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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让钟伯母失望了吧,虽然钟伯母嘴上不说什么。
陈安在原地站了好久,冷冷的风吹过来,浑身都吹透了似的,冻得她一激灵,再抬眼一望,天黑了,眼前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干嘛来了?
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吧。
她稍事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走到30号院门前,迈上两步台阶……原来是老旧沉重的木门,现在换成了朱漆的铁门,她深吸一口气,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她就是觉得,乔羽应该在。
她摁了门铃。好久,里面静悄悄的。
难道没有人吗?
她又按了一下……还是没人来开门。
第三次……大概真的是奢望吧。她摇头,转身下了台阶,大铁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陈安停住,急忙转回身来。
昏黄的光线下,门内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完全被门楣遮在阴影里,瞅不清眉眼,但那身形,那高度,总不会认错的。她心里一阵激动。“乔羽。”她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自己唤出声没有。
那男子,还是定定地望着台阶下面的她。
她重新走上台阶,跨过门槛,他侧了侧身,让开,她走进去。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默默的,回身把大门阖上了,又是“吱呀”一声,轻微的,象开门时一样,但听在陈安耳内,仿佛是很大一声巨响,她心里就是一哆嗦,钟立维似笑非笑、半嗔半怒的脸,迅速在她眼前一晃。
她半晌没敢动地方。
直到乔羽远远走到前面去了,她才跟上去。
小小的庭院里,那两株老梅树还在,萧瑟的枝条,抖动在寒战战的冷风里。
正房的客厅里,灯光明亮,陈安一脚踏进去,却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比外面还要低几度,她的肩膀不由抖了一下,他就是这样,在这里待了三天吗?
乔羽只瞥了她一眼,就从电视柜上取过摇控器,“滴”一声,暖风开了。他又取了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陈安这才把饭盒袋子放桌上,包包放在旁边的木椅上,她手里,必须要抓住点儿什么,才能让自己勉强镇定。
她两手捧着杯子,大眼睛在房内略一扫,好象有些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大件物品,还摆在原先的地方。原来她记得,这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小零碎也多,都是伴随他成长的一些玩具、书籍、日常用品什么的,边边角角的,到处可见,如今,都去了哪里呢?
她脑筋一转,这房子曾经易过主,那么,他是租来的?
“这房子……”她声音干涩。
他却点了点,“安安,我知道你来过。”六年前,她肯定来过这里,无论是缅怀,惆怅,亦或是伤感……他能想象到,就象他在国外一样,也时时想起这里、念起这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只要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统统的,成了他伤怀的地方。
他的嗓音同样干涩,但是更沙哑,“我回国后,又用高价买回来了,家里人,并不知晓。”
陈安点头,到底是物是人非了,这些,都过去了。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抬起头,而他也看过来,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
陈安迎视着他,神情有些严肃:“你在这里,待了三天?”
乔羽看着他的安安,嘴角扯了扯。
陈安心里一痛,那么这三天,他可是睡好了,吃好了?还是不吃不动,蜷缩了整整三天?她暗自观察着他,距离上一次,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他的脸明显往里缩了一圈,下巴上有青黑的胡子茬儿。他一向是个整洁、注重仪表的人,现在看来,多少有些邋遢。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吗,他们有多急?”
乔羽一抿唇,他们?这里边,可包括你,安安?不,他不能这样自私,不能……
她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扑簌簌地颤动。每次,他有话想说,可又说不出来时,他的睫毛就会颤个不停。她轻轻转开眼。
“别这样了,回去吧,你的表哥,很担心你。至少,你该让他们知道,你很好。”她低声说。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知道,肯定是方中平告诉她关于他的事了。
她拧了拧好看的眉,“乔羽。”
他看着她。
“再难过的时候,你也熬过来了,何况这次呢?”她心里,钝钝地疼着,她尽量让语气舒缓平静。
乔羽也转开了眼,看向窗外,可是眼眶酸胀,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出虚弱来。是,那么困苦的关口,他熬过来了,可是,他却失去了最爱的爱人。
“对不起,安安,让你担心了。我……我很惭愧。”
她没有再说话,她没法再说什么了,心里很难过——她和他,似乎都在避着那样一个话题,那是他们不能碰触的禁忌。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不跟自己说,他自己扛着。
可是,乔羽,你扛得起来吗?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盒粥,早已凉了的鱼片粥。她想了想,拿起来,出了正屋。
“安安。”他追到门口,陈安没有应声,他看到她轻车熟路走到西屋,那边是厨房,很快,灯亮了。
他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喜忧参半,又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打心里不希望她为自己再做任何事情。
他不值得啊。
安安,我不值得。他把沉重的头颅,贴在冰凉的门框上。
忽然闷闷的音乐响起来,他一惊,仔细辨别了一下,是从她包里传出来的,是她的手机在响。
他心里,顿时也闷闷的,生出一股子锐痛。
她终究,是别人的了。
他缓缓朝西屋走来,步履沉重。
他站在门口朝里一望,见安安正站在微波炉前,微波炉在运转,而她,似乎在发呆,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连他进来也不知道。
他愣住了,她此时,在想什么,在想着谁?
是那个人?
他眼前有些发黑,他急忙一伸手,抓住门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也许是他手忙脚乱带出了动静,陈安一回身,对他微微笑了笑:“很快的,马上好,鱼片粥。”
幸好,她没看出来……他暗自庆幸,可是眼前的晕眩在慢慢扩大,一***的,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回她一个微笑,可是,竟越来越瞧不清楚,她的身影在晃动,还是朝他走过来?他不知道。
他看不清楚,越发着急了。而他身体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抽走。
他只想着那闷闷的手机声,于是他对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大声说:“安安,回去吧……”
他不知自己喊没喊出来,人已经倒下去了。
“乔羽!”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抬了抬手,他没关系的,安安,回去吧……
~明儿见。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他脸色雪白,象敷了一层白粉,眼睛也紧紧闭着,陈安吓坏了。言唛鎷灞癹
“乔羽!乔羽……你别吓我,你醒醒……”
她跪在乔羽身边,急切地按着他胸口——模仿医生急救的样子,可他纹丝未动。
她声音都颤了,带着哭腔:“乔羽……”她又轻轻去拍他憔悴的脸,滚烫,她呆了一呆,他在发烧!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难过,她这么粗心,竟然没有发现,他在发烧!
她六神无主,不停地呼唤着:“乔羽……乔羽,我送你去医院,咱们去医院!洎”
她刚要站起来,电话,她得拨120!
“不!”微弱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固执。
陈安霎时一喜,又蹲下身子,“乔羽!”喜极而泣屦。
乔羽微微地睁了下眼睛,嘴唇嚅动了一下,抬了抬手,向下一指:“糖……”
尽管声音很小,只有一个字,但陈安还是听清了,糖,糖?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他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
难道刚才,是血糖太低才晕了?他三天,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吗?
刚才在厨房里,她四下里看了看,冷锅冷灶,没有一点儿热乎气……再加上发烧,不晕才怪呢?
她又气又心疼。
“我明白了。”
她看到他的嘴角,竟然一翘。她更难过了,颤抖的手,摸进他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她拿在手里,一看,是巧克力,而且,是她最喜爱吃的那一种。心尖一颤,她取出来一粒,喂进他嘴巴里。
他含住,喉结滚了一下,象小孩子一样,还咂了咂嘴巴,然后有微微的笑意,从虚弱的脸上渗出来。
陈安扭开了脸,眸子里晶晶闪亮。
初识乔羽时,他口袋里经常带着糖,是那种味道淡淡的果糖,她以为他喜欢吃那个,就常常取笑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爱吃糖,羞不羞呀……嗯,果糖不好吃,巧克力好吃。她悄悄买了巧克力,悄悄塞进他口袋里……再后来,她知道他低血糖,索性又把果糖换回来了,他却不肯依了,笑着说他根本不爱吃糖,但是没办法,既然身边有只小馋猫喜欢,他也只好跟着喜欢了。从那以后,他口袋里,只装那一种巧克力,象潘多拉的盒子,源源不断的,每天都有。她喜欢喂他一颗,她自己也顺走一颗,吃完了,她再给他,他摇头,她却笑得贼兮兮的,塞进自己嘴巴里……那个时候,他由着她,贯着她,只要是她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连大学的专业,他也随了她,他父母原本是要他学医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清亮的眼神……他缓缓坐起身,从她手里抽走盒子,取出一颗,递到她嘴边。
她没有犹豫的,立即含住了那颗巧克力。这几年,她几乎不再吃了,现在呢,感觉更象是焦糖,除了苦涩,再也品不出别的滋味。
“我扶你起来吧,地上凉。”
她扶他回了正房,沙发上瘫着一条被子……她没来之前,他一直躺在这里吧,寂寞的,孤独的,在这个小院里,想起了些什么,想到了些什么?
她让他躺好,盖严了被子。
他对她笑了笑:“安安,我没事了,你……回吧。”
陈安看着他,镇定而从容,淡然而恬静,他是这样的人,一直是这样的。记的每回考试前,她总会乱了阵脚,只怪自己平时不用功,临上花轿现扎耳朵眼儿,他却平静的很,不慌不忙给她划出了重点,叹气说:安安,会了这些,大概六十分不成问题吧。
有一回她不安地说:万一,我考不上大学,或者只能凑合读三流大学,那可怎么办?
他却板起了脸,认真地说,如果真那样,我们就分手!
分手!怎么可以呢?她才不要分手。
高三下半年,她拼了命地温书、啃书,她得追上他,他那么优秀,她得,配得上他……
“安安,安安。”他叫了她两声,她好象又走神了,不停地用手指卷着被角,然后放开,然后再卷……这令他不安。
“啊!”陈安一惊,以为他问起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他轻松地笑,说:“你的电话响了。”
“哦。”她不自在地笑笑,站起来出了门,一会儿,用托盘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鱼片粥,小勺搁在旁边。
“谢谢。”乔羽接过来,慢慢地喝着粥。
陈安坐在沙发一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这才走开,从包里取出手机查看,是立维的未接来电,十几通,还有一条他的短讯,只有两个字:在哪?
隐隐的,她从字面上就感觉出他的怒意。
他理所应当生气的,因为今晚,她没有出现在需要出现的地方。
她也必须,也有必要,向他解释一下。
但不是现在。
她在短讯后面,一个字一个字回复着:“抱歉,我回头向你解释。”还没按发送键,手机却“滴滴”两声,自动关机了。
陈安不由愣住了,这么巧,竟然没电了。
乔羽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又开始发呆的她,鲜美香浓的鱼片粥,再也喝不下去了。
她能来看自己,记得他们曾经相守的这个小院子,记的巧克力,记的鱼片粥,她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就在自己眼前,跟自己分享了一段极短暂极短暂的时光,他已经很幸福了,这偷来的短暂,浓缩了以往所有的甜蜜,却也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阿莱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中,看着老板的脸色,阴阴的,沉沉的,真是不好看,他暗自摇着头……将车子驶下长安街,开得更小心了。
在机场,兵分两路,司机老周另外驾了一部车子,接上了公司的秘书和助理,他则是接了老板。
上了机场高速路后,他跟老板说,太太临时有急事,要晚些才能去南池子。老板“哦”了一声,微一蹙眉,倒没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清脆的音乐响起,知道老板这是开了机,他从后视镜里,又望了一下,见老板在拨电话,他刚要按下隔音板,老板冲他摆摆手……许久后座上,没有听到说话声,他猜着,似乎没有接通吧。
就见老板眉头皱了起来,问,太太还交待了什么吗?
他愣了一下,赶紧说,没有。
老板又拨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和钟夫人在通话,说已经在高速路上了,一个小时后到家,然后只是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