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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可别提那杀千刀的。”一听连蔓儿说起何老六,何老六的媳妇立刻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副又恨又怨的表情来。“……没正行儿、不着家,说是挣着钱了,我和孩子们可一个大子都没看见过。摊上了官司,他跑了,让我们娘几个在家受气。跑回来,话也没跟我们说两句,就把我们娘几个从家里给赶出来了,就那三间破屋子,他也给卖了,让我们住窝棚。他自己个揣着钱就走了。”
“大外甥女啊,这眼瞅着要过冬了,那夜里的风都跟刀子似的,窝棚不挡风啊,它比个寒窑还不如啊。冷的我们娘几个抱成一团,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我也不敢合眼,就怕这眼睛一合上,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
何老六的媳妇说到这,就鼻涕眼泪地哭了起来。
“那杀千刀的,打一走就没往回捎信,他把我们娘几个都给忘到脖子后边去了。”
连蔓儿微微皱眉,这何老六的媳妇家里,情况是很可怜。但遗憾的是,她帮不上忙,也不敢帮。
她只知道何老六的人品极差,关于这个媳妇是怎样的人,她并不知道。若只有一分像何老六,这样的人,她就不能招惹。
就算这个媳妇是个好的,她背后有何老六,有连守义和何氏,连蔓儿也只能躲着。
连蔓儿想做好事、行善,但她不会高估自己的能力。目前的情形,她还罩不住连守义、何老六这样的人。就算勉强压服住,那也势必要经过艰难的苦斗,只要想想就够让人心力交瘁的。
等以后吧,连蔓儿心想,等以后,比如说五郎考上了秀才、举人,如果能做官就更好了,那她就不再需要这么多的顾忌。
“何舅妈,你就别哭了,这样的日子,眼瞅着就到头了。六郎他老舅在太仓过的好,接你们过去,那不就是眼目前的事。以后啊,你们就擎等着去城里享福吧。这乡下地方,请你们来,你们都不愿意来。”
连蔓儿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哎呦一声,就对何老六的媳妇说抱歉。
“差点忘了,我大姨奶刚打发二丫来,让我马上去一趟,说有要紧的事。”连蔓儿说着话。就先下了地。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大外甥女啊,那你忙你的去吧,你娘那,我找你娘唠唠。”何老六的媳妇就道。
“何舅妈。我娘今天去镇上了,得晚上才能回。你有啥事,跟我说,我给我娘带个话。”连蔓儿就道。
“……就是,你们不是要雇人吗。我这闲着也没事,咱亲戚里道,都知根知底的……”
“何舅妈。这你可来晚了。”连蔓儿就打断了何老六媳妇的话,“吃完早饭那会,我听我娘说,已经定下人了。……都把文书给签了。”
“哎呀,何舅妈,你看我咋就当真了那。”连蔓儿就笑了起来,“你这肯定是跟我逗着玩,这眼瞅着就能跟六郎他老舅进城。也做太太的人了。”
“何舅妈,你不是认真的吧。这可别,这要让六郎他老舅事由上的人知道了。这面子上怕是不好,对事由也有影响。”
何老六的媳妇本来一心要来做工的,被连蔓儿这一连番的话就说的有些发懵,那心思也就动摇了。
连蔓儿就将何老六的媳妇送出门来。
“大外甥女,这太仓的消息……”
何老六的媳妇,问的自然是何老六的消息。
“……就我爷给我们写信,你也知道,我爷他……”
“哦。”何老六的媳妇就点头,连老爷子厌恶何老六,这个她也知道。所以连老爷子来信。肯定是不会提何老六的。
“县城我花儿姐那,还有我大姑家,都跟那边来往的勤,还有咱这镇上,我秀娥嫂子她娘家,……何舅妈。我们这你不来没啥事,那边,可应该好好走动走动。六郎他老舅的事,啥时候接你们去太仓……呵呵。”
将何老六的媳妇打发走了,连蔓儿长舒了一口气,就往早点铺子里来。
张氏并没有去镇上,而是在铺子里。多亏了何老六的媳妇先到新宅子这边来了,不然去了铺子里,不知道张氏会不会心软雇下她。
昨天说要雇人的时候,就忘了一句话。
走到铺子的门口,连蔓儿就听见里面有陌生人的说话声。
连蔓儿就掀门帘进了屋,屋里面,张氏、赵氏和连叶儿都在,还有一个陌生的妇人。那妇人身材矮小,穿的甚是破烂。
听见连蔓儿进屋,那妇人就扭过头来,连蔓儿这才看清这妇人的长相。
眉眼长的还算齐整,只是一副愁苦相,看着有些显老。
“四嫂子,你就雇了我吧,我啥活都能干。咱亲戚里道的,比雇外人可靠不是。”那妇人看了连蔓儿一眼,就又扭回头去,跟张氏央求道。
显然,这妇人已经来了一会。而张氏的脸上满是为难。
“娘,三伯娘。”连蔓儿就招呼了一声,就走过去,问道,“这是……”
“这是……”张氏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词介绍,“这是武家……蔓儿,你该叫三婶。”
“武三狗的媳妇,想来做那个杂工。”连叶儿故意迎过来,背对着那个妇人,凑近连蔓儿的耳边,低低的声音先道,然后才大声道,“蔓儿姐,你来了。”
才打发走一个,又来了一个,还是这样的人物,连蔓儿抚额。
第四百二十一章来信
“娘,”连蔓儿就笑着对张氏道,“镇上我吴三婶来了,有要紧事找你,在家里等你那。”
“好,我马上就去。”张氏忙答应着,就对武三狗的媳妇笑了笑,“哎呦,大妹子,你看,我得……”
“四嫂子,……家里人口多,老太太并病怏怏的,孩子们还小,就种地的那点花销,啥也不够啥的。四嫂子,这个活……”武三狗的媳妇见张氏有事要走,忙又央求道。
“娘,咱家不是说要雇个人吗。我吴三婶把人给咱带来了,说是特别好,二上就给咱做主雇下了。”连蔓儿似乎无意地打断了武三狗的媳妇的话,对张氏说道,“吴三婶找你,就是跟你说这事。”
张氏这个时候也明白连蔓儿这是给她解围来了,就连方才说的吴王氏来的话,恐怕也是虚的。
“大妹子,你看,这事不凑巧不是。”张氏就笑着对武三狗的媳妇道。
“这个事有人了,那还有别的活……”武三狗的媳妇就又道。
“娘,这亲戚是亲戚,雇人是雇人,谁家也没有雇亲戚干活的呀。”连蔓儿就说道。
“可不是这个理。”张氏点头,就往外送武三狗的媳妇。
武三狗的媳妇很不愿意走,出了门还回头张望了一眼。
连蔓儿心中不由的一动。
“看模样一般,可长了一双好眼睛。”连蔓儿喃喃地道。这武三狗的媳妇细看起来,还颇有几分颜色,只是被愁苦的神态和破烂的衣裳遮掩住了,刚才回头那一眼,竟有几分媚态。
将武三狗的媳妇送走,连蔓儿、张氏、赵氏和连叶儿就往宅子里来。回到后院,东屋的炕上,李氏带着张采云和连枝儿还在做针线。几件棉衣棉裙的棉花都絮好了,压的平平实实。三个人正一件件地缝制。
“娘,歇会再做吧。慢慢来,不着急。”张氏就道,“枝儿,采云,你俩也歇歇眼睛,爱玩就玩一会去。”
大家伙就都上了炕说话。
“……刚才你们都没碰着。六郎他老舅妈来了,听说咱要雇人,她想来,让我给打发回去了。”连蔓儿就将刚才如何打发了何老六的媳妇的事。说了一遍。
“她咋还有脸登门?”连叶儿就道,“他们家的人好像脸皮都厚。就六郎他老舅,坑了咱一笔钱,他还有脸去太仓了那,咱爷对他能有好脸?真不知道他们都咋想的。”
说完何老六的媳妇,又说武三狗的媳妇。
“娘,那武三狗的媳妇咋也来了?她们家白得了那些粮食。还嫌不够是咋地。”连蔓儿就问张氏。
不说别的,就那几百斤花生卖了,就够一家人的零花了。
“谁知道那。她那么央告我,非要来做工。蔓儿,多亏你去了,要不,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把她给送走。”张氏就道。
连蔓儿听张氏的意思,是并没有打算要雇武三狗的媳妇,只是不好强硬拒绝。就略微放下了些心。
“娘,这老武家也有干活的人,光我爷那边的便宜他们就占了不少,咋还日子过的那么穷?是装穷还是咋地?”连蔓儿有些不解地问。
“不是装穷,是真穷。”赵氏就道。
“对。”张氏点头,“这两天我好好打听了打听,就他们家那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见天得吃药啥的。还有刚才来的老三媳妇。有点钱,就得买药。也不知道咋回事。”
连蔓儿听了一句,就没兴趣了。今天来的这两个人,说是她们家的亲戚。其中何老六的媳妇,这还能瓜葛上,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那武家,连蔓儿曾经仔细地问过连守信。武家跟连家,是连老爷子在三十里营子定居之后,要往外佃地,武家找上门来,和连家攀的亲,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些年也没走动过。
“娘,咱雇人,但凡跟咱亲戚里道的,那咱都不能雇。”连蔓儿就和张氏商量道,“让人家说咱雇亲戚干活,这话不好听。”
而且,这“亲戚”进门,你怎么差使啊,别最后花着钱,雇的人不给你干活,倒在你家里装起老爷、太太来了,那不是糟心吗。
“还有,咱雇人,第一个,得要人本分、行事正。”
“这个肯定的。”张氏点头。
“咱要帮扶那日子过的不好的,咱也得挑着人帮。”连蔓儿又道,“挑那值得帮的人来帮,就像今天这俩人,咱就不能帮。”
“这两家人依我看,人家也不用谁帮。”张采云就插话道,“你看,人家一个是能坑,一个是能赖,啥啥人家都能坑来、赖来,还用得着谁帮忙啊。”
张采云说的有趣,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咱以后办啥事,也不是说就不讲情面了。可咱心里得有个准星,这不能答应的事,咱坚决不能答应,说啥也不行。”连蔓儿又对张氏道。
虽然来了这么两个闹心的人,不过连蔓儿家雇工的事,还是很快就有了着落。她们雇了西村的大梁子媳妇,春柱媳妇给介绍并做了担保。这媳妇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出名的干净利落,也在连家的洗衣铺子里领过衣裳浆洗,为人本分、少言寡语、手脚勤快。
大梁子媳妇家有老有小,家里的闺女们已经能操持家务了。她一天到连家来做几个时辰的工,并不耽误家里的事,也能赚几个钱贴补家用。
给大梁子媳妇的工钱暂定每个月五十文钱,另外三节和连记早点铺子里的伙计一一样,也有额外的酒肉。一年下来,也有将近一吊钱的收入,这在庄户人家,算得上是一笔丰厚的补贴。
连继祖和蒋氏已经走了有六七天的工夫,连守信和张氏正算计着,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太仓,连老爷子就又有信来了。
相距几百里,平常人家,还是分了家的,一年半年的有封信就算不错了,连老爷子这来信的频率,颇为少见。
这次,是很厚实的一封信。
“这是继祖他们回去了,老爷子给家里来的信?”连守信算了算日子,觉得不对劲。“不对啊,不应该这么快。”
前几天才收到的连老爷子说让连继祖回来的信,现在才几天的工夫,连继祖还没回到太仓,连老爷子就又来信了,还是这么厚实的一封。
连老爷子这是又有什么事?!
“先吃饭吧,吃晚饭再看信。”张氏就道。
大家都没有异议。直到吃过晚饭,一家人这才围坐在一起。
五郎拆了信,给大家伙念。
连老爷子信里,一开始是说他们在太仓的情况,然后连篇累牍,是教导连守信如何为人处世的话。连老爷子的前面捎来的信里,也是这样。这次着重教导连守信,大意就是贫贱之交不可忘。说连守信现在日子过的好了,有了御赐的牌楼,千万不可就此忘了本,要待人更加和气,处处行善。尤其是对亲戚朋友们,千万不能做出什么让人背后讲究、戳脊梁骨的事情来。
整整三页信纸。
然后,连老爷子报了一个喜讯。
赵秀娥生了。
“生的啥?”张氏立刻问。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生了个丫头,母女平安。”五郎看了看信,答道。
“不说一定是儿子吗?”连蔓儿就道。赵秀娥生了个闺女,不知道太仓的连家众人都是怎样的心情。
“这个事,当是包饺子那,要啥馅就包啥馅。丫头也好,先开花、后结果。”张氏道,“就是二郎媳妇先前的时候,太能作了。这下没像她说的似的生儿子,不知道她咋下台。”
“娘,你就别为古人担忧了。”连蔓儿就道。
以赵秀娥的为人,别说生的是活生生的闺女,就是生下一块石头来,她也决不能就此就低了声气。
虽说没儿子就没底气,但是这也分人。若赵秀娥在赵氏那个位置,绝不会像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