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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倒是不明所以,仍旧十分恭敬的站在李清漪跟前,等着她的话。
李清漪很快定下心,稍稍稳定了情绪,慢慢道:“李太医尽管放心,赈灾的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城中已经有富户起意了捐助,粥棚那里一日两粥很快便会改作一日三粥,我会令人维护秩序,尽量做到公平,叫排队的人都能喝上。裕王府上正在修缮,会多寻些青壮年去修府宅,以工代酬……”
那位李太医听了这些话,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很替那些灾民高兴。他这才抬头端详起面前的裕王妃。看了几眼,他神色微变,微微蹙眉,不由道:“难得见王妃一面,不若叫在下给王妃看脉?”
李清漪被他这不同寻常的“招呼”给逗得抿了抿唇——一见面就给人看脉,这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要以为他咒人生病,怕是要生出不少忌讳和气恼来。好在李清漪倒不忌讳这个,只当是这位李太医比较客气的道谢方式。她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她。
“娘娘……”
李清漪闻声转头去看,却见着是一辆裕王府的马车停在后头。马车上跑下个小太监,蹬着两条腿,急匆匆的跑过来,弯腰行礼,嘴上还喘着气:“娘娘,王爷寻您呢。”
李清漪见那小太监的模样,便猜到:大约是裕王此前去公主府接自己,知道自己来此后便又急匆匆改道来此。她怕裕王有什么急事,自然是也不敢太过耽搁,于是只得对着李太医点点头:“看脉的事还是下回吧。李太医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令人去裕王府或是公主府。”
说罢,她便跟着那小太监,快步往后头的马车上去。
马车上,裕王半阖着眼睛,正姿态闲散的靠在枕上,膝头放了本半旧的书,李清漪定睛一看乃是一本《道德经》。半明半暗的光线宠外头照进来,裕王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孔一半是在亮处,一半是在暗处,隐约带了点晦暗的颜色。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事,眉心紧紧蹙着,就连李清漪上车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李清漪到了他边上,裕王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舒开微微蹙着的眉头,抿了抿唇,勉强露出一点笑来:“清漪……”伸手一招,握了她的手,拉了人在身边坐下。
李清漪见他面色有异,不由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裕王苦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应声。他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手上抓着李清漪一缕发丝,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只听他轻轻道:“今日,父皇把我和四弟都叫去西苑了。让我们瞧了一场好戏……”
他的声调有些低,不注意听几乎听不见。
李清漪也察觉到了他复杂的情绪,不由抬手环住他的腰,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脊背。她垂下眼帘,替裕王理了理发髻,动作极其轻柔,以行动与言语抚慰他:“殿下,我在呢。”
都说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裕王的头发就非常的软,就像是丝绸一般柔顺。李清漪抚着那乌檀似的发尾,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少有的宁和与柔软。
裕王身体一僵,随后果然渐渐放松下来,似乎从她身上得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力量。于是,他便沉下声音,缓缓的把今日西苑里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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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裕王府的马车离开,那位李太医也没在原地久留,抬手敲了敲边上的小药童的头,打趣道,“都走了,还瞧?”
小药童捂着头叫疼,他很快就蹙起眉,没大没小的瞪了李太医一眼:“哎呦,我是第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人,就不许我多看看?”
李太医没理他,重新抬起脚,转身往庄子里去。
小药童没法子,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去,小声道:“哎呀,”他赶着凑上去,伸出头,好声好气的问道,“你刚刚要给裕王妃看脉,可是瞧出什么了?是生病了吗?”
李太医倒是好脾气,缓缓的和小大人似的药童解释了一句:“不是什么坏事,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小药童提着药箱,哼哧哼哧的跟着他走,急忙忙的问:“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
这一回,李太医没理他,径直伸手推了门,见着门后面一群聚起来看热闹的孩童又四散着跑开去。
有的笨的,穿着大一号的鞋子,跑着跑着就摔倒了。可他们也不哭,一点也不娇气,一咕噜爬起来,连夜不用抹,直接跟着跑。
李太医在后面看着,默默地摇了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最苦是百姓啊。
第47章 父子君臣(上)
裕王和景王今日一大早就被叫去了西苑。
按理,他们两个出身只差一个月,从小就不得皇帝欢心,算是难兄难弟。如果是街头话本,这大约又是一对患难见真情的好兄弟,只可惜现实里,这两兄弟都瞧对方不太顺眼,恨不能下一刻就把对方按在粪坑里淹死算了。
难得得了皇帝的召见,他们很快就在门口遇见了对方,稍一愣神,两人脸上很快便又都挂上了标准的假笑。
一个叫:“三哥。”
一个应:“四弟。”
兄友弟恭,实在是和谐的不得了。
只是,待得两人和气的见面点过头,不禁又同时在心里暗暗的加了一句“呸,贱人!”。
侯在殿外头等着他们的黄锦一如既往的端着一张胖乎乎的笑脸,见了两位亲王的面,他和气的很,远远的就亲自迎了过来,轻声道:“两位殿下里面请,陛下正等着呢。”
此言一出,无论是裕王还是景王,全都不敢耽搁了。他们端正了神色,理好衣冠,缓步随着黄锦上前去。
地震的时候,因为万寿宫震塌了,至今还未修好,所以皇帝现下只得搬到玉熙宫暂住。玉熙宫的殿门还关着,在黄锦领着两位亲王步上汉白石砌成的台阶时,两个小太监已经心领神会的合力把那扇巨大的朱红大门给抬了开来,他们是很轻,很轻的半抬着推开,甚至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上回吵到皇帝修炼的那两个太监,早就已经被杖毙拖出去了。
天大地大,皇帝修炼最大。这是内宫上下全都心知的事情。
殿中烧着的是顶级的银炭,烧起来没有一点烟火气且又温暖如春,入殿的几人忽然从极冷到极热,都不由得绷紧了身上的肌肤,好似毛孔被热水烫过了似的,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等入了殿门,领人的黄锦也很快收敛了面上神色,放缓了步子,悄无声息的领着裕王和景王进入内殿。
玉熙宫不及万寿宫宽敞,不过皇帝既是住下了,自然也是重新修整过的。
只见大殿宽阔,好似天地一般的辽阔,东侧的重纱还未收拢起,正随着殿外吹来的风而轻轻摆动。上头的梁柱上雕龙舞爪,栩栩若生,雕出的龙睛正有神的盯着来人。殿中摆了个巨大的青铜香炉,三足而立,里头烧着檀香,丝丝绕绕的轻烟从香炉的镂空处升腾出来,一片云山雾里。
黄锦恭恭敬敬的搬了两张绣墩过来,请了两位殿下坐下,这才将目光投向东侧的重纱处,噤声候着——重纱后乃是通往皇帝修炼精舍的小道。
过了一会儿,那被风吹起的重纱被人手给掀了开来,太监李芳恭恭敬敬的服侍着皇帝进了内殿。
裕王和景王哪里还敢安坐,连忙起身行礼,起身道:“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和往日里一样,白净清瘦的面庞和飘逸的长须,身穿葛布道袍,脚上踩着布棉鞋。他也没瞧两个儿子一眼,只是懒懒的抬抬手算是叫起:“都起来坐吧。”
裕王和景王闻声,这才安心的坐了下来。
皇帝抬步走上前,很快便就坐在了大殿正中的那把紫檀木椅上面,手抚着光润的椅背,沉吟片刻方才出声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们来么?”
景王最是嘴甜,连忙赶在裕王之前应道:“都说天意莫测,儿臣哪里知道父皇的‘天意’?”
裕王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只得紧跟着言语道:“还请父皇示下。”
皇帝目光淡淡的掠过两人头顶,似是打量着他们的神色,许久才道:“朕这几日心念底下那些受苦的百姓,修炼上也是颇为不顺啊……”他拖长语调,看着底下两个战战兢兢的儿子,他这才君威莫测的转开话题,“听说你们府上这几日都在赈灾?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啊?”
裕王和景王早就等着皇帝问话了,听到这话,便连忙把早前拟好的说辞对着皇帝说了一遍。因着裕王居长,这一回自然是领头开说。景王暗暗咬牙,等裕王说完,立刻迫不及待的就添油加醋把自己府上赈灾一事大说特说了一遍,力求从各个方面把穷折腾的裕王给比下去。
只是,未等景王志得意满的把事情说完,上头的皇帝忽然开口插嘴问了一句:“看样子,老四你到是费了不少力气啊,这么说,赵文华送你的银子,是送对地方了?”
这话一出,景王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几乎全空白了——皇帝最恨的就是勾结外臣啊。他一张脸全都白了,额上还有细汗,再也坐不稳身子,立时从绣墩滚下来跪着,哆嗦着嘴唇道:“父皇,儿臣……”他一时语塞,竟是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冷汗立时就下来了。
裕王坐在边上,忽然想起李清漪当初那句“放心,赵文华的银子怕是很烫手呢,景王收的高兴,等过段时间怕就要发愁了”。他如今多少有了些政治概念和敏感度,听到这里不由得便心头一凛,忽然觉出几分暴风雨前的平静来:赵文华不过是个导火线,这时候说起赵文华,怕是李默与严党已然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了。
皇帝看着小儿子这模样,一张脸依旧是冷冷淡淡,看不出情绪,沉声道:“跪着做什么?朕这不是在夸你吗?”他语气一转,冷冷的,“世子出生,赵文华做臣子的送些贺礼,自然也是应该的。”
这话却是另有深意,特意点出了“世子出生”这事。景王此时提着一颗心,脑子费力一转,竟也是飞快的明白过来:皇帝看在孙子面上,是打算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帝这一次是敲打自己:这回是看在世子面上,下回没有这么好运了。
儿子啊,你可真是救了你爹我一回。
景王怀着对儿子的无限爱意和感激之情,连忙磕头叩首认错:“是是是,儿臣以后定然小心行事,不敢辜负父皇爱护。”如此关键时候,景王磕起头来也不敢掺水,“咚咚咚”的几下就下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这才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来:“行了行了,都是当爹的人了,动不动就跪着,你不嫌害臊,朕都要嫌呢。”
景王闻言起身,加紧着奉承了一句:“我这也是给世子做个好榜样啊,儿子孝敬爹,跪一跪,天经地义嘛。”
要说着逢迎媚上,景王的业务水平显然比刚刚开始学习的裕王要高出一大截。皇帝果然被逗得哈哈一笑,手抚着自己的长须,神态大缓。
外头守着的太监忽然小步上前,悄悄凑到黄锦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黄锦不敢耽误,连忙小跑着上前和皇帝禀告了一声。
皇帝面上的笑意立时就全部收了起来,他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眼帘一垂,忽然笑了:“你们今天倒也是来得巧,正好留这儿瞧瞧。”他之前听景王提及“世子”时的笑还是带了些许暖意的,可此时,唇边笑意冰冷默然,好似没有半点人情,叫看的人不由得便打了个冷颤。
说罢,皇帝一指东侧的重纱,道:“都去那里站着瞧。”
裕王和景王此时各有所思,肚里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自是听话得很,闻言立时便起身去了东侧的重纱后头站着。
不过片刻,站在重纱后的裕王便见着黄锦领着严嵩、李默以及赵文华从外头进来了。
看到这三个人,裕王立刻就明白自己之前确实没想错——今日,怕就是这几人决胜负的时候了。他一颗心也紧跟着提了上来,在他看来,李默至少比严嵩要好。倘若真能解决了赵文华,那么严党必然是大受打击。说不得朝野也能清明几年。
裕王胸膛里那颗心砰砰的跳着,边上的景王却没有太大的感想。他今日吃了大亏,磕头的时候十分卖力,现在倒是觉出额头那一块疼得很。他头一疼便跟着气不顺,拉了裕王一把,很是有些不太满意:“三哥,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兄弟,刚刚你就坐那儿不说话?”
裕王几乎要冷笑出声——今日要是他出事,景王自然是会说话的,只不过是帮着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呢。他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应道:“父皇乾坤独断,我怎么好插口?”
景王被他冷淡的眼神瞧得颇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只得转开话题道:“你瞧,李尚书这是给父皇送折子呢。”
裕王连忙转了目光去看:适才还直挺站着的李默果然正弯了腰,毕恭毕敬的递了两份折子上去。
皇帝就仍旧端坐在那张紫檀木椅上,神色不清。
第48章 父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