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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之人脸色通红,柳眉轻蹙,似乎沉入深深的梦魇,楚焱只觉得心肝俱裂,凤眸逐渐氤氲了一层水雾。他狠狠摔碎了手中的勺子,抓起药碗猛灌了一口,捏紧她的下颚,俯身低头落在她唇上,一点点将药汁渡进她的口中,唇齿相依,充盈着苦涩的药味。
锦瑟拿着端着温水进来给阮凝湘擦拭身子,楚焱接过来,吩咐她们退出内室。
她的身子烧得滚烫,楚焱一遍遍地为她擦干热汗,然后再用被子盖好。
翌日清晨,她的高烧终于退了,楚焱狠狠地松了口气。
睡了两天两夜的阮凝湘,逐渐恢复意识,撑开酸涩的眼皮。锦瑟见了,喜极而泣道:“主子醒了,主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们都担惊受怕了一夜。”
阮凝湘讶异道:“我的病情很严重吗?”
锦瑟撇嘴道:“岂止严重,太医都说你若再不退烧,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要不是皇上想办法让你喝了药,奴婢真的要想随你而去了。”
“皇上?”
锦瑟点点头,笑道:“皇上守在你身边,照顾了一夜,见你退烧便上朝去了。”
冰梅服侍着阮凝湘喝了一点清粥,就见楚焱端着一碗汤药掀帘进来,冰梅锦瑟知趣地退了出去。
“喝药。”
阮凝湘闻了闻药味,蹙眉偏头不语。
楚焱阴着脸色,“你喝避子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皱一下眉?”
阮凝湘心底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了,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你就会欺负我,我根本没有害死孩子,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吗,你口口声声说喜爱我,可你打心眼里却不信任我。”
楚焱见她抖着肩膀控诉自己的罪状,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朕不想追究了,朕不敢再追究了,朕差点就要失去你。这种滋味,朕领受过一次,不想再尝第二遍。哪怕你不爱朕,不想给朕生孩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在身边。”
阮凝湘气得一把挣脱开他的怀抱,哭着指控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楚焱伸臂重又将她抱入怀中,急道:“朕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你看。”
阮凝湘被她抱得死紧,无可奈何之下,她偏头朝他的臂弯,狠狠咬了一口,冷笑道:“皇上所谓的掏心掏肺便是专宠颜如玉?”
楚焱叹气道:“朕毕竟是皇帝。”
阮凝湘不怒反笑,讥讽道:“我差点就忘了您是坐拥天下的大宁皇帝,您皱一皱眉,就有三千佳丽排着队等着讨好奉承您,那您何必往我这来热脸贴冷脸?”
阔别半年,再次见识到她的牙尖嘴利,鼻尖充盈着久违的香甜,楚焱恨不得将怀中的女人揉碎在自己怀中,缓了缓道:“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到你面前来讨你欢心,你却不屑一顾。昨晚我细细琢磨了一遍,作为一个男人,心爱的女人这辈子只能困在这座宫殿里不说,成日里担惊受怕,还要跟其他女人争风吃醋,万事谨慎孩子仍旧没有保住。你那句皇帝是天底下最不配提爱的人,其实倒也蛮有几分道理。”
阮凝湘身子僵住了,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皇帝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不稀奇,难得的是他肯放下皇帝的身份傲气,平心静气地正时承认这个事实,这真的令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楚焱伸出指腹,温柔地为她擦干眼角残余的泪痕,淡淡道:“但我想为大宁皇帝楚焱辩驳几句。”
看吧,刚想夸他几句他就原形毕露了。阮凝湘蹙眉,抬眸冷冷地盯着他。
仿佛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楚焱唇角绽放了久违的畅快笑容,沉声道:“他毕竟是皇帝,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寻常男子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事情,他却要为此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实非不愿,而是不能。你能不能设身处地的为他想想,这样一视同仁的对他其实很不公平。”
阮凝湘尽量控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怒意,冷笑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也想为淑妃阮氏辩驳几句。”
楚焱与她十指相扣,笑道:“洗耳恭听。”
阮凝湘与她眼神交汇,正色道:“对于皇帝的情非得已和无可奈何,淑妃阮氏她很感同身受。可她从未奢想过皇帝的专宠,她只求皇帝不要逼她交出真心,甚至还让她坦诚相对。皇帝可以像对待其他嫔妃那样给她该有的尊荣体面,她也会像其他嫔妃那样对皇帝表现该有的敬仰崇拜。”
两人就像置身事外的看客,逐层分析。
楚焱凝望着她的眼睛,在她眼睛落下一吻,“这的确是最稳妥两全的局面。”楚焱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略略沉吟片刻,叹道:“可是怎么办?皇帝他说服不了自己的心,他渴望得到阮氏的真情真意,渴望阮氏为她彻底敞开心扉。哪怕要为此付出天价,哪怕他要在三千佳丽和她之间作出取舍,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
阮凝湘瞬间有心跳加速的错觉,注视着他深情的凝望,低声作出最后的提醒:“我不得不好心奉劝皇帝一句,即便他愿意放弃三千佳丽,淑妃也未必就会对他彻底敞开心扉。”
楚焱笑意盈盈,话语中带着帝王与神俱来的霸气,仿佛对猎物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这个问题,就无需你多虑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73闭门羹
此次辩论,以阮凝湘惨败告终,不仅如此,看着他深情凝望着自己的凤眸,她居然可耻地心潮澎湃起来。
楚焱抬起指尖慢慢描摹着她的眉眼、侧脸,最后停留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指尖处温软的触觉令他心神一荡,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她冰凉的唇,久违的香甜,越吻越深。
在他抬手扣住她脑袋的时候,阮凝湘猛地推开了他,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楚焱缓了缓心神,揶揄道:“皇帝都向淑妃娘娘表明心迹了,淑妃娘娘总得给他表现的机会吧?”
阮凝湘狠狠瞪着他,冷嗤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改过自新的表现?”
楚焱宠溺地刮了刮她气哼哼的鼻子,转身端起床柜上的药碗,抿唇淡笑道:“朕跟你开玩笑的,你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好好休养,把药喝光,然后乖乖睡上一觉。”
阮凝湘狐疑地斜了他一眼,见他果真吹了吹冒着丝丝热气的药汁,方宽了宽心。
楚焱凝眉一口一口喂她喝药,阮凝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专注而深情的眉眼,愣愣地张嘴喝着。
他方才的话对她来说的确很有震撼力,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愫此时正很不争气地在身体各个角落,疯狂地蔓延滋长。她一定是疯了,明明承诺还未兑现,她全身的血液已经开始汹涌澎湃了,亏她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不奢望。
见她这么乖顺地喝药,楚焱低头又舀了一勺,小声抱怨道:“这半年的时间,你知道我有多难熬,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到我跟前服软撒娇有那么难吗?你明知道只要你跟我撒个娇,天大的事我都能原谅你,可你就是这么狠心绝情。”
阮凝湘蹙眉避开他手中的勺子,哼道:“本来就是你冤枉了我,况且要不是我病得快死了,你会纡尊降贵的踏进关雎宫?”
楚焱眸色如墨,眼底映着她的倩影,唇角微勾,柔声道:“阮凝湘,你一定是上天派给我的劫数,遇上你,我这辈子在劫难逃。”
说着搁下药碗,扶着她平躺在榻上,拉过锦被帮她掖好了被子。
阮凝湘缓缓阖上眼睛,须臾,忽地睁开眼看,眼底晶亮似琉璃一般。她转了转眼珠子,咬唇问出潜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皇上,假如我长得不是这样花容月貌,而是丑陋不堪,不不,这样太难为你了,而是姿色平平,皇上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楚焱掖被子的手顿了顿,神色有些怪异,抬眸笑道:“爱妃这是在说笑吗?”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纵观她整个德行,她一直很好奇自己身上到底哪点吸引了皇帝,想来想去,只有原主这张倾城容貌。
楚焱唇际扬起一抹深深的弧度,抬手摸了摸下巴,憋着笑意:“一个又懒又笨,睡相极差,成天只知道好吃懒做的女人,居然大言不惭地夸自己花容月貌?”
阮凝湘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那皇上为何还喜欢臣妾,您是重口味吗?”
“重口味?”楚焱噙着笑意,细细品味一番,道:“后宫哪个女人不是国色天香,朕看久了就觉得其实长得都差不多。起初和你相处,发现你不像其他嫔妃那样端着,让我感觉轻松愉快,惬意自在。至于后来……”楚焱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颊,笑道:“我很享受把你抓在手心里,看你挣扎却又逃不出我手心的感觉。”
变态!阮凝湘仰头,眼神如刀。
楚焱笑着笑着,敛了笑,无可奈何地叹道:“很久以后,我才恍然大悟,那个被抓在手心里拼命挣扎却又逃不出手心的人其实是朕。”
此时顾长顺和捂嘴偷笑的锦瑟冰梅悄悄躲在内室门口,掀开半边珠帘大着胆子偷瞄着里间两人的深情对视。
顾长顺不禁叹道:一时恨不得冤家聚头,一时又好得蜜里调油,真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回到养心殿中,楚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皇上您今儿精神头极好。”顾长顺打趣道。
楚焱往他嘴中塞了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眼底满满都是得意之色,“甜不死你这张嘴。”
顾长顺咽了几口,忽然出声道:“皇上,奴才派人连夜将颜婉仪遣送回梁王府了。”
“嗯。”楚焱浑不在意,满心沉浸在甜蜜喜悦当中,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顾长顺叹了叹气,好歹是相陪半年光景的女人,遣送出宫,连个怜惜的眼神都吝啬给予。这皇上啊,说他痴情,他比谁都绝情,说他绝情吧,他又比谁都痴情。
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淑妃,每次都能把皇上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是看着皇上这么眉飞色舞,他打心眼里也眉飞色舞。
楚焱忽地敛了笑意,沉声道:“对了,让俞院判到养心殿来见朕,朕要亲自审问审问。”关于滑胎一事,现在想来疑点重重,看来幕后之人有意设了一个局,让他和凝湘煎熬半年,要不是发现及时,他差点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背后那个居心叵测之人。
得知关雎宫这两日的消息,赵雯悦当即带着樱桃跑去寿康宫兴师问罪。
一进主殿,她便急切地质问道:“太后姑母,阮姐姐的事是你在背后作的手脚?”
“放肆!”太后正闭眼执着佛珠念经,听到这话瞬间就冷下脸来喝斥。
赵雯悦跪在她脚步,哀求道:“姑母,雯悦求你,放过阮姐姐吧。”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当下扬手甩了佛珠,瞪着眼睛,恨声道:“阮姐姐,阮姐姐,你的眼里只有阮姐姐吗?你究竟置哀家和赵家于何地?”
“太后娘娘。”桂嬷嬷忙上前为她顺气。
“你看看她说的是什么话?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来质问哀家?”太后喝了口茶,平复心绪,蹙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赵雯悦:“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赵,你父亲让你进宫来又为的是什么?”
赵雯悦身形一震,她如何能忘,她此生都铭记于心,辅助姐姐,重振家族。她伏在太后的腿上,啜泣道:“后宫这么多女人您为什么总是针对阮姐姐,她对我们没有威胁。”
“你和皇帝眼中只有那个女人,你还说她敢没有威胁?她把皇帝的魂儿都给勾走了,哀家原本以为揭发她的罪行,皇帝就会死心了,结果皇上这半年光景成了什么样子?哀家如果再放任下去,早晚你这皇后之位,也会是她的。”
赵雯悦抱着她的腿,不住地摇头,“阮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姑母,雯悦跟您保证,只要姑母去跟皇上澄清误会,阮姐姐绝对不会追究的,她更不会觊觎后位。”
太后忽地弯腰抓紧她的肩膀,左眼直视着她,“雯悦,你太天真了,你知道你阮姐姐的孩子…”
“太后!”桂嬷嬷急急地打断她。
“要是这么一直保护着她,她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身份处境。”太后阴测测地笑了笑,仍旧紧紧盯着赵雯悦,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实话告诉你,你皇帝表哥当初赠给她一块珐琅表,上头镶嵌的每一颗珍珠里面都藏有麝香。你的阮姐姐时常贴身佩戴,药性慢慢渗入肌理,后来才会意外滑胎的。”
赵雯悦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眼中的惊恐一点点地积聚,最后汇聚成海。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一字一句残忍地将她打入深渊,“知道那串珍珠怎么来的吗?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