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教堂里,有光芒从玫瑰窗外漏进来,轻巧地拢着她们所坐的一隅角落,神像以幽深的眼神望着她,那慈悲宽厚的笑意像极了冷冰冰的嘲讽。背后不知何方响起了袅袅圣歌,缓慢的旋律,洗涤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至于那些洗不掉的污垢,便被活生生带着血肉一起刮下去。
段子矜不得不承认,如果Nancy没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并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坏。
真正坏的人,真正伤害了别人的人,原来是她自己。
虚伪绝情又没有底线,她真的是这样的?
“段悠,你知道得寸进尺是什么意思吗?”Nancy直起了身子,“其实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好奇,你到底哪里好呢?”
她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段子矜的脸,冰凉的手指甚至抚了上来,段子矜下意识地向后一闪,冷静的神色被片刻的惊惶所取代,“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到你这张脸,想起些事。”Nancy放开了手,重新坐回她身边,笑着感慨说,“怪不得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非常眼熟。”
她顿了顿,继续问:“改了名字,又换了张脸,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不被我发现,这样……能减轻你心里的罪恶感吗?”
“或许吧。”段子矜道,“一开始我确实想过,如果能瞒一辈子,其实也挺好的。”
“后来发现瞒不住了?”
“不是。”段子矜直视着她的眼睛,薄唇漠漠吐着字,“后来发现,良心不安。”
Nancy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容一下子深邃了很多,“你?良心不安?”
倘若她懂得什么叫良心不安,那便一走了之,彻底退出江临的生活不是更好?
段子矜转过脸,抬头望着冷冰冰的神像,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自从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不瞒你说,我一直很担心,很害怕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又很侥幸地想,既然你能容忍姚贝儿在他身边一呆就是四年,也许是已经想通了,或者放弃了。我和江临,正如你六年前说过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我们分开过,最终却又走到了一起,我不能再放弃他一次。否则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乃至是对你,都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Nancy淡淡地笑:“敢情段小姐抢了我的未婚夫,是为了对我负责?”
段子矜皱了下眉,“Nancy,我想解决问题,不想制造更多问题。向你坦白这些,一是我不想以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时时刻刻抱着对你的愧疚,二是,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来说,你是和江姗、江南一样重要的人,哪怕还有一点可能性,我也不想让他失去你。”
Nancy靠在椅子上,这是段子矜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随意的模样。
毕竟伯爵小姐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大写的优雅。
“段悠,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在哪里吗?”
段子矜的眉心依然蹙着。
Nancy微微闭上眼,“你不想让他失去我,因为你觉得一个人的一生中没有几个十七年,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也替他珍惜。是吗?”
段子矜抿了下唇,“你明白就好。”
耳畔却传来了轻轻的哂笑,笑声逐渐变大,大到尖锐,讥讽,“你总是为他着想的。而我,我是个坏女人,我和Lenn在一起势必要以让你消失为代价。”
段子矜愕然,这就是她说的区别?
这样想着,不自觉便问了出来。
Nancy却仍是不停地笑,直到很久以后笑声才淡了下去,她摇了摇头,“不,我所谓的区别不是指我们对他的感情谁更伟大,谁更宽容。而是——”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碧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揉进了某种浅浅的猩红,连语气都变得像薄刃般割人神经,“段悠,宽容是胜者才拿得出来的。你是他爱的人,所以你才能以胜者的姿态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因为他爱你,因为你相信他爱你,所以你不在乎他身边多一个我!”
随着Nancy的话,段子矜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块捂得很严的地方被人活活挖开了,那里面,是血淋淋的真相。
Nancy喘了口气,表情又恢复了一派的温文尔雅,语气却还有些僵硬,“而我呢……他不爱我,他爱的人是你,所以我不能让你留下。这四年来,我为什么没有为难过那个叫姚贝儿的女人,你还不明白吗?”她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因为,我可以容得下千千万万个姚贝儿,却独独容不下你一个段悠。”
她的话轻巧淡然,却像重锤般落在段子矜心上。
过了很久,段子矜才说:“对不起,是我今天来错了。”
她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本想坦白她的毁约违诺,可是真到了这里才发现,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是呵,她的宽容大度,不正是建立在江临对她专一无二的宠爱之上吗?
当初她怀疑江临爱上了姚贝儿的时候,不也用尽方法地逼他做个选择吗?
她和他吵过架,甚至一度对他态度冷淡,不就是因为她无法容忍他和姚贝儿有任何一点关系吗?
这种心情放在Nancy身上,又和当时的她有什么不同?
若当时姚贝儿到她面前来说这么一番话,段子矜想,她大概会一巴掌抽上去。
这样看来……Nancy伯爵小姐的风度修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没有想向你炫耀什么的意思,今天来和你说这些,也只是不希望这件事扯上你家和他家,到时候闹得太大太难看,他会为难,我会心疼。我很清楚他的决心,既然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和他不必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Nancy的眸色忽明忽暗,轮廓精致的容貌亦失去了平时娇艳如花的美感,僵硬得像她身后的雕像。
段子矜平静道:“你说的对,因为他爱的是我,所以我才能在你面前说出这么大方又宽容的话。但如果我是你,这种情况下,我会主动退一步,就像当初我怀疑他爱上姚贝儿一样,得不到他的心,我宁可把他的人也放走,而不是用尽各种方法把他留在身边。一个对我不专的男人,我不稀罕。”
她对上姚贝儿的目光,问道:“成全他,让他永远记住你,永远像妹妹一样宠着你,永远感念着你对他的恩情,这样难道不好吗?非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你会连和他十七年的青梅竹马之情都留不住的,Nancy。”
“段小姐,你是在威胁我?”Nancy的脸色忽而变得很难看。
“没有这个意思。”段子矜轻笑,她发现无论是Nancy还是江临,他们这帮坐惯了高位置的人就是受不了别人用教导的口气说话,那时候无论旁人说什么,他们都会下意识反驳,或是当做没听见,总之不会认真听取任何意见。
“如果我今天说的话,对你造成了伤害,那么我道歉。”段子矜一字一顿地说,“但只是道歉而已,如果你让我遵守当年的诺言从他身边离开,抱歉,我做不到。”
说完,她起身便要离开。
“慢着!”Nancy的表情在瞬间沉了沉,“你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段子矜的脚步猛然一顿,不安从心底升起,“你想说什么?”
白裙的裙摆擦着段子矜的牛仔裤而过,Nancy绕到她眼前,笑吟吟地瞧着她,“你这么有性格的女人,别说是Lenn,就连我……也很想征服。本来我还奇怪,他怎么会想起你来,现在也明白了。若不是你今天来跟我说这番话,我还不知道你这么爱憎分明……你种性格的人本来就难得,遇到一个足以终生不忘了。”
段子矜的瞳孔遽然一缩。
她总算知道最开始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Nancy先前无意间提过一句话!
段子矜握紧了手,缓慢而清晰地咬字:“你怎么知道,江临把我忘了?”
Nancy仿佛正等着她这个问题,笑得开怀,“你总算发现了。”
段子矜褐色的眼瞳都快沁出血色了。
“没错,是我做的。”Nancy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找了蒂莫西教授。他是个非常博学的教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医药学、心理学也深有建树。就是你们东方人最不屑一顾的心理学,在我们这里被称为Magic。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Hypnosis……”
Hypnosis。
段子矜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你催眠他?”
一股久违的快意又一次袭上了Nancy的心头,她这才发现,她很喜欢看面前这个女人吃惊、绝望的模样。
对她来说,这才叫做征服!
“你对他都做了什么?”段子矜咬着牙,几乎要喊出来。
Nancy反而淡定了,从容地走上高台,坐在神像的底座上,笑得风轻云淡,“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段子矜不再后退,一步步朝她走过去,“什么叫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六年前,凡是你能想起的事,大概都和我有关系。”
段子矜的步子顿住,蓦地抬头,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还夹杂着某种深沉而复杂的恨,“包括那场火?”
Nancy盯着自己右手上的疤痕,笑得愈发漂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生病吗?”
“也是你做的?”段子矜觉得一股冷气从地板钻入了身体。
“算是吧。”Nancy想了想,又摇头,“我倒是没想害他,我这么爱他,怎么可能想让他死呢?”
段子矜记得,江临的身体突然垮掉,并不是毫无征兆的。
六年前入秋的季节,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新生入学典礼,男生女生都跑去礼堂凑热闹,空无一人的宿舍楼却意外着火。
可她在房间里,睡得很熟,醒来时便是烟雾缭绕,大火漫卷着烧上了她的脸。
她在疼痛中失去意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大火里出来的。
后来有同学说,消防员以为楼里没有人,是江教授看她没有出现在会场上,又打不通她的电话,想也没想便冒着大火冲进宿舍楼。
火势太大,他们是从五楼楼道的窗口跳下来的。
虽然消防员在地面搭建了安全气垫,但一个人的骨头所能经受住的冲击力度毕竟有限。
更何况他把她抱在怀里。
从那时起,他的身体就埋下了隐患。
与江临不同的是,她伤在表面,整张脸几乎都毁了。江临更是不敢怠慢,身体稍稍好一些,就每天陪在她的病房里,有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和她一起坐着,或是抱着她,亲吻她。
再后来,真正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是一场车祸。
在货车即将撞上他们时,他们正在冷战,她说出“分手”二字的刹那,江临猛地打了方向盘转弯。
她以为江临是生气了,没想到下一秒,剧烈的撞击声响彻云霄,高速路上腾起一片巨大的蘑菇云。
她只是受了轻伤,而他,在医院住了近四十天,身体非但不见好转,反而在她无法控制的地方,多器官病变衰竭……
是他在最后关头把副驾驶一侧护在了离货车较远的一边。
一幕幕自眼前经过,段子矜觉得好像有人正在从她的肺腑里抽取氧气。直到最后快要窒息。
Nancy看着她时深时浅的眸色,终于说了句:“段悠,害了他的是你。我只是想让你消失而已,谁想到,他为了保护你,宁可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本章完结…
☆、第193章 安温园的秘密(四)
Nancy说到最后的时候,清楚的看到对面几级台阶下面的女人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
段子矜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很久很久也没能消化她这番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
原来那场火,原来那场意外,原来六年前那个天空和枫叶一般被染成血色的深秋,原来江临会忘记她,都是这个女人的手笔!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欠这个女人的?
她怎么会傻到因为良心不安而向她道歉?
“段小姐,你现在还有脸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成功吗?”Nancy笑吟吟地望着她,她的表情越是震惊愤怒,她就越感到心里无比的舒畅,“我希望你能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我只需要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句话的功夫,而你们需要六年乃至一辈子来消化这个后果。”
段子矜用了很长时间,褐眸里的猩红色才缓缓褪去。
那张原本就病容苍苍的脸更加白了几分,却将她眉宇间那一抹冷淡衬托得格外犀利,“Nancy,这些事情,真的都是你做的?”
Nancy坐在神像的底座上,很随意地晃动了两下腿,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坐在水池边,歪头顶着她瞧,“你说呢?”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段子矜的眸光寸寸泛冷,“你不怕我把这些对Lenn说?”
Nancy微微扬了下唇,那神态分明就是无关痛痒的漠然,甚至还有些看好戏般的笑意漾开在她碧蓝色的眼中。
段子矜皱了眉,“你是觉得我不会说,还是觉得他不会信?”
Nancy仍然没有回答。
段子矜眸色一凛,试探道:“如果你觉得我在这种时候还会考虑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