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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说我只是遗忘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将我不小心丢掉的东西都找回来。
……
全部吗?所有丢掉的都能找回来吗?
必要的都能找回来,不必要的就不用找回来了。
那该怎么找?
小若,你只要用心去看你看到的每一样东西,去感受它带给你的所有,其他的都不要去想,这样就好。
嗯。
……
于是,在朝升暮坠,日出日落的交替中,大哥带我走遍这里的角角落落,看遍高山流水,落英缤纷,层峦叠嶂,水天一色。
大哥说这里是一个得到长生天眷顾垂怜的无忧之都,是任何人都会驻足停留的人间天堂。它的名字叫久罗,是上万年前从天而降的一片土地,落在这人世间生根发芽,渐成如今的规模,而那总是如春的气候,没有一天改变过。
“小若。”
是大哥的声音,我转头,就见到大哥高高的身体站在我身后,对着我微笑,那是他一直想让我学会,而我总也学不会的表情。
“大哥。”
“刚刚在想什么?”大哥撂了袍子,也在我身边坐下,微笑着问我。
“在想你对我说过的话,还有看过的山,看过的水,嗯……还有久宝在我面前变过的戏法,久薇家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还有很多很多。”
“小若在想这些事情?”大哥眼睛亮亮的,直直的盯着我问。
“嗯,”我点点头,“是大哥说多想想这些美好的事,也许就能感受到了。”
大哥笑笑,问:“那小若有没有感受到呢?”
我低头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啊,大哥。”
大哥垂眸,过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皮看我,眼睛里是温和的,“小若,其实人还有另一种对立的情愫,叫做讨厌,如果讨厌的话,就会觉得很难受,会皱眉,会逃避,会希望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样情绪。”
“哦。”
“小若,你看清楚了。”大哥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另一只手忽然变出一把亮亮的刀子,抵在他的手臂之上,“有没有觉得心跳加快了?”
心跳?我按上心口,似乎是有些快了。
“有。”
我刚说完,就见大哥手上加重了力道,那把刀陷进肉中,然后鲜红刺眼的液体迅速的涌了出来。
“唔——”我捂住嘴巴,闭上眼睛,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一步。
这就是讨厌的感觉吗?会不自觉的皱眉,会想要移开眼睛不去看他,口中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很想吐出来。
“大哥,不要……”
身体突然被一个怀抱抱住,大哥轻抚着我垂在背后的青丝,安慰道:“小若,别怕,刚刚只是障眼法,大哥没事。”
真的没事吗?我缓缓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手臂,白皙平整的皮肤上,没有瑕疵,更没有刀疤。
“大哥……”
“小若,你感受到了是不是?你刚刚很不舒服,急切的想要逃避,想要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就是讨厌,你明白了吗?”
“嗯,可是大哥,这种感觉很不好。”
“我知道,小若,当你回想起我带你看过的每一样东西时,你至少是不讨厌是不是?不讨厌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不讨厌我每天都牵着你的手去看日出,不讨厌我现在就这样抱着你,是不是?即使是一点点的讨厌都没有是不是?”大哥的身体有些紧绷,好像是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嗯。”我点点头,如果刚刚那种感觉叫做讨厌,那也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第一次会想要逃避。
他紧绷的身体有些松了下来,却仍旧是牢牢的抱着我,“小若,如果我每天都陪着你,清晨我们去看日出,收集露水;回去后,我给你做好吃的点心;你想来湖边钓鱼,我就陪在一旁,给你吹吹萧,就像过去的那几天一样,你愿意以后都这样吗?”
以后?
“大哥,难道不找我丢失的‘喜欢’了吗?”
“小若,大哥一定会帮你找回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以后都这样吗?”他捧起我的脸,眼睛直直的盯着我,那里面,有好多好多复杂的情绪。
以后?永远的留在这里?
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类似与讨厌,不,不应该叫做讨厌,只是和讨厌相似,相似在也是想要逃避,想要让它不出现。
“大哥,”我突然挣扎了一下,脱开了他的手,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眼睛仿佛失去了光彩,有些暗淡,过了几秒钟,他才松开手臂从青石上站起来,然后侧过身,望着这一片湖面,开口道:“小若,为什么?”
我低下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闷的,像是头不过气来,却如同遇到其他事一样,答案一样无从知晓。
“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扯了扯嘴角,却与平时的笑大不相同,道:“小若,你不是什么都忘记了吗,为什么还不可以呢,难道真的有上天注定这个说法吗?”
我迷茫了,“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摇摇头,“小若,回去吧,到了晚上这里会很冷,别让自己受凉了。”
“……哦。”
回来的路上,我默默的跟在大哥后面,总觉得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他总是会笑着对我说很多的话,零零碎碎的什么都讲,我只要听着就好了。而现在,他都不说话,也不笑,那是不是该让我说些什么,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我不会笑。
夜晚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与平时一沾床就睡的习惯不同了,闭了许久的眼睛也没有什么睡意,下床倒了杯茶喝喝,然后隐隐约约听见了大哥的箫声。
他也睡不着吗?这么晚了,还在吹箫。
记忆中,大哥每次吹箫都是对着那片湖面的,我循着箫声,果然在湖边找到了他。
他还是一身飘逸宽大的白衣,身后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一直玉笛横在嘴边,悠扬空远的箫声像风一样飘渺,也像流水一样纯净。
只是这乐声,竟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等待啊……
心房闷闷的感觉再次袭来,甚至伴随着些微痛,就连脑子也变得涨涨的。
朦胧中,那是谁的背影,如此的孤寂萧索,空旷寂静的大殿,又是谁在无声的哭泣,默默的在思念,在等待?
灰白的头发,憔悴的神情,辛酸的过往是否又在一遍遍的重复上演?在日月沧桑之后,那个被等待的人又身在何方,在谁身旁?
夜风吹来,吹散垂落在耳际的碎发,我缓缓睁开眼睛,再看那个湖面,依旧是那一片白色的身影,沉浸在他的故事中。而我,刚刚那一幕幕,是属于我的故事吗?
我抚上脸颊,擦去刚刚滑落的两行清泪,触碰的那一刻,温热的液体感觉起来有些灼热,原来,这就是哭的感觉啊。
我转过身,抬头就见一个白衣女子和我一样,站在树木的阴影中,视线越过我望向湖边。
我垂头想了想,才想起她是谁,好像是叫久云来着,平时很少见到。
久云看向我,盯了我几秒,然后转身离开,整个过程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就连脚步声都仿佛被她隐去。
我也正要回去,和她是同路,于是这一路一直都是走在她身后,不知不觉的又保持了一段距离。
快到的时候,久云忽然停下,站在那里不走了,我只得饶过她向前走去。
“慕容槿。”
她说什么?我回头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盯着我,在微弱的月光下,眼睛里有些亮亮的东西,似乎是眼泪。
她忽然又笑了一下,有些苦涩,“你就是她对吧,五年前失踪的菁华公主,五年后凭空出现在久罗山的花海中,模样一点没变,却完全不记得前尘往事。”
“前尘往事?”我喃喃着,什么前尘往事?
久云苦涩道:“我希望你永远都想不起来,却又怕你想不起来,呵,其实你能不能想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月光下,依稀可见她暗淡的神情,“从小我就跟着他,他爱穿白色的,我也跟着穿白色,为了当上圣女,我练功练到昏迷不醒,学幻术时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等我终于得偿所愿,极月剑却发出指令,然后你成了长老们定下的圣女。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可是如果你能让他不再受万蛇噬心之苦,我又有什么好痛苦的?”
“可是后来尽管我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没能将真的你带回久罗山。我不甘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成功,等我要再次出发的那天,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久云脸上浮现温柔的情愫,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他说我们成亲吧,久罗族的圣女从来都是我,不是你。不管他是为了阻止我,还是真的愿意娶我,我都高兴坏了,整个人都像是走在云端,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幸福过。”
“本来一切都该好好的,可是婚礼那天,就在礼成前一刻,他突然昏了过去。我不吃不喝在他床边守了三天三夜,等第三天他醒来,对我只言片语全无,甚至把婚礼都取消了。那之后,他身上的蛇咒不知缘何没了,可人也变了,以前我们之间还能谈天说地,可是现在……你可知道,五年来,他对我说的话寥寥无几,他只当我是路人啊。”
“久云……”我呐呐的叫出她的名字,她应该不好受吧,因为我懂得哭的感觉,哭的时候,心会很痛很痛。
久云继续道:“你知道‘等’是什么滋味吗?等是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悲哀,是做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悲剧,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甚至从来都没有停下来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因为如果连等待都不存在了,生命还有什么意思?就像是被折下来的花,不会立刻死去,却会枯萎。这些,你懂吗?”久云满脸泪痕,抬起头来看我,摇着头道,“你不会懂,因为你从来都是被等待的那个人!”
久云说完转身匆匆离开,留下我一人留在原地,脑子里她的话挥之不去。
……
等是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悲哀,是做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悲剧。
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甚至从来都没有停下来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值得?
因为如果连等待都不存在了,生命还有什么意思?就像是被折下来的花,不会立刻死去,却会枯萎。
……
为什么心又痛了,为什么眼泪又流下来了,这样强烈的悲伤,又到底从何而来?
清晨。
大哥坐在湖边,入神向前凝望,这样的姿势,和昨晚的一样,难道大哥就这样在那里坐了一样?
“大哥。”我坐到他身边,侧过头去看他,见他净白的下巴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胡渣,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好奇,“大哥,你怎么长胡子了?”
大哥看向我,有些憔悴的脸扯出一个微笑,然后又望向湖面,却慢慢收敛了笑容。
“小若,大哥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嗯。”
“从前,有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一心想要离开他美丽的家乡,去外面更宽广的天地闯荡,有一晚,他背着他的父亲母亲,悄悄的离开。到了外面,少年起初感到的是新奇,可是不久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有一次,少年病了,没有银子没有食物,他只能留在破庙之中听天由命。可是两天后,少年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的却是一个穿白衣的女孩子,正用树叶往自己嘴里灌水。那一刻,他的世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他甚至想,如果之前所受的痛苦都是为了遇见她,再厉害十倍百倍他都愿意。”
“后来,少年为了跟着她,撒了平生第一个谎话,他骗她说自己无家可归。女孩子心软了,就带他回了她住的地方。回去的路上,女孩对那个少年说了许多事,关于她的师父,她的大哥。可是等见到了女孩的大哥之后,少年才醒悟过来,原来所谓的大哥,根本不是正真的大哥,而是和女孩青梅竹马一直驻扎在她心里的那个人。”
“渐渐的,少年在女孩身边待了快三年。这三年,少年对女孩很好很好,女孩喜欢什么,少年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捧到她面前。她伤心的时候,少年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哄她开心。可即使这样,女孩都只当他是弟弟。”
“终于有一天,女孩要和她的大哥成亲了,听到这个消息,少年很痛苦,他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女孩的大哥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将他所有的计划都扼杀了。少年不甘心,可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小,只有等他聚集了足够和女孩的大哥抗衡的力量之后,他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几年的等待,少年就像在地狱中度过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