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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看见连蔓儿和连枝儿,就停住了脚,看着姐妹两个,抬手摸了摸胡子。
“这是我们四房的两个丫头。”连守仁就道,“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枝儿,蔓儿还不快给福爷行礼。”
连蔓儿就不高兴了。连秀儿要嫁的是宋家的大爷,宋福是宋家的管家。你连守仁甘愿弯腰低头是你自己的事,怎么一开口就扫我们的面子。
你扫我面子,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是大伯娘和花儿姐回来了吗?”连蔓儿露出天真懵懂的神情“大伯娘掉了颗牙说去镶了牙马上就回来结果一去就这么多天。家里收秋忙不过来,还要奶做饭喂猪,几次捎信让回来干活,也没个回音。等我花儿姐嫁过去就好了,大伯娘就不用做这些活计了。这位大叔,是你送花儿姐儿回来的?那多谢你,花儿姐再不回来,就得在别人家发嫁,到时候可真说不清楚啊。
未来的大奶奶家似乎很有故事啊,是不是该好好打听打听,夫人那一定很喜欢听。宋福的胡子抖了两抖,小眼睛眯了起来。
连蔓儿口无遮拦,连守仁和连继祖的脸色都变的相当的难看。
连蔓儿将三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暗爽。她就是个乡下丫头,而且才十岁,还没留头,她说啥,别人也不好和她计较。说她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她就不懂事给你看,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连守仁和连继祖忙着跟宋福描补,连蔓儿扭身就拉着连枝儿往里走。
小七听见声音,从西厢房里出来。
“姐,大伯娘在咱屋里。”小七拉着连蔓儿小声道。
“哦?”
“她给娘送了好些东西来。”小七又道。
古氏送东西给张氏?连蔓儿有些奇怪,连忙往屋里来。
“枝儿和蔓儿回来了,晌午别做饭了我从县里带了些吃的回来,晌午饭都去上房吃吧。”古氏看见连蔓儿和连枝儿进来,先就笑道。
俗话说仲手不打笑面人古氏这样,连蔓儿面上也只能陪笑。
“大伯娘回来了,大伯娘一向可好。”
“好,好,瞧这孩子多懂礼。”古氏夸了两句,就又转向张氏,接着说刚才的话。
“……谁能想到,我就走了这几天,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哎,听的我都为你心痛,”古氏说到这,故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又接着说道,“不是我做嫂子的说,秀儿那丫头也惯的太不成样了,蛮不讲理,说话做事都没个轻重。可苦了四弟妹你……”
“过去的事,别提了,提也没用。”说到失去的孩子,张氏的眼圈就又有点红了。
“哎呦,瞧瞧我忍不住又说这个。好,咱不说。”古氏连忙换了一张笑脸,“可是,怎么就分了家那。我刚才和我们大爷就说,别管二房是咋想的,他是做大哥的,就该拦下来,不让你们分。”
“分家这事,是咱爹做主,我们也没啥说的。”张氏道。
“哎,一笔写不出两个连字来,就是分家了,咱们还是至亲。”古氏忙道,“这两包红糖和点心,给你补补身子。不知道你这事,要知道,该多买些回来。四弟妹,你再需要什么,一定要和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古氏说着,又将两个尺头送到张氏的怀里。
“这两个尺头,是给孩子们做衣裳的。眼看着天可要凉了,正好一人做一套,枝儿和蔓儿也该做条裙子了。”
两个尺头都是棉绫的,一个是秋香色的折枝花图案,另一个颜色略深,是红色的茧绸连蔓儿在旁边看了,心中诧异。这古氏就向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虽也是嘴甜如蜜,却不会舍得拿出这些东西来送她们。
“怎么好让大嫂这么破费。”张氏就推辞不肯接受。
“你就拿着吧。”古氏笑道,“……花儿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是十月初五,这个月二十宋家就来下聘。我原还说,四弟妹你是个全福人,要请你跟着去铺床的,四弟妹你现在这样,我是不能开口了。不过留在家也好,到时候,还得四弟妹你多费费心,让大家脸上都有体面那。”
“自家人,只要大嫂不嫌弃,我啥都好说。”张氏道。
连蔓儿却听出了名堂来,宋家到时候要来下聘、接亲,如果她们穿的太过寒酸,大房一家的脸上就不好看,让宋家回去说道,连花儿以后在宋家也会被耻笑的。因此,古氏才会送了这些尺头过来,为的就是让她们裁制新衣裳,到时候好穿。
古氏又说了一会话,正要离开了,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连花儿手里拿着个小匣子掀门帘走了进来。
连花儿一进门,就满脸的笑,风吹杨柳似地走到张氏面前,道了个万福,又笑着招呼连蔓儿姐妹两个。
张氏忙让连花儿到炕上坐。
“我给蔓儿送点东西。”连花儿坐到炕上,将手里的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两只鲜艳的绢纱堆花,花蕊是细金丝穿着彩色的珠子,略微一动就颤颤悠悠地,十分好看。
“……这是宫里面贵人用的,沈家从京城来人带了些来,送了两只给这边的太太,太太知道我在县里,就送了我两只。我舍不得戴,也舍不得给金锁和朵儿,心里想着,这样的好东西,只有蔓儿才配戴那。”连花儿笑盈盈地道。
古氏见连花儿拿出这绢花来,就瞧了连花儿一眼,连花儿也偷偷地向古氏递了一个眼神。
“蔓儿,来,姐给你戴上看看。”连花儿取出一只绢花来,招手叫连蔓儿。
连蔓儿猜出来连花儿为什么来的,铡此脸上就只淡淡的。
“花儿姐,我是乡下丫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没福气戴,花儿姐你自己留着吧。”连蔓儿道。
“你是我妹子,谁敢说你是乡下丫头。我有好东西,不给我蔓儿妹子,还给谁。”连花儿笑道。
古氏也在旁边陪笑,不住口地夸赞连蔓儿。
连蔓儿觉得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母女两个简直将她捧上了天,不知道的,绝不会听出来她们两个说的是她连蔓儿。
连花儿见连蔓儿执意不收,甚至除了一开始,就再瞧也不瞧那两只绢花了,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阴郁,随即又转回了笑脸。
“蔓儿,咱们是嫡亲的姐妹,千万别因为一些传言、误会,坏了咱们的情谊。”连花儿说着话,又从手腕上褪下来一只镯子,“蔓儿,这镯子,县里时新的样式,我自己打了一只,这只是给你的,你看喜欢不?”
古氏不由得又看了连花儿一眼,连花儿偷偷地在古氏手上捏了捏。
“刚才宋福总管出去,正遇上蔓儿和枝儿回来,蔓儿比以前爱说话了那。”连花儿道。
“四弟妹,上次蔓儿的事,我好后悔。”古氏就道。
“娘,我那时就说,离的那样远,虽说的天花乱坠,万一有点什么,咱们照顾不到蔓儿。”连花儿对古氏埋怨道。
“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了,只说那家是巨富,想着蔓儿过去能享福,哪知道竟是那样的。是我轻信了人的话,差点害了蔓儿,我这心里天天煎熬着……”古氏说着又拿帕子揉着眼睛,低低地啜泣起来,“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四弟妹,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再打我一顿,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求四弟妹你大人大量,咱们自家的事,自家里解决,没必要让外人知道。”
张氏不明白为什么古氏又提起旧事,就很老实地道:“我们不是答应了爹吗,不会说的。”
“蔓儿!”连花儿就将绢花和镯子推给连蔓儿。
连蔓儿看都不看,又都推回给连花儿。
连花儿咬了咬牙。她方才在上房,听见连守仁和连继祖送宋福回来后,说连蔓儿跟宋福说的那些话,她怒极了,同时更害怕。这连蔓儿不似以前,竟变得如此泼辣。虽然连守信和张氏在连老爷子跟前承诺了不将事情说出去,但是连蔓儿显然成了变数。
因此,她才急急地拿了绢花过来讨好连蔓儿。
可是连蔓儿根本不为所动。
连花儿没了办法,干脆扭转身,朝着张氏跪了下去。
“四婶……”
第六十三章家和
连花儿给张氏跪下了,张氏忙不迭地要拉她起来。
“花儿,你这是做啥?”
“不瞒四婶说,宋家的大太太是个非常讲究体面的人,虽然她是极赞成这门婚事的,待我也极好。可若是咱们这边传出点什么不好的话,宋家大太太觉得丢了体面,只怕这婚事就有些难。我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可还怎么活?我是长姐,我出了什么事,几个妹妹脸上也不好看。
四婶,咱们家你的心肠最好,我求四婶,好歹成全我,我这辈子都感激四婶。”连花儿眼泪汪汪地央求道。
“这话是怎么说的。”张氏道,“四婶也盼着你嫁的好,可是,四婶能为你做什么那?”
“我求四婶,替我听着些,若是听到谁说不利于咱们的话,四婶替着分辨几句,就好了。”连花儿连忙道。
“那还用说嘛。”张氏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四房的几个孩子都很孝顺,张氏答应了,这事情就成了一多半。当然,还有一个连蔓儿。
“这些东西,还让蔓儿收下吧。”连花儿便有些讨好地看着连蔓儿道,“蔓儿可别嫌弃东西微薄,等我嫁进宋家,若有好东西,我绝不会忘了你的,蔓儿。”
“花儿,你说的事,我答应了。这东西你说的那样贵重,蔓儿不敢要,你就拿回去吧。”张氏道。
“这是我诚心送蔓儿的,一定要收下。”连花儿依旧跪在那里,似乎是连蔓儿不收下礼物,她就不起来。
张氏无法,就和连蔓儿商量。
“是花儿姐的一份心意,要不,你点收下吧。”张氏道。
连蔓儿瞧了瞧古氏和连花儿,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连花儿似乎认准了这个道理,要看着她收下礼物才能放心。
连花儿的东西,她不想要。但是她清楚,像连花儿这样的人,你不收下东西,她就会认为你不是真心答应了她要求的事。她绝不会就此罢休,不知背地里还会做出什么来,那么就不如收下,先安了她的心。
“花儿姐真心给我呀,不会心疼吧。”连蔓儿故意道。
“给蔓儿的东西,我怎么会心疼。”连花儿陪笑道。
“东西不东西的其实并不重要,难得是真心……”连蔓儿道。
“咱们是嫡亲的堂姐妹,我对自家姐妹当然是真心的。”连花儿赶忙道。
连蔓儿又推辞了一番,才将东西收了下来。
连花儿和古氏就都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几句话,才起身离开了。
“我和你爹,还有一套衣裳能穿得出。这两个尺头,秋香色的这个,给你们姐儿两个一人裁一件夹袄,再裁一条裙子。这红色的这个,就给五郎和小七每人裁一套衣裳,我慢慢地缝,到宋家来接亲的时候,就可以穿了。”张氏拿着两个尺头说道。
“大伯娘送这个过来,就是怕咱们到时候穿的不好,让宋家人看见褒贬吧。”连蔓儿道,“二房和三房那边,应该也送了吧。”
小七就蹬蹬蹬跑出去,一会又跑了回来。
“二伯那边,送了三个尺头,三伯那,只送了一个。”小七向连蔓儿汇报。
连蔓儿摸了摸小七的头,“我家小七就是机灵。”
小七就嘿嘿地笑。
“蔓儿,花儿突然送你绢花和镯子,是咋回事那?”张氏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来问连蔓儿。“是你刚才说了啥,还是做了啥了?”
张氏真的并不傻,也看出了古怪,当然也有方才古氏和连花儿故意向她透了话的缘故。
“我哪知道啊。嗯,就是刚才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大伯送宋家的那个管家出门……”连蔓儿也不隐瞒,就将在门口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张氏。
“娘,你评评这个理,那个宋福是宋家的管家,花儿姐嫁过去是做大奶奶的,我们和花儿是同辈的姐妹,大伯说话的口气,好像我们是丫头、是下人仆役。
他连宋家一个管家都要巴结,却犯不上这样贬低我们。”连蔓儿最后道。
连枝儿点头。
“蔓儿说的有道理,我听了大伯的话,心里不自在,就是说不清,现在蔓儿一说我就明白了,就是那么回事。”
“宋家是富贵人家,你大伯虽是个秀才,可也只是个秀才,那笔钱还要靠着人家还,还要靠着人家活动为他求官。在宋家人面前,这腰就直不起来,也就讲不得那么多了。这个宋福管家,看样子在宋家还是个得势的。”张氏喃喃地道。
“大伯要巴结人,那是他自己的事。咱们靠自己两只手干活吃饭,才不要弯腰巴结人。”连蔓儿道。
“大伯巴结人,也犯不着当我们是下人丫头。”连枝儿也道。
“对,就是这样的。”连蔓儿应和。
自己的孩子这样硬气,张氏心里是高兴的。
“枝儿、蔓儿,你们俩不因为宋家富贵,就软了骨头,娘心里高兴。”张氏道,“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该给你大伯留几分面子。”
“娘,人家都踩咱的脸了,咱还要给他留面子干啥?”连蔓儿不同意道。
“一笔写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