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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臣从衣领中抽出一根红线,红线上吊着那枚被他贴身携带的玉圭,依然碧绿透亮,一眼瞧去便能感觉到那上面的温润。
原本坐在一侧神情没有多大变化的韩书画爷爷在见到了那块玉圭之后眉角竟然狠狠跳了跳。
仅是一个大致的轮廓,就已经让波澜不惊数十年未曾为什么事情大动干戈的老人激动起来。
“给我看看。”老人伸出手,盯着赵虎臣手上的那块玉圭。
赵虎臣将玉圭取了下来,交到老人手上,和韩书画对望一眼,显然两人都发现了老人神情中不同寻常的激动来。
玉圭入手,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温润便从手掌心的肌肤透入骨髓。
老人仔细地凝视手中玉圭的弧线纹路,又匆匆起身去书房拿了放大镜在灯下仔细分辨,整个过程始终一语未发,只是原本紧闭的唇线渐渐地颤抖起来。
望着手上的玉圭,无数已经被封尘的往事仿佛被揭开了封印,这些原本被老人以为要带进棺材里的回忆一件一件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赵虎臣没有开口,虽然他很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位肯定知晓一些什么的老人到底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但好几个月都等过来的他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而且老人的反应之大也的确出乎赵虎臣的意料之外。
最惊讶的还是韩书画,从小到大她可从没见过爷爷为什么事情这么激动过,在她的印象之中,爷爷是那个一笑拒绝了中国无数从仕之人鱼跃龙门机会的豁达老人,正是爷爷的这份豁达他主动拒绝了进入中央主动放弃了进入那个权力巅峰的位置而心甘情愿地做一个从明珠市市委书记上退下来的退休老人,
想要知道这位老人曾经的位面是怎么样之恐怖只要去翻一翻共和国建国以来明珠市历任的市委书记都是些什么样如雷贯耳的名字便可。
良久,老人将手中的玉圭递还给赵虎臣,问:“你姓赵,爷爷叫什么?父亲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
赵虎臣接过玉圭,感受到老人不同寻常激动的他只是回答:“爷爷叫赵老骥,父亲不知道,家里也没人了,就我一个,或许父亲和母亲还在,但我找不到他们。”
在赵虎臣的印象中,爷爷就是那个平时伛偻着腰背容易让人忽略但却永远不可能被人忘记的老人,一个喜欢躺在破落院子里摇椅上,伴着一只老旧收音机听着正宗的京剧并且很有京腔味地哼上几声的老头子,那个喜欢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设置陷阱考验他,在他通过的时候露出满意的笑容通不过的时候会加倍惩罚他的刻板老头,原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爷爷形象因为韩书画爷爷的问题而渐渐丰满起来,最后早早躺入了那个小小的坟堆,带着或许别人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秘密,带着追寻奶奶的心愿化作一抔黄土傍山而眠。
“赵老骥,赵老骥。。。”韩书画的爷爷像是陷入了一阵呓语,喃喃半晌,才颓然挥挥手,道:“这块玉的确属圭,但来历我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你身世的线索,你回去吧。”
老人说完,没理会欲言的韩书画,站起身来走进书房。
望着老人的背影,赵虎臣对要开口的韩书画摇摇头,微笑道:“那好,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老人临近门前转身深深地看了赵虎臣一眼,点点头,转头进了书房,关上门。
“我。。。。”感觉今天的事情越来越荒谬的韩书画刚要对赵虎臣表示歉意就被赵虎臣微笑摇头制止。
“我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现在也就谈不上多少失望,如果有机会代我向你爷爷说一声,其实我无心去追寻那个我不知晓的时代的种种过往,我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找到我的父母,让他们去爷爷的坟前磕个头,仅此而已。”
韩书画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时自己心里的复杂,但能够确定的是从未有一个男人在她的心目中留下此时此刻的赵虎臣这样深刻的印象,她很早就听妈妈说过,男人最大的魅力当然不会是在为女人掏钱的时候也不是千万人吾一人往矣的豪气干云,真正能让女人中毒深入骨髓的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带着沧桑和不可告人心酸过往的笑容对你说没关系的时候,韩书画没有经历过,所以更多时候只是臆想那种魅力是怎么样的一种场面,但现在,她看到了。
赵虎臣的笑容一如既往,不深,很浅,那双透彻的眸子中没有了往日习惯性的深邃以及边角隐藏起来的阴柔,只是多了几分坎坷和细碎的悲伤,韩书画心里莫名的一酸,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男人要有怎么样的过往才能笑的如此令人揪心。
父母。。。。从小就享受着父母呵护的韩书画只能靠想象去描绘那种无父无母的心酸和痛苦,孤儿,这两个字本身就让人凄凉。
赵虎臣走了,韩奶奶送他到门口。
因为在厨房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韩奶奶嘱咐赵虎臣注意安全下次一定要再来。
看着赵虎臣离开,韩书画走到爷爷的书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里面老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书画吧,进来。”
韩书画松了一口气,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韩书画的爷爷坐在书桌后面,墙壁上依然还挂着被赵虎臣评价豁达的字。
见到韩书画进门来,韩书画的爷爷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一张老旧照片放进一本红色封面不起眼的日记中夹好然后放进抽屉里锁上,这才对孙女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爷爷?”
“爷爷,那块圭到底什么来历?”韩书画瞧得出来自从见到那块玉圭之后爷爷的精神头就萎靡了下来,有些担忧的她坐在一旁轻声询问。
“书画可还记得四象是哪四象?”老人疲惫地闭上眼睛,语气沧桑。
“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韩书画皱眉道。
“后夏祭天,国之重器,四方神兽礼天神,由天子集天下之精萃命最巧之匠成六件祭天重器。顾名思义,它们的作用就是用来祭祀,而且不是普通的祭祀,是由夏商的天子用来祭拜天地的最高规格祭祀礼仪上才可以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封禅天地,祭祀东西南北四方神祗最贵之宝器。这第一件就是青龙之圭,第二是朱雀之璋,白虎之琥,玄武之璜,还有两件分别礼谢天地的黄麒之琮,苍螭之壁在周朝之后就以天地之大者不可以凡间物喻为由而取消,这两件宝物也从此不知下落,另外四件分别代表四方神祗的重器在周朝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只言片语的记载,而赵虎臣那件,就是青龙之圭。”
韩书画越听越心惊,饶是婉约如她也忍不住为这传出去注定会震动四方的事实而感觉惊愕。
第48章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这么说来,这四件重器的由来要比九鼎还早?”韩书画问。
“九鼎?我们的传说之中是禹王治水之后铸造九鼎镇压九州,神州的气运就在这九鼎之上,但还有一种野史都很少记载的说法,六件重器的来历还可网上追溯,一直到上古尧舜时代。只是那些都不可考究了,后人大抵只能从一些文献和只言片语的资料中瞻仰那个时代代表着天地神的国之重器,而这枚青龙之圭恐怕也是数千年来唯一一枚浮出水面的重器,其他的,究竟是湮灭在了历史的波涛之中还是躺在谁家的宝库里,亦或者在哪个帝王将相的墓穴之中也都无从考证。”老人摇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爷爷怎么这么肯定那件东西就是青龙之圭?或许只是仿造那个时代玉器的赝品呢?”韩书画皱起眉头问。
“我以前见过。”老人显然没有了继续下去的谈性,挥挥手,疲惫道:“之所以让你进来是不希望你误会我对赵虎臣有什么偏见,而是这件玉圭干系重大,搞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现在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韩书画点点头,乖巧地站起身来,虽然满腹疑惑但她还是忍住了没问出口,临出门想到了赵虎臣临走前让她转告的那句话,便道:“赵虎臣离开了,他让我转告爷爷,就说他本没有心思去追寻过往的事情,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到父母,然后让他们去爷爷的坟头磕个头。”韩书画说完之后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赵虎臣那双令人看了揪心的沧桑眸子,便不再多说,带上门走了。
韩书画才一说完,老人的手便一颤,原本闭着的眼睛了睁了开来,等到关门声响起之后良久良久才深深叹息。
“虎父无犬子,赵氏满门尽枭雄。”
赵虎臣下楼之后坐上奥迪,发动了车子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打开天窗,透过天窗看着并不明媚的天空略显得有些阴沉的天色,他记得爷爷说过,这天色就像是人心,变幻莫测不可琢磨,天气预报兴许能告诉你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但却没有绝对的准确,也恰如大势,大势是顺是逆但凡明眼人便能瞧出一二,但若是大势来了谁生谁死谁荣耀繁华一生谁跌落神坛破败一世除了时间没有人能够告诉你准确答案。
人是应该迷信一点,举头三尺有神明,懂得敬畏才能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想到爷爷,赵虎臣脑海中就会很自然而然地出现那张爷爷躺在摇椅上怡然自得地横着京剧,日落夕阳,远山的轮廓勾勒出金黄色的线将爷爷的身影照耀得无比温暖,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京腔十足的调子,还有那破旧收音机含着杂音的声响。
一个躺进了坟包的老人到底有多少秘密?在明珠眼前这幢楼楼上的老人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身上的一块玉而那样激动?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亦或者是爷爷当年真的曾辉煌过荣耀过,以至于眼前这位位面注定不会低的老人也是当时圈中的人?太多太多的问号让赵虎臣的思绪进入了混乱的状态。
正望着天空默默无言的赵虎臣被一阵敲响车窗的声音惊动,转头望去,却是衣衫褴褛的两名乞讨者正眼巴巴地站在车外。
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孩子的脸蛋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显然是两人在路边捡来的,蓬头垢面的她们没有任何依靠地站在这个严冬寒风中瑟瑟发抖。
赵虎臣放下车窗,看着她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哥哥,给点吃的东西吧,我和奶奶好几天没吃饭了。”孩子怯怯的声音传来,其实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都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光鲜亮丽的人大多不会正眼看他们一眼,到是一些穿着普通的人兴许还会摸出几块零钱施舍他们,并不抱希望的老人挽着身边的孩子,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遮挡寒风,见赵虎臣保持沉默,正识趣地要离开。
“我带你们去吃饭。”赵虎臣轻声道。
路边一家寻常的小饭摊,就摆在马路旁边的那种,没有什么卫生条件,也没有多少讲究,几张塑料桌一张塑料凳,一个灶台便能开张做生意,来这里吃东西的大多不会是什么达官贵人和所谓的精英,而是一些最纯粹的下里巴人。
现在并不是饭点,所以客人并不多,一张桌子前,三个人,三碗大碗的牛肉面。
孩子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老人,老人告诉孩子自己老了牙齿咬不动,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都夹给了孩子。
见两人将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赵虎臣推出了自己面前那碗面,轻声道:“吃吧,我刚吃过,不饿。”
老人犹豫一会,见到孩子眼中并不掩饰的渴望,还是千恩万谢地接过那碗面,推到孩子面前。
“奶奶,你也吃。”并不大的孩子眼中没有同龄孩子的纯真和欢乐,早早就受尽无数人白眼喝骂的他不懂父爱母爱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从小到大就是奶奶照顾自己,奶奶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奶奶吃饱了,你吃。”老人摇头道。
孩子执意不肯,老人无奈只好把那碗面中的汤倒了一些自己碗里,孩子这才心满意足。
赵虎臣坐在塑料桌的对面望着这对祖孙俩,略微带些怀念和感伤的眸子中没有所谓施舍者该有的怜悯和悲怆,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该站在一个施舍者的角度看待她们,从小在大山里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们相互搏杀,下山之后就是爷爷近乎虐待的训练以及师父和师娘那边永远都学习不完的知识,走出自家的院子,整个赵家村的白眼便是他童年中见到最多的脸色,什么叫人情?什么叫温暖?赵虎臣不懂,也从来不想懂。
让这样一个人抱着所谓的感恩心态,太难。
所以赵虎臣始终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小人。
可小人也是人,就是赵虎臣这样一个有着自己底线的小人今天遇见这对在寒风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