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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舱里的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直到停止上客的前一刻,谢子言夫妇才踏入机舱。老谢见到在舱口迎客的梁笑笑马上低下头,梁笑笑也不看他,但依旧挂着笑容,说着服务用语。后边一个老者杵着拐杖进来,她热情地搀扶着老者,把他带到座位上。
谢子言夫妇分别在不同的一排就座,谢太太刚好坐在了秦奋的旁边。
梁笑笑端着手巾和饮料走过来,依次递给秦奋和谢太太。谢太太接过来,擦着手问:“小姐,如果有空位我想和我先生的座位调在一起。”
梁笑笑看了一眼坐在另一排的谢子言,职业地含着笑,说:“对不起,今天的商务舱满员,调不了。如果你们非常想坐在一起的话,我可以帮您去经济舱看看。”
谢太太听了有些不悦,轻声说:“其实这是你们航空公司的服务不够人性化,我们夫妇两人一起订的票,没有道理不安排在一起坐的。”
梁笑笑和颜悦色地回敬了一句:“下次您可以早点儿来机场换登机牌,电脑里并不会显示出你们是夫妻关系。”
秦奋在一旁,把这些细枝末节都看在眼里。他从梁笑笑受过专业培训的笑容里,透视到一股股妒火在喷燃。他直觉认定:那个男人,就是梁笑笑所钟情的人。这时,恶作剧的欲望在他心里骚动起来,他要报复刚才登机时梁笑笑对他的漠视。
于是,他站起身,对谢太太说:“我跟你们换吧,真是不应该把人家夫妻拆开。”又抬头看着梁笑笑,用批评的语气说,“小同志,虽然我知道这是地面的事不归你们空姐管,但乘客的意见你们还是应该虚心接受,回去认真地向上面反映。老说改进服务质量,怎么改进啊?其实就是细节。”
说完,也不顾梁笑笑的反应,径直朝谢子言走去,招呼道:“您过来吧。”
老谢有些着急,使劲摆手:“不麻烦了,谢谢您,一会儿就到了。”
秦奋站那儿不动,硬是坚持说:“不麻烦,我都站起来了,你就过去吧。”
梁笑笑瞪了一眼秦奋,对他和谢子言说:“如果你们要换就请快一点儿就座,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老谢不敢看梁笑笑,站起身,含混地向秦奋说了声“谢谢!”,磕磕绊绊来到了妻子旁边,刚坐下,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飞机开始滑行,机上人员各就各位。秦奋东张西望,透过服务舱的帘子,看见坐在他对面的梁笑笑,见她心潮起伏一脸的愤怒,甚至忘了系上安全带。
秦奋又来劲了,伸手按了一下呼叫铃。
梁笑笑只得匆忙赶过来,没好气地问:“你不知道飞机在滑行吗?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秦奋笑着说:“我想提醒你,为了你的安全请你也系好安全带。”
梁笑笑暗自咬牙切齿地回到乘务员的座位上,啪地扣上安全带,脑袋甩向一边不看秦奋。
飞机爬高后,钻出云层,飞行渐渐平稳下来,机舱里一阵噼里啪啦解安全带的声音。秦奋看了一眼前排的谢子言夫妇,谢太太在看机上的航空杂志,老谢则独自放倒座椅的靠背,躺下去戴上自备的眼罩,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
秦奋站起身,来到服务舱。梁笑笑背对舱门,正在操作台前忙着准备餐食,秦奋在她背后小声说:“那位先生就是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鸡肋吧?”
梁笑笑怔住了,身体僵在原地,从她的背影可以看出她努力地克制着情绪,过了一会儿,又继续干手里的活儿,嗓音像感冒似的说:“请你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秦奋心里涌起些许的怜悯,他对着梁笑笑的后背说:“有些事当止则止,我过几天就回去,你要想喝酒给我打电话,就拿我当个知心不换命的酒友吧。”
秦奋到杭州后的第二天,就去看房子。让他特别惊讶的是杭州市里竟有一大片湿地,风景独好,房子是独栋的,有庭院,周围植被繁茂,溪水潺潺。秦奋很兴奋,跟着售楼小姐看样板间,中意的样子溢于言表。
售楼小姐一路指着所到之处强买强卖地说:“这是您的客厅,这是您的餐厅,这是您的主卧,这是您的……”
秦奋越听越不舒服,对售楼小姐说:“你别老说这是您的客厅您的主卧,我还不知道买不买呢,你还是先给我说说价钱吧。”
小姐显然训练有素,说:“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钱一定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您是否中意这里的环境,说实话要论房子您一定看过很多比这好的,但是比这好的环境您花多少钱也买不来。”
一番话居然把秦奋给堵住了。心里忿忿不平,正搜肠刮肚要找出话来反击,他的手机却响了。拿出来看看,没想到是梁笑笑打来的。
梁笑笑正在一家美容店作手部的护理,她没有穿制服,很休闲的一身装束,护理师正在为她的一只手作保养,她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电话那边的秦奋说,“昨天心情特别不好,请了假留在杭州没走,昨天晚上自己喝了大半瓶酒才勉强睡着,今天睡了一上午,醒了不知道该干什么,你要是也闲着没什么事就陪我聊聊天,心里太堵得慌,烦,还想喝。”
秦奋走到另一个房间去,避开售楼小姐,对着电话说:“聊天没问题,可我下午已经约了征婚的人见面,能不能改在晚上?咱们一醉方休。”
梁笑笑说:“你征婚都征到杭州来啦,网撒得真够大的。”
“我也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反正我也没事,你带上我正好可以帮你把把关。”
“那我怎么跟人家介绍你呀?说咱俩也谈过,你没看上我?”
“你就说酒友呗,其实你也不用介绍我,我在旁边喝茶,完了事帮你参谋不给你添乱。”
秦奋想了想说:“也行,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遇到了合适的,就像你说的那种气味相投的,我可就顾不上陪你了,到时候你可别觉得我重色轻友啊。”
梁笑笑满口答应:“你放心,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约会六 指腹征婚
泰奋没好气地说:“别的事我可以不劳而获,娶妻生子这件事我还是想自力更生.不接受外援。”
梁笑笑按照秦奋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西湖岸边的一家茶楼,一楼有评弹演唱,喝茶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她寻寻觅觅上到二楼,随即看见秦奋正在和一个女人表情严肃地交谈。秦奋也看到了她,用眼神打了个招呼。梁笑笑不发声地用口型说:“你忙你的。”
梁笑笑在紧挨着他们的临桌落座,一边看茶单,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那个女人。
女人叫格瑞丝,是单眼皮,相貌和气质都有点儿像吴倩莲,一看就是特有主意的那种。而且说的也是台湾国语。
秦奋问格瑞丝:“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格瑞丝说:“我是台湾人,家父在杭州办厂,客居杭州。”
“去过北京吗?”
“当然有去过啊。”
“北京杭州,你更喜欢哪里?”
格瑞丝作出为难的样子,说:“你这个问题好难回答的,环境气候居住来讲当然是杭州啦,可是我也蛮喜欢北京的人气了,我祖父就是北京人哎。我最喜欢听他说北京话了。”格瑞丝学祖父的北京话发音,“这是怎么回儿事儿。”
秦奋笑起来,纠正她说:“你别丑化我们北京人了,'回'不加儿音,只有'事儿'才加儿化音怎么回事儿。”
格瑞丝应了句“哦是这样子啊”,接着介绍自己的情况:“大陆'沦陷'后祖父随'国军'撤退去了台湾。”
秦奋再次纠正她:“我们叫解放。”
格瑞丝很好奇地问:“什么叫解放呢?”
“简单地说就是,把地主的房子土地分给穷人,让富人一贫如洗,咸鱼翻身了就是解放。我们喝茶的这所院子原来就是富人的,现在成人民的了。”
格瑞丝不解地问:“富人不是人民的一分子吗?”
秦奋说:“我们理解的人民就是饥寒交迫的人,衣食无忧的都是人民的敌人。”
格瑞丝更加糊涂了:“那现在的人生活都是蛮富足的呀,照你的说法人民去到哪里了?”
秦奋也被自己的逻辑搞晕了,翻着眼珠子自问自道:“也是哈,人民怎么不知去向了呢?”
坐在一边的梁笑笑听得清清楚楚,使劲忍着笑,赶紧把头扭向窗外。
格瑞丝替秦奋解了围,安慰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解放跟沦陷只是角度不同的说法。”
秦奋忙点头:“对对对,咱们可以求同存异。”
格瑞丝表示赞同,她说:“就是嘛,有些普世的价值观大家都会认同的。譬如说,慈善呀要有仁爱之心呀。”
“像这次的大地震你们台湾各界也都踊跃募捐,大陆人民还是很感动的。”
“对呀,家父的企业也有捐款呀。看到那么多同胞遇难真的是蛮心痛的。”
秦奋颇有同感地说:“尤其是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孤儿,真是可怜,我在新闻里看到有一位母亲,临死前还把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人都咽气了还哺育,母性真是太伟大了。”
格瑞丝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当妈妈的为了孩子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秦奋说:“爸爸也行,别说是亲生的,就那些孤儿我都申请领养了。”
格瑞丝眼睛一下子亮了,她一下抓住秦奋的手,说:“你真的对孩子有这样的爱心吗?”
秦奋拍拍她的小手,一脸严肃,用郑重的语气说:“有。你是孤儿吗?大点儿我也可以领养。”
格瑞丝嗔怪道:“你真是贵人好忘事,刚跟你说完家父也在杭州嘛。”然后突然把话题一转,说,“你不要失望,我的腹中怀了一个,你可以当他的爸爸。”
秦奋一下怔住了,不明原委地看着她,问:“你不是没结过婚吗?”
格瑞丝清晰肯定地回答:“没有,可是我怀了孩子。”
“谁的呀?”
一丝伤感划过了格瑞丝的眼睛,在这一刻,她保养良好的面容上,突然现出了憔悴,她说:“那个人我不想提起,他不想认这个BABY,我不想孩子出世的时候没有父亲。所以我想马上为他找到一个有爱心的爹地。我觉得你蛮适合的。”
秦奋猝不及防被格瑞丝逼到了死角,他眼神游离地边想边嘟囔道:“这个嘛……”
这可是秦奋连想都没想过的问题,有一瞬间,他简直觉得这个台湾女人是来这里恶搞的。如果不是恶搞,那就是发疯。他求救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梁笑笑。
梁笑笑对他频频点头,脸上洋溢着赞许和鼓励的表情。
这丫头,整个儿一幸灾乐祸!越到需要她给主意的时候,她越给你打镲!这就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问题了,这叫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怎么把你往惨里整她怎么开心。秦奋对她是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是应该骂她,还是忍不住好好疼她。
格瑞丝用台湾女人式的那种火辣辣的眼神望着他,热切地问道:“你中不中意我呀?”
秦奋干咳了两声:“你,我是中意的,可要是……”
他说“中意”的时候声音很大,是故意说给梁笑笑听的,本意是想让梁笑笑听了别扭、吃醋、不舒服、不爽。再一想,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爱中意谁就中意谁,人家才不在乎呢。这样一想,心里好生无趣。再看眼前这个台湾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一点儿也不中意。
只听格瑞丝说道:“你不是说不在乎不是亲生的吗?孩子一出世看见的就是你,我也不会告诉他,等于就是你亲生嘛。”
秦奋说:“孤儿我是可以接受的,父母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把宝马车头插上一个奔驰的标,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能开不就行了吗?”
“可要是出了故障,奔驰的零件配不上,宝马又不管修……要不我就算了,承蒙你看得上我,你再找找别人,我就忍痛割爱了。”
格瑞丝失望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走下了楼梯。她可能真认为,秦奋还会把她叫住,与她详细磋商她的婚姻计划的。
梁笑笑待台湾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端,立刻站起来,一脸用心不良的笑容捧着茶杯换到秦奋的这张桌上来。秦奋看着这副样子的梁笑笑,觉得她简直像个小孩子,单纯可爱,还非常顽皮。一阵怜爱之情,从他心底生了出来。
梁笑笑说:“多好的事呀,你怎么那么没有爱心呀?我觉得挺合适的,人长得又好看,家里又有钱,还能白落一儿子,说实话就你这条件你算中了头彩了。”
秦奋没好气地说:“别的事我可以不劳而获,娶妻生子这件事我还是想自力更生,不接受外援。”他望着梁笑笑说:“看来这征婚是挺不靠谱的一个事,我总结了一下,歪瓜裂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