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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谷道场从没听说他梦游。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话?就算梦游,游了三天三夜还不醒?”
他便笑着嘲讽道:“韩将军出走栈道,可是你因娶不到吕家小姐,情场失意,故而要舍汉王而去?”
韩淮楚差点晕倒,“情场失意!这种理由他也想得出来!”
他便哈哈大笑:“萧丞相说哪里话来!韩某是听到消息说汉王只欲封我一个将军当当,不能作三军统帅,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而要去往他国,再投明主去也。”
萧何望了望寒溪,自作聪明想到,“好险!幸而有这寒溪挡道,这小子找不到舟楫渡河。否则这经天纬地的韩信,就白白被其他诸侯所用了。”
他听到韩淮楚道出原因,心中也就放心。立马板起脸吼道:“你呆在我府中足不出户,哪里听来的谣言!本相与王妃早就说动汉王,拜你为大将军,掌管举国兵马。你这小子还担心什么?”
韩淮楚故作喜状,问道:“此话当真?”
那萧何信誓旦旦道:“若你当不上大将军,本相就把头砍下来给你谢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淮楚也就不再演戏。
只见他将手指撮在唇边,放声一啸。
一匹浑身如赤炭般的骏马犹如闪电应声而来。韩淮楚一跃上马,说道:“萧丞相,咱们走。”
萧何还没会过意来,愣愣地问道:“去哪里?”韩淮楚一提马鬃,说出二字:“南郑。”
萧何大喜,连忙挥动马鞭,尾随过来。
※※※
却说那萧何一走,刘邦就像受刑一样难熬。
那些平日刘邦不想管,也不会管的大小事务一股脑地冒了出来。什么军马钱粮,外事接待,什么秋收春耕,水利渔工,还有那旱涝水灾,贸易运输。平常萧何把这一切都梳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要刘邦操心。刘邦的任务就是在萧何的批奏后画个圈,然后他就自去与那些艳妃风流快活。萧何逃走,这些事只好归他刘季亲自来管。
那堆成山的案牍,看得刘邦脑袋大了一圈。一星期批奏下来,刘邦的耳朵边嗡嗡只叫,两眼发花。那时要有氧气瓶,他刘季一定会抱起来猛吸。
“原来老萧这么重要,缺了他俺这里玩不转。”
刘邦累得瘫倒在椅上,有气无力地对身旁的内侍说道。
只听“咯咯”一笑,宫门内走进一位妇人,正是他的正牌媳妇——王妃吕雉。
吕雉腆着大肚子进来,满脸堆笑:“刘季,什么事玩不转?”
刘邦用手一指案上的案牍,摇头道:“就是这些奏章。萧何这老东西一走,差点把俺给累死。”
吕雉轻轻拈起案上一竹牍,略微扫了一眼,笑道:“这有何难?略阳的赋税收不上来,就把县令换了,找个收得上税的人来当。”她将那竹牍放下,又拈起另一个竹牍,一看又道:“这事也稀松平常。那通往黔中的道路现下朝廷无钱修筑,就请有钱人来修。修好后沿途设卡,允许他们收那些过往商人的过路费十年,一定踊跃者无数。”
刘邦听得大为佩服,翘起拇指赞道:“媳妇,看不出来你还这般有才。若你不是一个女子,就让你做丞相得了。”
吕雉笑盈盈道:“我吕雉不是夸口,这些奏章你尽管让我来批。包管半天工夫,这些案牍我批得清清楚楚。”
刘邦听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你身居后宫,怎能干涉朝政?”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你身怀六甲,岂能为这些事烦心。”
那吕雉满脸的失望,说道:“我只是想为夫君你分点忧,也无其他的意思。你看你被这些奏章整成这样,我看着都着急。”
“何止你急,俺刘季心里也急。再这么下去,俺一定累死不可。”刘邦心里想。
正说话间,宫外进来一内侍禀报:“萧何丞相回来了。”
刘邦如聆纶音,大喜过望,立马站起说道:“快宣他进宫!”
第三十八章 国士无双
阴险家萧何一身疲惫地走进宫来。刘邦一见到他,就破口大骂:“老萧,你这老东西跟俺多年,没有一日离开,俺刘季待你不薄,有什么道理连你也要逃跑?”
萧何从容答道:“臣不是逃走,而是去追赶韩信。”
刘邦更怒,斥道:“韩信只是一个志大才疏的家伙,他要逃走就让他逃走好了。你一国丞相,追他干什么?失心疯了么?”
萧何振振有词道:“若是别人逃走,也还罢了。韩信国士无双,岂能纵他离去?大王若只想偏安于汉中一隅,就任韩信逃走。若想与西楚项羽争夺天下,非用韩信不能!”
在刘邦的心目中,韩淮楚还没有萧何说的那么重要。先头刘邦也只是想封韩淮楚一个统兵大将而已。后来经不住萧何与吕雉极力推荐,曾动过拜韩淮楚为大将军的念头。
但韩淮楚这么不告而别出走寒溪,刘邦又改了主意。“一个牛皮吹破的跨夫,有何能耐带领汉军杀出汉中,与那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逐鹿天下?”刘邦便对韩淮楚不再那么看重。
那萧何连“国士无双”这种溢美之词都说了出来,听得刘邦只是嗤笑。
“那韩信有丞相说的那般能耐吗?”刘邦不以为然说道。
萧何振声道:“以臣所见,便是乐羊在世,吴起复生,亦不及韩信之才也。”
“越说越玄乎了,连乐羊吴起两位大兵法家都比不上他韩信。萧何这么给韩信脸上贴金,莫非因韩信是他纵横家弟子的缘故?”刘邦心里嘀咕道。
但萧何极力推荐这韩信,还是要给他一个面子。刘邦便开始让步,以征询的语气说道:“韩信若回,寡人至多只封他一位将军当当,总不能让他一下子冒到樊哙夏侯婴这些兄弟的头上吧?要是拜韩信为大将军,兄弟们怎会服气?”
萧何哈哈大笑:“大王是要顾念兄弟的想法,还是要得天下?依臣之见,樊哙夏侯婴之流与韩信相比,只如萤火之对皓月也!区区萤火,怎能同皓月争辉?”
刘邦不耐烦挥挥手道:“得了得了!那韩信你追回来没有。你把他夸得天上去了,没有追回来还是枉然。”
萧何知道刘邦开始松口,心中一喜,说道:“没有追回韩信,为臣就不会回到南郑。那韩信正在臣府中,大王若是怀疑他的才能,尽管亲自一试。”
吕雉在旁拍手叫好,说道:“臣妾也想听听,那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韩信,到底有什么文韬武略可安邦定国。可否容臣妾留在此处一听?”
刘邦教训他婆娘是六亲不认:“俺与韩信谈论的是军国大事,你身居后宫怎能旁听?”
那吕雉一听怒火上窜,柳眉倒竖,高声尖叫起来:“刘季!你去巴郡迎娶那巴族一枝花,是谁为你把风掌舵?若不是臣妾拍板,任命韩信为平南将军,那巴族叛乱还不知何时能够平息呢。”
刘邦虽做了汉王,对他婆娘还是有三分畏惧。见吕雉生气,连忙赔笑道:“俺说的是要是那韩信见你在此,岂不会笑俺不知礼数?”
诸侯王招贤见士,那后宫嫔妃若是在场,是不大合乎礼数。吕雉听了,也悻悻然无可奈何。
黑道大嫂插手军国大事,也不是头一遭。萧何与吕雉极熟,也就不以为意,还要帮她支招。他便出主意道:“这事好办。就让王妃躲在内室听韩信之言,不出来便可。”
吕雉大喜,赞道:“还是萧丞相有办法。”
刘邦即传话,遣黄门内侍去到萧何府中宣韩淮楚入宫。萧何便出宫,在宫门外等候韩信。
※※※
过不多时,韩淮楚慢吞吞跟着那内侍走来,边走还边跟站立在庭廊中的侍卫笑着打招呼。那轻松的样子看得萧何都着急。
待韩淮楚走近,萧何埋怨道:“你这小子!汉王要考较你才学呢。都什么时候,还有闲心与侍卫打招呼?”
韩淮楚愕然道:“这些兄弟沂水之战韩某曾见过面,打声招呼有何不妥吗?”
正是皇帝不急急太监。萧何低声问道:“汉王召见,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韩淮楚嘿嘿一笑:“见那汉王何须准备?见招扯招才是我纵横家弟子的本事。”
在鬼谷道场,韩淮楚虽学的是兵法。但他有门中至宝《鬼谷子十四篇》在手,那诡辩之术未尝没有涉猎。
萧何在韩淮楚肩上一拍:“你这小子,千万不要给本相丢脸。快去吧!”
※※※
韩淮楚入到宫中,见那刘邦正傲慢地坐在阶上,左边一位美眉宫女手摇羽扇,正为他搧风,右边一位美眉宫女手按在他肩上,正为他揉捏。
“好大的架子!”
韩淮楚是气不打一处出。“这个刘邦,在沂水之战见了小生还恭恭敬敬,如今作了汉王,就如此傲慢!哼,枉费我暗中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要不是小生知道未来历史,哪还会轮到他做我的老板?”
气归气,韩淮楚还是依照礼数,跪下参拜:“为臣韩信,参见汉王殿下。”
刘邦欠了欠身,大刺刺问道:“韩信,你来汉中投效寡人,定是带来安邦定国之策。且说来寡人一听。”
韩淮楚抬头望向刘邦,高声道:“安邦定国之策,当说与明君。若汉王求贤若渴,欲龙飞九天拥有四海之地,何吝赐韩信一座?”
那刘邦正要发作,便听内室传来一声咳嗽。
他沉思一下,摆了摆手:“来人,赐韩将军座。”便有宫人提来一几,端到韩淮楚面前。
韩淮楚心中纳闷:“是谁在内室,偷听我与刘邦谈论军国大事?”随即醒悟,心中好笑:“这老处女就是这么耐不住寂寞,也来凑这个热闹。看来今天的牌局还没有开场。”
韩淮楚望了望那几,也不坐下,又高声道:“安邦定国之策,当不传与三尺之外。汉王若得韩信之策,何吝下阶一听?”
刘邦气得连连点头,身躯只是颤抖,“这个韩信,给他鼻子他就上脸。还要俺下阶听他的鬼话。”将手一挥,正要说声:“轰出去!”又听内室传来一声咳嗽。
“媳妇啊媳妇,看在你的面上,今日俺就纡尊降贵,到这狂徒面前听听他怎么说。”刘邦心里想着,对内侍一示意。
又有人提来一几,端在阶下,与韩淮楚的那张几并放在一起。韩淮楚便站起来坐下。那刘邦也走下阶来,与韩淮楚对面坐了。
韩淮楚微微一笑,朗声问道:“请问汉王,如当今阻扰大王争夺天下的人是项羽乎?”
刘邦瞪眼看了看韩淮楚,心道废话,不是他是谁?
他还没有回答,韩淮楚已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大王自思勇猛剽悍可否与项羽匹敌?”
“还是废话!那项羽打起仗来像个疯子,巨鹿一战天下英雄胆寒心惊,俺怎能与疯子相比?”刘邦愈觉生气,大嘴噘了起来,眉头拧得像麻花。
左右皆在笑,“韩信连连发问,这到底是谁考较谁啊?”
刘邦不想回答,韩淮楚还直愣愣看着那刘邦,这王宫之中气氛尴尬至极,连空气都仿佛有点僵硬。
又听内室传来一声咳嗽,老处女在催促刘邦快答。
刘邦沉吟来沉吟去,终于还是开腔:“不怕韩将军见笑,打仗寡人实不如项王也。”
韩淮楚闻言,起身离座,向刘邦拜了三拜,说道:“恕臣直言,臣亦以为大王不如也!大王偏于西南一隅,户籍人口财力军力皆是有限得很。而项羽坐拥中原九郡,兵多将广,钱粮充足。且海内诸侯,皆听命于项羽。一声令下,何敢不从?大王若兴无备之军,与项羽仓促火并,无异于以卵击石也!”
这话说得太对了,简直是入到刘邦心里去了。那刘邦想杀出汉中与项羽再决雌雄,却又整日惴惴,担忧的不正是如此?
刘邦动容道:“将军说的是。但按将军所说,难道寡人便要畏首畏尾,坐死在这汉中么?”
韩淮楚嘿嘿一笑,摇头道:“不然。项羽虽看似强大,却有致命的弱点。若大王能好好利用他这些弱点,胜负之数,实可易位。”
刘邦哦了一声,态度变得十分谦虚:“不知项王有哪些弱点可以利用?”
韩淮楚便开始了他那载入史册如排山倒海大河奔流般的演说:
“臣曾在项羽帐下,深知他的为人,请大王细听。
项羽怒目而视一声断喝,千人皆废,虽古今名将,无有可出其之右者。然不谙任贤用能,唯信身边亲信数人,此所谓恃匹夫之勇耳,不足与谋大事也。
项羽对人恭敬慈爱,言语亲切。人有疾病,往往泣而分饮食,甚至吮毒为将士疗伤。然至人有功当封爵时,却把刻好的印角都摸平了也舍不得封给有功之人。此所谓妇人之仁也,不足以以臣事之也。
项羽虽霸有天下,却不居关中而都彭城,既背义帝之约,又失地理之利。此所谓沐猴而冠不足言王霸之图也。
项羽迁义帝于千里之外的郴县,驱逐诸侯故主,亲近者尽封善地,疏远者以迁恶地,天下诸侯皆忿忿难平。此所谓主梁不正,大厦亦覆也。
项羽屠城坑卒,掘骊山陵暴骨荒山,自举兵以来,所过之地无不残灭,百姓皆怨,虽听其令,不过劫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