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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彤垂目低声道:“他老人家又云游返回来了!”
柳剑雄立时想起一事,点点头,付念道:“对了!那几声柔细音,是他老人家所发。”
柳彤猛睁眼,接过妙清手中的素笺,捧读一遍;陡然转头道:“雄儿!去吧!立刻动身,为父有你师伯祖所赐灵药,不悉老病不愈。”
柳剑雄慌的自瓷瓶内倾出一粒红色清香药丸,双手捧着,送到老父身边,低声道:“爹!您老人家请快取下!”
柳彤接过,二指微颤的纳入口内,柳剑雄回身顺手自道童手内接过一杯半温开水,服侍老父服下。
妙清捋须一笑,将瓶子接地,和声道:“雄儿!你为去吧!你爹已取了第一颗药丸,只要再服两粒,一准药到病除。”
柳剑雄神情黯淡,好不容易才见老父一面,又要骊歌高奏,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师伯的话。
父命难违,他朝两老恭恭敬敬的拜了四拜,依恋万分的挥泪走出精院。
身才出院门,妙清追出来道:“雄儿,你一直下山吧!你师祖面前,师伯会为你禀陈。”
他低头应诺一声,不敢回头的走去。
当下起程,一步一回头,穿亭过廊,碰到不少师兄弟,每人都向他致意,但他仅是淡淡的摆摆手。
每个人都十分奇怪,奇怪他何以这般得色匆匆?
原来他走得十分快疾,眨眼功夫,已走到山下。
满腹忧伤,老父、娇妻、爱!使他腹中混乱至极,他也不知该如何?但他轻功天下无双,没多久,就走出了山区。
陡然之间,升起一个怪念头,心想:我离家十多年,母亲终日倚门盼望,不知添了多少白发?人子之道,我如果上襄阳一趟,了却件心事也是一大乐事。
他是人间奇男子,心虽惦念爱子有安危,但孝心盖尽了爱意。此念一萌,立时展开绝世轻功,改道向家中飞驰,想到不久即可得见慈亲,使母亲老怀得慰,是以行来轻快绝伦。
他到的时候,天恰好三更,一踏上当年被玉凤戏弄,长着一棵虬松的小岗,顿时百感交集,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一样的冷月,一样的垂柳,当年的情景,历历如绘,恍如仍在眼前。
满江的水声奔腾,湍激暴泻,有若牛吼。
往事如烟,他不由己的仰天一声浩叹。
叹声一落,蓦的庄中冲霄飞起一条黑影。
柳剑雄惊愣一下,想了想,庄中虽是卧虎藏龙,但细数家人之中,像这般身手,除父亲之处,就得数两位娇妻与二弟,华燕玲只勉强凑个数。
这到底是谁?他反复的问自己,自己想及的这些人,偏又一个都不在。那这究竟是谁呢?
冥想间,二次冲腾,另一条纤巧快速身影,又已腾跃上一层高楼。
“不好!”柳剑雄心中大叫一声,身形猛动,双脚一荡,宛如风驰电掣的向庄内扑去。
他走得快速绝伦,眨眨眼,就民经穿进翠柏古道,展目四搜。
翠柏山庄静荡荡的,除夜风拂枝的啸声外,静得地下落根针都听得见。
到了自己家门,夜静深宵,发现庄中出现夜行人踪迹,反而不便扬声叫门,他在门前的青石小桥上愕立瞬间,毫不犹豫的跃身一纵,飞进庄内。
几式拔跃,登上早先发现黑影的那座高楼,朗目四顾,夜沉沉,星昏昏,全庄上下,全人了梦乡,那有夜行人影?
他甚是自信眼见的人影,那是两个身手矫捷,功力登峰的高手所留下的。但奇怪这两人进庄何来?又如何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睛。
事情也太突兀,这两人是什么路道?
他越想越不通,蓦然一念闪起,暗责自己道:“我怎么这般心粗?假如这两人进庄对我娘有何不利……”
一想起柳老夫人的安危,登时心惊肉跳,慌忙闪目向进一座精院望去,一望之下,灯昏夜黑,点息全无。他目凝神光,在那座精院之中细扫了一下,吁了口气,点点头,似是放下了提吊在口腔边的心。
另一个念头飞快的在心头一转,朗然的低哼一声道:“若让你今天逃出去,我柳剑雄今后如何混!襄阳柳家岂能任人要来就来?”
不暇细思,他挺挺腰,点足飞腾,盘飞全庄三匝。
轻功盖寰宇,这种身形,快速绝伦,真若电闪云飘。
饶他再快,可惜三巡过后,四下仍是寂然无声。
他想不透这两人究竟是遁走了,还是仍留在庄内?
猛的一抚胸口道:“要是他们伏在阴暗之处不动,这种内家高手,屏息静气,任我搜到天亮,也必然搜不出一点影子来。”
朗目一转,稍为筹思,猛的喊道:“有了!”
他唇角动了几下,向着四方逐一如法泡制。敢情他是在用导音飞韵的上乘功夫,搜索这两人。
这一着,很是灵光,如这两人是内家高手,他们没有理由听不见。
“臭贼。”陡然高楼上的一丈长的金字大匾之内,跳出来一个十几岁,梳着两根辫子的小女孩,甫朝相,就破口大骂。
“你这里野男人,鬼鬼崇崇的进入人家庄院,你安的什么心,姑奶奶难道怕了你,姑奶奶只是想暗中察看你的行动,你进这座庄来是做案呢?还是来收魂?”
这女孩骂人口气好泼辣刁蛮,“唰”的一声,另一座精院檐沿下面陡然一鹤冲天,飞起另一道纤长人影。
柳剑雄不忙答这女孩的话,慌的移日朝那条人影望去。
那人连着两个轻灵巧纵,一下子跃落先现身的那个双辫女孩身侧,低声制止道:“妹妹,别高声大叫,惊动了……”
小姑娘急得小嘴一噘,白了后现身的那个姑娘一眼,语声微带气忿的一指柳剑雄道:“姊姊,你受得了,我可忍不住,这臭贼太损人了,一出口就骂丫头,难道你没有听见?”
年长的姑娘似是懂事不少,见多识广,忙出言止住他道:“妹妹,别胡来,这人虽是口出不逊,但不像是坏人,再说,他一脸诚厚像。”
“诚厚像,哼!我一看他就不顺眼,你还帮他?”
柳剑雄心中起了几个问号,暗问自己道:“她们是谁?进庄何事?”
但归根结底一句话,他发觉两人真不是坏人,见那小女孩十分刁蛮,亦复可爱,也就冷眼旁观,不加剖白,由她骂几句。
她姊姊似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转着一双俏眼,细细的在柳剑雄身上打量。
“喂!我问你!”小女孩见柳剑雄半天不言不语,越发自作聪明的想道:“对了!这臭男人一定是个坏蛋。”
此念一萌,纤纤柔指向柳剑雄一点,冷冷的道:“你这臭贼好大的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剑雄望着她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不觉哑然失笑。
这一笑,又笑坏了。双辫子小姑娘俏眼一翻,狠狠的道:“你还敢笑,你可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三剑冠武术柳世杰的家——翠柏山庄?”
这一下,说得柳剑雄忍俊不住,哈哈失声大笑。
“唰”的一声,剑影一闪,一声狗贼接招,登时削出凌厉无匹的三招怪剑式,柳剑雄一时措手不及,弄得手忙脚乱,饶他是一代大剑客,此刻也不由不暗自赞佩这小孩剑式的精巧。
他随着三式精妙剑式,大声数道:“天环指峰、地环飞虹、人环结莲。”
年长的女孩来有及阻止,小女孩已连出三剑。
“三环剑法”出世的消息,近些天来,脍灸人口,争相传诵。柳剑雄既是大剑客,是以他一出手,就喝破了她的招式。
他待那小姑娘三式剑招使完之后,双脚一盘,使了个快速身法,左手一探,一把将她手中的长剑夺过,口中语带薄责的道:“这种盖世绝学,你能随便出手,万一伤了人,不怕罪过!”
小姑娘长剑被夺,双眼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向她姊姊怀内倒去。
年长的姑娘,似是为柳剑雄这种快速身法及赳赳雄姿慑住,一手搂住妹妹,俏目管自细细的在柳剑雄身上细瞧。
她心中起了个古怪念头,暗问自己道:“他为什么用左手夺剑?”俏眼不自觉的望向柳剑雄的右手。
一望之后,惊得全身抖颤了一下,小嘴一张,愕叫一声,慌的以小手掩住樱口。两只俏目,不敢再望柳剑雄,俏面之上,飞起两朵晕霞,粉颈一垂,螓首向小女孩肩上一靠,对柳剑雄的存在,视若无睹。
芳心宛如鹿撞,夜静深宵,跳的自己可闻。
柳剑雄是聪明,屈指轻弹了一下手中长剑,慨然的长叹一声,方缓缓的道:“在下柳剑雄,两位姑娘认识犬子?”
“柳剑雄”三字入耳,小女孩猛从她姊姊怀中挣得跳了起来,二指一叠,惊问道:“你就是柳剑雄?”
话已出口,她姊姊急得猛扬手,朝她小嘴上捂去。
可惜迟了一步,她话已出口。
童稚无知,柳剑雄十分欢喜她的天真,淡淡道:“对啦!在下正是柳剑雄,两位姑娘见过小儿柳世杰?他现在何处?”
年长的神情紧张的望着柳剑雄,正想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柳剑雄一落,她脸色显得十分失望。
小姑娘顿时哭丧着脸,摇摇头道:“柳伯伯,我们也正要找杰哥哥呀!”
“找杰儿?”柳剑雄有点不解的反问了这么一句。
小女孩点点头道:“对啦!他本来答应我奶奶带我们出来的,谁知他一个人先溜啦!”
“你奶奶……”柳剑雄似是有些不解,沉吟着。
“嗯!我奶奶,杰哥哥的剑就是她教的,还有,我姊姊与杰哥哥多好呀!”
“哦!”柳剑雄似是恍然大悟,眼睛望向垂首抚弄衣角的女孩,点了点头。
柳剑雄脸上渗出阵得意的笑色,柔声问道:“两位姑娘贵姓?”
小女孩行指指自己的鼻尖,甜甜的道:“我叫方燕化。”又噘着小嘴向年长的一努道:“她是我姊姊方韵华。”
柳剑雄又将两个女孩细看了一下,实在觉得年长的太美,太聪慧,年小的太天真,太可爱,方韵华与爱子倒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想到爱子有这样的女友,不自觉的纵声哈哈朗笑。虎步缓移,将剑朝方燕华递去。
待她收剑之后,一把将她扯入怀内,爱怜的伸指在她小脸蛋上抚了一下。
柳剑雄豪兴遄飞的拉着方燕华,侧剑向方韵华道:“走!姑娘先下去,见见家母!”
方韵华心头甜甜的,头更低了些,羞意盈面,但莲足已不自觉的跟着移动。
三人举足不几步,猛的屋面上人影纵横,“噗噗”几声,跃来几道人影。
柳剑雄疾将方燕华一带,停步运口朝前细注。
一望之下,见领前的一个执刀中年大汉,面目熟稔十分,他想了一想,猛的遥声问道:“前面可是陈师兄!小弟柳剑雄。”
“师弟!”那壮汉果真是他师兄陈岚,但见他抖嗓大叫道:“想煞小见了!”
“少庄主!老天有眼,老主母日思夜盼,可将她老人家想坏了!”
七八名矫健高手,朝三人纵奔而来。
柳剑雄迎了上去,师兄弟相见,互拥着佛嘘一阵。
十数年不见,难怪他们这般热络。
柳剑雄反手向方氏姊妹一招,大伙儿簇拥着三人跃下屋。
一听少庄主到,立时全府哄动,一个个自热被中钻了出来,忙着拜见少庄主。
很是闹了一阵,柳老夫人扶杖走出中堂,母子相见,恍如隔世,抱头痛哭一场。
方氏姊妹拜见过老夫人,柳老夫人将她姊妹俩细看了一下,暗自将头点了几下。
这一夜,方氏姊妹就住在柳府,但心中老是惦念着柳世杰,又不好问出口。
柳剑雄陪着母亲,娘儿俩说不尽离情别绪直到东方发白,柳剑雄方将老夫人扶进后厅安息,自己也就在书房调息了一下,疲劳立复。
第二天晌午,方氏姊妹俩到后堂为柳老夫人请安,柳剑雄亦在座,他们娘儿俩似是正在谈论柳世杰的事,老夫人涕泪泅流,想正是为这事伤心。
方燕华忍不住,磨着柳剑雄仰脸部道:“伯伯,杰哥哥呢?”
方韵华玉容罩上层轻愁,凄惋的望着柳剑雄
柳剑雄一拍小姑娘的香肩,抚抚她的柔发道:“你杰哥哥上了北方,找他二叔去了!”
一听柳世杰上了北方方燕华倏地站直了身子,一扯方韵华道:“姊姊!走吧!我们找杰哥哥去!”
她说得好天真,方韵华慌忙出声喝止道:“妹妹,别胡说,一切有伯伯呢!”
她像是懂事,又宛如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大眼睛一个劲望着她姊姊,偏着头稚气的问道:“你真怪,找不到杰哥哥吗,看你急得要死,如今有了他的信息了嘛,你又推到柳伯伯头上去。
她自以为是,方韵华羞得抬不起头来,老夫人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呵呵乐开来。
柳剑雄本是满怀感伤,一见老母胸怀舒畅,也跟着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