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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心里冷笑,有什么好说的?除了给恒儿算的这个命,估计还是与郑美玉有关吧,庄玉兰眼看就要接到懿旨赐婚,郑夫人几次三番耳提面命,媚娘只听进去,不说出来,早看出来徐俊英其实并不在意郑美玉,他要是顺了郑夫人的意,在庄玉兰的八抬大轿后面添个四人小轿,娶了郑美玉回来,从此内宅不得安宁,那是他自找的;他要是还保有当初力排众议,强娶秦媚娘的那股硬气,也拒绝一下郑夫人,那就算他聪明。
一行人走进内堂,见郑夫人含笑坐在榻上,果然精神气色都很不错,伸手接了恒儿去,祖孙俩脸贴着脸亲热了一下,媚娘给郑夫人行了礼,郑夫人和气地点了点头,指着矮几对面说道:“坐下,我有话跟你商量!”
冬梅给媚娘端了茶来,何妈妈便带着丫头们,抱了恒儿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婆媳俩,郑夫人看着媚娘:“听说你到老太太那儿自请搬离清华院?”
媚娘点了点头:“是,新人进来,住得太挤了总不好。”
郑夫人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你可想好,出了清华院以后就难再 了……”
媚娘不作声,徐俊英已经否决了这个方案,说了也是废话,她也用不着为这事烦恼了,和徐俊英说开了,事情已经明朗,离开徐府是尽早的事。
她现在最大的烦恼、最难解决的问题是恒儿!她不能不管恒儿,他是秦媚娘在世间最放不开的牵挂,从她复活那夜,在棺材里偷听婆子们议论,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母性的本能就油然而生,她爱恒儿,抱着恒儿能感受到他小小的心脏与自己的相通相连在一起,也许冥冥中发生的事并非偶然,是秦媚娘所为吧?无助柔弱的秦媚娘,她的执念可能比任何人都强烈,感动了天地间的某位神灵,满足她一个愿望,不是不可能,至少,让她的孩子有位可以守护他一生的母亲。
自己就成了这位母亲,没有一点勉强,自然而然地爱恒儿,愿意全心疼爱他,陪护他。郑夫人和她抢夺恒儿,没关系,恒儿也有责任孝敬祖母,他还小着呢,在郑夫人身边住些日子未为不可,但到了学习成长的年龄,她非要争取到儿子不可!
郑夫人见媚娘不说话,只道她心里难受,便说道:“你也不必如此,三妻四妾总要有的,爷们娶新人,也就新鲜个几日,过后就没什么稀奇了,你只管坐稳这个位置就行。你因病与俊英分住了几个月,虽说夫妻间有些淡漠,但你毕竟还如此年轻,容貌端好,俊英不见得就舍了你,你这一去,倒让那位得了好去,老太太岂有不高兴的?你不能搬!再怎么样,忍着吧,恒儿渐渐长大,一两岁之后就能定下世子名位,你再不喜欢那里,须得为恒儿着想!”
郑夫人才不关心徐俊英和媚娘夫妻感情如何,她只要一切对恒儿有利,媚娘必须守住正妻之位,掌握候府中馈,再暗中控制不让徐俊英的子嗣出生,恒儿一满两岁,她就去给徐俊英施加压力,让他把恒儿立为世子。
恒儿是老七的孩子,她心知肚明,媚娘新婚第二夜才有元帕呈上锦华堂,当时她也在,和二太太陪着老太太闲话,老太太看了一眼元帕,叹息着说:现在才呈上来有什么用?洞房夜才是最好的时辰!这位秦氏,是个不懂事的,家里人也不会调教……到底是小家子啊!
万没料到十多天后,老七对突然她说:“媚娘是我的女人了,母亲要善待她!”
她甩了老七一巴掌,老七不为所动:“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她,老太太不允她奉茶,故意轻贱她,让她在府里越发抬不起头……大哥只图她貌美,娶回家放着就走,深宅大院,你们这些人又岂是好侍候好相与的?媚娘就是一件物品,他也该将她收藏好!或许大哥终有一天会顺了老太太的意,另娶高门女子,媚娘就由我来照管,我喜欢她、疼爱她,谁敢再欺负她,让我知道,一定让她知道错字怎么写!”
一番话把她震住了,吓得腿软,但木已成舟,新婚的长嫂与小叔私通,这和犯天条有什么两样?
媚娘怀孕,老七又喜又愁,告诉她孩子是他的,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将胎儿打下来,老七坚决不允,黑着一张脸威胁她:要是敢伤害媚娘和孩子,他就不认她这个母亲!她气坏了,却不得不妥协下来,用心作了周全的安排,直到恒儿出世,直到,老七终于出事!
没有了老七,所有的希望都破灭掉,她曾经以为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寻死时听见俊英说:我的儿可以是七弟的儿!
她猛然清醒了过来:恒儿是老七的孩子啊!这件事除了老七、媚娘、美玉和自己,再无人知晓,俊英他不知情……
第125章 中邪
媚娘漫不经心,郑夫人走了神儿,婆媳相对无语,忽见何妈妈匆匆挑帘进来,脸色略显惊慌,走到郑夫人面前俯身说道:“太太,玉姑娘她……”
媚娘抬眼看着何妈妈,郑夫人问:“玉儿这么啦?她又跑哪里玩去了?我一早上还没见着她呢。”
何妈妈说:“玉姑娘起得早,今儿在小厨房里让全婆子帮着做了些点心,说是候爷也爱吃,便送了两碟去,去时好好儿的,可刚刚候爷身边的瑞珠瑞宝扶了玉姑娘回来,却是口吐白沫,两眼发直,话也不能说,脸色吓得死人了!”
郑夫人吃了一惊:“却是这么回事?玉儿自来身体很好,没什么大病啊,这孩子……”
边说下榻,何妈妈忙帮她穿上鞋子,媚娘上前扶着她,一同走出上房,往郑美玉的卧室走去。
瑞珠瑞宝还在郑美玉房里,看见郑夫人和媚娘进来,忙福身行礼,郑夫人和媚娘先走去床前看了一眼,郑美玉的贴身丫头茹儿已经绞了热帕巾替她擦过脸了,她似乎还是神志不清,瞪着两眼,目光直直往有亮光的地方看,郑夫人又心疼又着急,连喊了两声玉儿,不见应答,又伸手拍拍她的脸,还是没有反应,郑夫人回头看着瑞珠瑞宝,厉声问道:
“玉表小姐这是怎么啦?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瑞珠瑞宝赶紧跪了下来,瑞珠低着头说道:“奴婢也不晓得表小姐怎么突然之间就成这样了!奴婢早上起来,就见表小姐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哭,也不管那石凳又湿又冷。问了烧水的婆子才知道,表小姐早早送了点心来,却没见着候爷,候爷向来是天蒙蒙亮就出门的,想是表小姐没赶上让候爷吃点心,心里难过,就哭个不停。奴婢们便哄劝了几句,扶送表小姐回来,开头表小姐只是哭,还能走得好好的,谁知走到半路,表小姐忽然呕吐起来,一时软了腿,两眼翻白,怎么也站不起来,奴婢们费了好大劲扶着她,表小姐却又浑身发抖,脸色发青,想说话总说不出来,吓得奴婢们都快没了力气,幸好有几位妈妈走来,便帮着一起抬了回来!”
郑夫人听了,呆怔半晌,看向何妈妈:“可让人去请郎中了?”
何妈妈说:“还没,等着太太示下。”
“你也是个糊涂的,都成这样了,还等什么?”郑夫人忽然大声骂了起来:“即刻让门上的人去,多请几位郎中来看看,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气了!”
何妈妈赶紧转身出去,媚娘听见她在廊下喊人,吩咐地几句,然后又回来了,走到郑夫人身边,宽慰道:“太太莫着急,春天邪气重是有的,玉姑娘偏又不顾女儿家的娇贵,坐在那样浸了雨水的石凳上,这没病也能给惹出病来!无非是伤风惊寒之类的症状罢了,郎中很快就来,开一副药吃吃,才细细调理几日,也就好了!”
郑夫人松了口气,春月过来替了媚娘,扶着她坐到床前椅上,郑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瑞珠瑞宝,说道:“你们起来,回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玉表小姐只是中了邪,一点小病而已,吃吃药就好的,不必跟人说,听见了吗?”
瑞珠瑞宝应声:“奴婢们听见了!遵太太吩咐!”
说完站起来,又福了一福,退出房门,赶紧回去了。
媚娘才不信郑美玉好好的中了什么邪,一定是徐俊英干的,就是不懂他怎么做到的,点穴?封脉门?把个郑美玉弄得像是中了风,半点动弹不得,连话也不会说了,这样的光景,活脱脱就是求死不得,求生不能,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一辈子这样那真是惨,对郑美玉可同情不起来,她活该,遭报应了吧!
转念又想,这徐府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太可怕了,一个比一个狠,表妹算计表哥表嫂,表哥不干脆把表妹灭了,偏要折磨她,让她吃尽苦头再说!
一下来了三位郎中,这是郑夫人的作风,上次恒儿发个烧,也一次请了四五位郎中来看,精明如她,早懂得“会诊”的重要性和可信度。
三位郎中各诊了脉,一致得出结论,就是何妈妈说的,春天气候不好,姑娘不注意保养,中邪了。
各自开了方子,所用药材配伍大致相同,然后留下一位擅长施针的,其余两个领了诊金,一个跟着一个走了。
施针的这位郎中姓蒋,是位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子的清瘦男人,说什么的病症从感风寒而起,阴阳失衡,经络不通,气血运行受阻,服药以外,应辅以针炙,调和阴阳,扶正祛邪,才能达到更好的疗效。
只要能尽快让侄女好起来,郑夫人没有不同意的,也不顾避嫌了,让丫头捺起薄薄的帐幔,郑美玉的床铺尽显眼前,因刚才是悬丝诊脉,蒋郎中这回又入内仔细看了看郑美玉的脸色,请问过郑夫人,让丫头将郑美玉的嘴巴撬开,看了舌头,又提起眼皮察看一番,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终于把肩上的背包取下来,慢腾腾从里边取出一卷白色细麻布,铺展开来,媚娘不禁暗吃一惊,只见白布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银针,亮闪闪明晃晃,横的竖的,排列整齐有序,看来这位不是打着幌子骗人的江湖郎中,看他严谨认真的样子,应该是个有点名气的老牌专业医生。
蒋郎中坐得端正,将细细长长几十根银针扎在郑美玉脸上、额上、手上,不停地轻轻揉、提、转,媚娘看得头皮发麻,那么多的针,扎自己身上不知有多疼,郑美玉却仿佛毫无知觉,动都不动一下,蒋郎中拔针的时候,郑美玉的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蒋郎中点头说道:“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再来扎针,连扎几日,小姐就会好起来了!”
郑夫人忙命何妈妈取了个大些的荷包来,亲手递给蒋郎中,说道:“有劳了!这是今日的诊金,还请蒋郎中明日准时来,治好了小姐,自当重重酬谢!”
蒋郎中接了荷包,说声:“多谢夫人,明日会准时过来的。”
送了蒋郎中出去,仆妇也拿着方子捡了药回来,何妈妈立即吩咐煎煮,煎了药给玉姑娘早些服下,早些儿好起来。
郑夫人走到床前,看着动也不动的郑美玉,越想越生气,又把身边服侍的人骂了一通,茹儿是自小跟着郑美玉的,从家里带来,站在床边低头垂泪不作声,小姐除了在秋华院里使唤她,出门去园子里四处走,极少带她,一大早上的送点心去清华院,更是不要她跟着,她没有过错,也只有白挨骂的份。
媚娘见事情已忙完,郑美玉就那样了,站在这里没意思,自己还有事要做,便向郑夫人告退,要去紫云堂看看,郑夫人不说什么,摆摆手让她走了。
一个早上快过去了,媚娘来到紫云堂,从速处理事务,管事婆子们早已习惯了她的办事风格,非常配合,不到一个时辰,都搞掂了。
翠喜问午饭在哪里吃,要不要传到紫云堂,吃完了就直接从西侧院出门,却见翠怜匆匆走来,对媚娘福身说道:“大奶奶,候爷回来了,在上房传了午饭,请大奶奶回去一直用饭!”
媚娘怔了一下:“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翠怜说:“我也不知道啊,候爷如今就坐在上房等着!”
媚娘眨了眨眼,看着翠喜:“这可怎么办?他回来,我们不一定出得去了。”
她心里还有一样担心,昨天在仙客来让陆祥丰转告齐王,答应了今天午后去岑宅锁春院的,再失信这回,下次见面就混不过去了。
翠喜劝道:“大奶奶还是先回房吧,免得候爷又生气起来,就不好了!”
只好这样了?哎呀管他呢,肚子也饿了,先回去吃完午饭再说,还有昨晚话也没讲完,他还没有明确表示什么时候放她出府,正好继续话题,若能定下来,她也就安心了。
清华院上房,徐俊英已经换下官服,穿着件石青色小团花锦袍,坐在榻上阅览公文,窄小的矮几和宽宽的榻上铺满了各式版图,他一边看公文,不时对比一下图上的地名,用手指圈点着比划周边地域,听见宝驹在外边喊了声:“大奶奶回来了!”
他忙收拾起本子、图纸,全部塞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