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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钰的心像是被刀狠狠划过,不断的淌著血。
一滴、一滴、又一滴……化成她脸上的泪水,成串滑落,委屈的诉说著她的悲伤。
再多的难过她都可以忍耐,唯独北辰阳不肯见她所带来的难过,她没有办法忍耐……
爱上他之后,她从来不哭。
但是今天,他的绝情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真心,被蹂躏丢弃,她得到的只有一纸休书。
“对他而言,我算什么?”贺兰钰眼神空洞,茫然的望著地上。
姚采凝轻哼一声。“你走吧!就算要死,也别死在这里,给北辰哥哥招秽气。你总不想死了之后还连累大家吧?”
将包袱丢在贺兰钰面前,姚采凝与贴身丫鬟进到府里,朱漆大门又重新合上。
贺兰钰趴在雪地上,四周的寒气冻僵了她的脸颊、她的身躯,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因为比起心中的寒冷,一切的冰冷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这天大的冤屈压在她身上,使得她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走在积雪街道上……
再也没有任何温暖的胸膛可以让她依靠了。
曾经是她的天、她的一切的北辰阳——
不要她了。
青州城外。
“真可怜。”一名脸儿像红苹果的姑娘,娇小身躯被温暖的貂皮披风围住,怜悯说道。
身后,一名高大的白衣男子,披著一件白狐毛披风,手里撑著一把油纸伞,为她挡住风雪。
他的脸庞同样被风雪吹得红扑扑的,一双闪烁如星子的眼眸,淡淡的盯著地上的人儿。
风雪几乎快将那名姑娘的身躯掩盖掉一半,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连那双长睫也凝了一层霜。
“喂。”娇小姑娘回头唤著白衣男子。 “你去探探她的鼻息,看她死了没有?”
男子清冷的眸子淡淡一瞥,仿佛嫌她多事般,没有移动身躯。
“去瞧瞧啊!”姑娘瞪他一眼。这男人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啊?
“瞧了又怎样?”白衣男子冷漠的问道。“难不成你要救她?”
“嗯……”姑娘沉吟著,一副很犹豫的模样。
白衣男子轻哼一声,早就猜到她的心事。
“所以我才要你去探探她的鼻息啊!你烦不烦?快点去啦!”她娇声低喊,没耐性的再瞪他一眼。
白衣男子长吁一口气,将纸伞交到她手上,走到躺在地上的姑娘身旁,大掌探向她的鼻间——
“活的。”他给了答案。
“活的?”她的双眸亮了起来,急忙踩著雪走到那姑娘身边。
软嫩的小手探到昏迷不醒的姑娘面前,果然还有一丝微热的气息,让她脸上绽开一朵笑花。
“喂、喂!”软绵绵的小手就这样拍在昏迷的姑娘脸上,试图唤醒她。
这名倒在雪地中的可人儿,就是茫茫然离开青州城的贺兰钰。
痛彻心扉的离开北辰府门口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姚采凝说的对,若她回去方元城,恐怕只会丢了爹娘的脸。
不能留在北辰府,也不能回去娘家……
于是她漫无目的的走著、走著,离开青州城,离开她最眷恋的地方。
她的心,再也没有人收留。
当她累得倒在雪地上时,心想——
就这样冻死了,也好。
她不想睁开眼,因为一睁眼,她就会不争气的掉下眼泪……
一直掉、一直掉。
心,也碎成一片一片。
像风中的雪花,积成厚厚的一叠,都是她的悲伤与难过。
如果这一切是场恶梦,就别让她醒来呵……
“我知道你有意识。”姑娘柔细的声音在贺兰钰耳旁说著。
不,别救她……
“我把你从阎王手中救回来,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你听清楚没有?”
不,就让她这样安静的死去吧,千万别救她啊……
姑娘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盘旋,但她怎样也不肯睁开双眼。
“喂,你把身上的披风给她穿吧!”姑娘站起身,指著白衣男子身上的白狐披风说道。
“你倒是很会使唤人。”白衣男子撇撇嘴,脱下披风罩在贺兰钰身上。
“别……别救……我……”贺兰钰感觉到一双强壮的臂膀抱起她,忍不住轻启唇办喃喃说著。“别救……”
“什么?”姑娘皱眉,听不清楚她的呢喃。
“她说别救她。”白衣男子开口。
“为什么?”小姑娘不解的皱起眉问他。
“你问她啊!”白衣男子不耐烦的回答。他哪会知道答案?
“让、让我死……”贺兰钰的双睫依然紧闭,被冻得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颤著,说出求死的意图。
“想得美!”骄纵的姑娘不高兴的低吼。“这辈子还没有人敢命令我怎么做事!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你!”
“不……”
“我就偏要!”
贺兰钰呢喃著,最后昏厥在白衣男子怀里。
她全身被风雪冻得苍白僵直,无力垂下的右腕露出红色同心结,鲜艳的丝线与她的雪肤形成强烈对比。
同心结,夫妻同心……
如今,只成梦一场。
第四章
富商的下堂妻 2
以为心如止水 再无波动
然而你深深一眼
竟如巨石投湖 激起证涛骇浪
两年后,春。
凤天城,繁华如常。
不同的是,两年前开幕的龙凤茶楼,如今已是城内第一大茶楼。
令人讶异的是,这龙凤茶楼的主人竟是一名妙龄姑娘,年纪没有多大,但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被那双深邃世故的眸子震慑住心神,尤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简直教人不敢冒犯。
茶楼聘请了两位掌柜,其中一名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别说外表清灵无瑕,就连说话也是轻轻细细。
但是打起算盘来却仔细精明,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算。
另一名掌柜长年身著白衣,一张俊颜虽然白净斯文,但就是老板著脸孔,不曾有人见他笑过。
再说里头的大厨,可是虎背熊腰,留著一脸大胡子,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眸,根本看不出他到底生得怎样。
除了这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之外,听说茶楼里还有几名深藏不露的保镖,平日鲜少露面。
更特别的是,茶楼主人还和城南月吟坊的主人签下契约,请到他们坊里有名的歌伶、舞姬前来表演。
这样的阵容,也难怪一开张之后,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进入龙凤茶楼,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这家茶楼的主人。
由于凤天城是商贾聚集之地,各种货物齐全,每年一次的市集大会,不仅吸引国内各地的商贩,甚至连边塞之外的异国商人也来共襄盛举,相对的也使城内各种商家生意热络。
初春,龙凤茶楼的生意正忙著。
答答答——
纤细的小手拨弄著象牙制成的算盘珠子,核对帐簿上的数目。
龙凤茶楼的生意永远做不完,当然,每天也都会发生不一样的事情——
一名身著茶色衣裳的客人才刚跨进门槛,便听到杯盘碎裂的声音。
“呸!”一名富家公子将茶水吐在摔碎的瓷杯上。“这么难喝的茶还敢端出来?”
“大爷……”店小二弯腰躬身,脸色难看的回道。 “您这样砸杯闹场,小的很难跟主子交代。”
“杯子值几个钱?”纨绔子弟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豪气的放在桌上。
“咱家主子用的可是景德镇最好的青釉陶烧,一个杯子慢工细活,少说也要个把月……”
他又添了三枚碎银。 “这样够了吧?”
店小二皱眉,拔腿就往柜台方向跑。“二掌柜,这杯子的价格怎么算?”
正在认真拨著算盘的姑娘,饱满的额头被青丝遮住,巴掌大的脸庞也被一半的发丝遮住。
她在帐簿上写了个数字之后,纤细的小手一拂,先将算盘珠子归位,再重新拨打起来,清亮的运算声音在茶楼里响著。
“光一个杯子,就得花上二十两。”她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像是上好的鹅绒,直搔进入的怀里。
然后,那张小脸终于抬了起来,她拿出另一个如手掌大小的黄金算盘,来到砸场的客人桌前,当著他的面拨起算盘。
“上等碧螺春、云吞彩虾、鲜炒时蔬……”算盘拨得又准又快,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加上二十两,总共是三十五两银。”
“吃一顿饭要三十五两?摆明是黑店!”
不知死活的陈家少爷一火大便将桌子给掀了,桌上的汤汤水水、碗筷盘子全落到地上。
她又拨了几颗珠子。 “现在要一百五十两了。”
“哼,这顿饭老子不付钱!叫你们老板出来!”他喳呼著,引起其他客人侧目。
“吵什么吵?”娇柔清脆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名姑娘身穿桃红色衣裳,发髻上插著金步摇,手中拿著一把团扇,脚下踩著凤凰绣鞋,从二楼走了下来。
“老板……”店小二苦著脸,看样子等等有人要倒大楣了。
“我不是说过顾客至上吗?”姑娘后头跟著一名面无表情的男子,他腰间佩带著一柄长剑,模样看起来颇吓人。
“是呀,就你楼里的奴才不懂事。”陈家公子一见到龙凤茶楼的主子出现了,摆出淫秽的笑容。
茶楼的主子名唤花缇璐,生得是花容月貌,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煞是迷人,只不过眸光总显得世故深沉、难以捉摸。
她扬起笑容,莲步轻栘走到陈家公子面前。
“没关系,看在美人儿的份上……我不计较。”说著,他的咸猪手就要抚上花缇璐的嫩白柔荑。
“但是,这里老娘为大。”
软白的小手握成粉拳,又快又准的击向陈公子的眼窝,让他疼得捂住了右眼。
“把他给我丢出去,以后他要是再踏进茶楼一步,就打断他的腿,天王老子来求情也没用。”花缇璐冷冷的说著,又转向那名掌柜姑娘。 “兰掌柜,他那一百五十两别少算,教小二去陈家收帐。”
“是。”软软细细的声音从她口中逸出,一张绝美白皙的小脸依然没什么表情。
一直站在门口观看的茶服男子,双眼紧紧盯著那名兰掌柜,身子一动也不动。
是她!没想到竟然会在凤天城遇见她……
“客倌,让您看笑话了,快请进。”店小二扬著笑容招呼道。
就在那一瞬间,花缇璐抬眸望了茶服男子一眼,便又上楼去了。
跟在她身后的兰掌柜,在经过他身旁时,也下意识的抬眸望了一眼。
两人四目相交——
她的呼吸一窒,完全没想过,竟然会在凤天城遇上他!
他们两人,竟在两年后于异乡相见——
北辰阳与贺兰钰。
两年的时间,他没有变化太多。
依然是那张毫无表情的俊颜,不同的是,眼里蒙上了深浓的愁云。
当四目相交的瞬间,他的眼神竟然万分讶异,甚至还带有一丝热切。
为什么?
为什么经过两年之后,她还能读出他眸里的心思?
贺兰钰佯装不在意的回到柜台后头,可胸口却不断的起伏。
她以为再见到这个男人时,她的心已不会受到震撼,她可以冷眼看待世间事,没有谁能再勾动她的心弦。
但,北辰阳却轻易做到了。
他只是深深一眼,就又将她的心深深划开——为什么他要用那种热切的眸光望著她?
现下,北辰阳的双眸正盯著她,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打从一认出她之后,视线就再没离开过她。
两人的心思,在这一刻,紧紧的重新系在对方身上。
北辰阳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位子,深沉的眸子不断打量著她,看著她原该丰润的脸颊,如今却消瘦大半,本来就很纤细的身躯,也变得更为瘦削。
这两年来,她似乎过得不好……
两年前,他从外地收帐回来,便见到娘亲哭天喊地,说他娶回来的媳妇跟姘夫跑了,还卷走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
他原本不信,问过府里上下,每个人都说亲眼见到少夫人的床上确实躺著一名男人。
最后,他前往方元城,想到她的娘家问个清楚,但贺府一听见他来访,便深锁大门,连见也不见,只捎了口信给他——
女儿败坏门风,就当她死了吧!
这两年,每个人都告诉他贺兰钰偷人……
他不信,他还是相信著她。
但是她连一封信、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他渐渐开始相信人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