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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方大善才后知后觉得知道大河买下山头的用意,原来是为了山泉水,弄不好真如媳妇所说的那样,跟酿酱有关,不过这是人家的手艺,他一向严明公正,不可能去打听这些。
按理山泉水是天水,是大家公有的,但东边那道山泉不是村里人的用水之地,平常也只是村里人干农活的时候接水,到时方河等到农忙的时候把水源放下来,过了那几日再堵上,也免得莫家派人上村里头接手。
乘着莫家人还没有把水源研究个所以然来时,方河这边打算拿着这剩下的十两银子开一条坑出来,把水源移到山坡这边,直接流到山坡底下,屋里用水也不用愁了。
正好初冬季节,村里人不忙,方河跟方大业和方虎说明了缘由,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夫两兄弟都来帮方河,工钱与镇上的一样,按十文一天算。
方河忽然动了工,这边方鸿运一家却傻了眼,等地契办下来,方鸿运才知道方河买下了东边山头,方鸿运动了心思。
方万一家坐正屋里,方福运有些气愤,说道:“我看八成大河是虚晃一招,故意说要买下西边山头,然后害得咱们买了,就立即买下东边山头,我看那山泉水应该在东边才对。”
“可惜时间太仓促,大河聪明,弄得我一个措手不及,还拿出了莫家做威胁,现在是把三爷给得罪透了,若真的如二弟所说,西边山泉没有什么用处的话,大河这酱生意别想在永丰县里做,不仅莫家不会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方鸿运咬牙道。
这次买下山头的银子是方万一家人出的,方鸿出了大头,方万出小头,用的是当初方福运想租铺子做生意的钱。
谁会花一百多两银子去买一片乱石杂草的荒山,若是这山泉水没有用处,他们这次一百多两银子基本就打水漂了。
方万一家和方鸿运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搭了进去,自然把件事儿放在了心头上,方福运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对方鸿运说道:“大哥,不管这山泉水如何,你且先把莫家的酱方子给我们,我们先试着做一下,就算酱汁味道差一点,咱们可以卖便宜一点儿。”
听到方福运的话,方鸿运侧首看他,心里头有些不太舒服,如今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他出的还是大头,二弟却想自立门户,那肯定是不成的,再说要真让二弟得了酱汁的方子,他做出的酱汁便宜卖,坏了规矩,到时不只莫家人报复,恐怕其他几家也不会放过人。
“二弟,不是我不给,而是这事儿急不得,再说现在也不是酿酱的好时机,都进入冬季了,阴沉的天气,再过几月下了大雪,一缸酱还没做好不就坏了么?”
方鸿运说得语重心长,可是听到方万一家耳中,却觉得他有心搪塞。
此间事情暂且做到这儿,莫家那边派人来摧了,方鸿运怎么说也得报点消息上去,决定第二日清早就回镇上一趟,想起回镇上,心里就跃耀了,虞氏一向柔弱,要是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定然是高兴难以自制吧。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泛白肚,方鸿运便起了身,他向家里人打了招呼,出了院门。
往镇上去的路,他走的轻快,心里想着虞氏,步子不知不觉越跨越大,到最后居然有点飞奔的感觉。
东甫巷院子门前的两棵大树依旧撑向天空,看到熟悉的路景,方鸿运心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他来到院门前一连敲响三下,这是他跟虞氏订下的规矩,这样她在屋里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而不会惊慌。
可是敲了三次,也没有人来应门,心里正疑惑间,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露出的身影却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而是自家媳妇莫小琴。
“怎么是你?”方鸿运问出这话后却是一阵惊慌,他长腿一跨,绕过沉着脸的莫小琴,直接往屋里跑,正屋里没有人,跑向侧屋,整个院子寻了个遍,没能寻到虞氏,方鸿运后怕了,他慌慌张张的来到莫小琴身边,指着她问:“虞氏在哪儿?”
莫小琴望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头的恨意只增不减,冷笑道:“我今个儿就算准了你回来时会先来这边,于是便在这儿等你了,怎么的,就心疼了,那贱人也只不过你从牙婆手里买来的,怎能宵想我的人,乘你不在的时候,我把人给卖了。”
“卖了?”方鸿运简直不敢想象,“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你怎么不经我同意把人给卖了?”
“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我是你的媳妇,你是上我莫家的门,你在外面养外室可曾让我知道?可曾经过我的同意?”
经莫小琴一连串的反驳,方鸿运气得握紧了拳,他阴沉的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柔情,冷然问道:“你告诉我,你把她卖给了谁,我把她赎回来。”
“你敢,你试试看,你是我莫家的上门女婿。”莫小琴气得大吼大叫。
“我为什么不敢,我唯一的骨肉你都要祸害,你自己不能生养,要害得我断子绝孙,这世上就没有你这样的泼妇。”方鸿运抬步走了出去。
莫小琴急忙在身后拉住他的袖口,“你要上哪儿去?你找不到她了的,我把她卖出永丰县去了,就在你走的第二日,我就托莫家船队把人领走了,你觉得你还能找到人么?”
方鸿运气血上涌,一拳砸在墙上,盯住莫小琴,一字一句的说道:“今生,你我的夫妻情份也到尽头了,我当初就是个穷小子,无钱无势入赘你莫家的门,四年里我还了你恩情,我要跟你和离,从此以后各过各的。”
“你敢。”莫小琴攥住方鸿运的袖口不放,“不准走,你以为你想和离就和离吗?你忘记你当初是卖身我莫家的,你以为跟我成亲了,卖身契就不算数了么,你若真的跟我和离,你就成了我莫家的下人,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的鬼。”
“你——”方鸿运恼羞成怒,死死盯着莫小琴,从她指尖里一点一点的掰开袖口,接着甩袖而去。
莫小琴在门内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方鸿运沿着运河打听,时间过去快有两个月了,谁还能记得两个月前有没有一个女子不情不愿的登过一艘船去。
最终一无所获,连夜,方鸿运就回了方家村,原先打算去莫家交代一下事情,这下没有支字片语就回来了,他也不打算再上莫家去。
忽然半夜归来,把方万一家吓了一跳,这大儿子怎么就回来了呢?
方鸿运的心又痛又悔,把虞氏的事说了,又把自己与莫小琴和离的事也说了,他以为家里人会上前来安慰两声,惋惜两声,没想一家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方福运这人最直接,说道:“大哥,咱们这次买下西边山头,浪费了这么多银子,而今你说要和离就和离,我们若没有莫家在后面树大遮阴,咱们家哪还有半点余钱和名声。”
方鸿运惊愕的看向自己的二弟,忽然生出一种那日方青青回家求家里人把丈夫送去船队里做苦力时的震惊与无力感。
他似乎终于理解了方青青的感受,这一家人只享受他的好、他给的利,但凡他倒下了,他就什么也不是,在这个家里也成了多余的人。
“二弟,那又如何,没有余钱,咱们可以赚,名声要来作甚,苦了自己也要名声吗?”方鸿运看着老二问。
方福运不好再在这节骨眼上说话,停了许久,方道:“大哥,你先把莫家的酿酱方子给我们吧,家里没有余钱,大家伙心头慌得紧。”
“方子?哪来的方子?我去莫家四年,酿酱的时候根本不准我靠近,那些师父全是莫家族人,根本容不得我们外姓人插手,而且这法子莫家传男不传女,家里新娶的媳妇和待嫁的女儿,哪怕是没有嫁出去而招进女婿的莫小琴,她也没有这个机会接触。”
这下方万一家不淡定了。
方福运急了,“大哥,你说什么呢?你都没有方子,买水源做什么?一百一十两银子就这样败完了,悔不当初,那银子拿去镇上也能买间好铺子了,就像三爷一家一样,买上铺子,派人去守着,挣点现钱,一家过得有余有剩的。”
方鸿运被方福运的话给气笑了,“二弟,那一百一十两银子中有九十两便是我出的,怎么就变成了家里的了,怎么就变成可以拿去给你买铺子的。你二十两银子去镇上买铺子试试。”
两兄弟被对方的语气气得脸红脖子粗。
“大哥,你的钱就是家里的钱,怎么就变成你自个儿的了呢?家里又没有分家,大家赚的钱都是交给娘管着的,你手里头有九十两银子不交给娘,你倒还有理说了。”
“你让我交银子,当初爹娘为何把我卖给莫家?为什么把我给卖了?”
那时方鸿运自卖为奴,若不是家里过不下去,若不是爹娘在他耳中叫苦,他舍得离家出走。
“行了,两兄弟吵什么吵。”方万一声怒吼。
两兄弟住了口。
方万沉声道:“大儿行事得想清楚了,爹娘不说旁的,你与莫家不可以和离,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上门女婿,你为何要背着媳妇在外养外室,再说媳妇没有生养能力,你就应该好好同媳妇儿说,她同意了,你再纳一房妾室进来,生下孩子就把孩子寄养在你媳妇儿门下,这不就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吗?”
原本想得到家里人的体谅,没想到却受到了家里人的排挤,方鸿运转身,啥话也没有说便去了屋里,接着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方万一家不欢而散。
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说方鸿运一家为了西边山头的地几兄弟闹了起来。
苏小月与方河正好在规划东边山头,正想着要怎样才能把山泉水引到山坡下,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相视一笑,苏小月不得不夸一下方河使的妙计。
有了方大业和方虎一家人的支援,山头上开坑的事开始动工。
苏小月左右没事,也上山帮忙,干些轻松的活计。
山体缝中出来的水,苏小月跟着方河两人寻着水源爬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寻到源头,当初给地契的时候,三爷就派人在山头做了界碑,这水源刚好在界碑内,截止到此处。
“大河,你看要不要在水源处建一个小屋子,到时我们就在这儿做酱头,这里的水刚从石缝里流出来,最是新鲜,可能做酱头味道更好。”
苏小月探察了一下地形。
方河抬首往左右望了望,“待冬季来了,我左右无事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建个石头屋子,这样又坚固又长久。就建在这水源的上面,水源从屋子里流出来,我们取最新鲜的水。”
“在屋里建个池,活水从池里流出来,可积水,到时做酱头时也免得费时。”苏小月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方河没事的时候就把这个小屋子建起来。反正不住人,只是临时用一下,地方不用大,也不用花什么钱,正好借着这山壁的地势。
两人下来时,方大业和方虎一家的男人都来齐了,方河与苏阿吉招呼人上去,苏阿吉是干农活的老手,对开荒引水建沟渠的经验也比方河和苏小月强,再加上方大业和方虎两人帮着把关。
苏小月和方河两人做的规划图一说,大家一起跟着地形,修修改改,终于开始动工。
把水源从山上引下来,这功夫没有一两个月弄不好。
袁氏在家里帮着带孩子,苏小月上山捡石头,割野草,在前面解决障碍,男人们却在后面开坑,遇上大石,便由方河把石头扛走,有了方河的力气,大家伙干起来快多了。
新开的沟渠果然是有门道的,苏阿吉跟方大业和方虎三人却在前面几人开渠后的坑里把山下的泥运上山头,三人在后面给沟渠里摸了一层细泥,方河成了这上上下下的搬运工,一来一回,搬得又多,力气又大,简直不知省了多少人力。
前面开路的苏小月往后一看,就见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良两兄弟在后面迅速的挖了过来,她不得不赶紧弯身割草。
一样忙活一天,苏小月到晚上受不住了,有些腰酸背痛,方河见了,心疼媳妇儿,就去了方大业家和方虎家里商量,这个季节反正没什么事儿做,家里的妇人也可以过来帮忙,工钱一样的算账。
于是第二日的时候,前面开路的就变成了三人,终于赶上了后面挖坑五人的速度。
计划着两个月左右的,没想因为人多,工作分配的好,一个月就完成了。
引水的那日,苏阿吉寻了一个好日子,由方河上山头,沟渠中间每一段都留一个人守住,看着那水流畅快的从沟渠一直往下,流下山坡下早已挖好的水池里,改了道的水源一样的好,量也足。
一家人守在池子边瞧,越看越是欢心。
山坡下建了一个大池子储水,水多了就从口子里流到下一个储水池中,那儿拿来洗衣洗东西用,再多余的水才会流向外面去。
看得花秋菊和钱土梅两家羡慕不以,“这池子的想法还真是独到,将来洗衣裳也不用去河那边了,就在自个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