何?”
花白凤顿足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萧锦堂像尹二毛那么好对付么?”
侯玉阳道:“你放心,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我想那姓萧的还没有胆找上来。”
花白凤道:“万一霍传甲那批人赶来呢?”
侯玉阳道:“有‘无心乞婆’在,你烦甚么?”
花白凤回头瞄了“无心乞婆”一眼,道:“她……她老人家肯留下来么?”
侯玉阳道:“肯,只要你陪她下棋,你赶她都赶不走。”
花白凤眉头一皱,道:“可是你应该知道,我的围棋实在别脚得很……”
侯玉阳道:“太祖棋呢?”
花白凤道:“甚么太祖棋?”
“无心乞婆”笑嘻嘻接道:“所谓太祖棋,就是担担棋也。”
花白凤登时眉开眼笑道:“如果您老人家要找担担棋的对手,那您算找对人了。”
“无心乞婆”小小心心道:“你会?”
“她不会,我会。”
一个年轻俊美,绝不比侯玉阳差的年轻人,大步而出,口中向“无心乞婆”说话,眼睛却直盯着侯玉阳。
侯玉阳从未见过这个人,正在惊疑间,梅仙急迎上一步,检衽行礼道:“婢子梅仙,参见大公子。”
侯玉阳这才醒悟,眼前这个人是侯玉阳的“知心好友”花大公子花云。
花云却大步走了过来,拍着侯玉阳的肩膀,道:“怎么,前些时没有为抢救护送你回金陵,至今还在生我的气么?”
梅仙急忙接口道:“怎么会?大公子虽然没有空赶来,却派了大小姐来,千里迢迢,不辞辛劳,我家公子感激都还不来及,那还敢生大公子的气!”
她一面伸手扯侯玉阳的衣角,侯玉阳这才醒悟,笑道:“我没有生气。”
梅仙却娇笑道:“我家公子虽然没有生气,却在奇怪,那么热闹的场面,怎么独缺了你花大公子?”
花云叹道:“那次是我一时糊涂,无缘无故惹上一个叫‘何欢’的酒女……”
侯玉阳失声道:“江南第一名妓,水月楼的何欢?”
花云道:“是她,因此惹得你嫂子……”
梅仙及时向侯玉阳解释:“花大公子刚娶不久的老婆。”
侯玉阳“哦”了一声,花云又道:“她一不小心,动了胎气……”
花白凤却吃吃笑道:“是因为醋喝多了!”
侯玉阳善解人意,拍着他的肩膀道:“那是她的头胎,又是你的错,所以你一定要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花云感激涕零,直道:“谢谢,谢谢……”
侯玉阳道:“现在呢?好些没有?”
花云得意洋洋道:“即将临盆,我马上要当爸爸啦!”
侯玉阳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恭喜!”
花云又叹道:“这是她的头胎,所以我一定要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侯玉阳道:“当然。”
花云道:“所以短期内……”
侯玉阳大声道:“所以你用不着陪我们去冒险,你只要替我好好留住‘无心乞婆’好好保护金家产业,好好照顾龙王的第一个长孙!”
花云用力点头道:“是,我一定会的!”
说着就随手拔下那尸体背上的短匕,开始在地上画棋盘。
“无心乞婆”也立刻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向花云,一面道:“你真的会下‘太祖棋’?”
花云嘻嘻笑道:“我只会赢,不会输。”
房梁上的小喇叭周叫道:“侯二公子,小的呢?要不要我留下来替你做菜?”
侯玉阳皱眉道:“不必,老实说,你的菜我实在不敢领教,不过你的嘴好像还可以用一用。”
小喇叭周忙道:“公子是不是又想让小的替你传甚么信?”
梅仙立刻接口道:“传信倒用不到你,但你可以替我家公子放放风声,就说花少奶奶生了,所以花大公子这几天没空在外边走动。”
小喇叭周胸脯一拍,道:“行,这种事小的最拿手……不过万一有人问起花少奶奶生的是闺女还是小子,小的应该怎么回答?”
梅仙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小子,你也不想想,像花大公子这么能干的人,第一胎怎么可以生闺女?”
花云添丁的喜讯,一夜间便传递了全城。
同时侯二公子进城的消息,也在武林人物聚集的瘦西湖畔水月楼,悄悄传了开来。
水月楼的生意显得更加兴隆,从早到晚宾客不断,厚皮小喇叭周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每个客人都要打赏一点小费,缠着他盘问一番,话题总是在侯玉阳、花云两人会面的情况上打转。
前两天小喇叭周还吹得有声有色,但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开始厌烦起来,同时心里也有点嘀咕,为甚么金陵方面还没有一点消息,莫非薛宝钗对侯玉麟留下的那个孩子真的毫无兴趣?
堂口上又有人呼喊道:“小喇叭周,上菜。”
小喇叭周正躲在房里计算这几天赚进来的外快,闻声急忙将一堆碎银子往枕头下面一塞,匆匆走了出去,苦着脸道:“你们能不能让我歇一歇?我这两条腿都快要跑断了。”
呼唤他那个人满脸无奈道:“我是很想让你歇歇,可是刘老三指名要你,你不去,行吗?”
小喇叭周大吃一惊,道:“刘老三?铁府的刘奎刘三爷?”
那个人点头。
小喇叭周二话不说,端起一盘菜就朝外走。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在跟他打招呼,好像所有的宾客都是他的熟人。
小喇叭周一刻也不敢耽搁,一直走到楼上最靠角落的一间客房前,刚刚挑起门帘,手上的菜已被人接了过去,身子也被一个跛脚汉子强行按在临门的一张椅子上。
房里已围坐着五个神情栗悍的大汉,一看就知道都是武林人物。
紧靠在他右首的一个面色清癯的中年人,正是铁府目前最当权的刘奎,也正是“铁桨”铁梦秋老爷子的第三个徒弟。
小喇叭周惶惶的站起来,哈腰道:“各位才来?”
刘奎挥手道:“不要客气,你只管坐着。”
小喇叭周还没来得及答话,只觉得肩膀一重,重又跌坐在椅子上。
刘奎似笑非笑的斜瞄着他,道:“听说周领班最近得意得很啊……”
小喇叭周听得一阵急咳,还慌忙朝门外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