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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一会儿,陈安一下子睁开了眼,不由尖叫了一声,好吓人啊,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珠在望着她!
立维唇角微挑,吓到了吧?
陈安定了定神,原来是她的错觉,那不是红的,那分明是立维的眼睛,很黑很黑的一双眼睛。但是,哪有这样瞧着别人的?不过这是立维,是她孩子的爸爸,可是,她把孩子弄没了……心底,有股难言的委屈、悲伤和歉意浮上来,眼睛里,也带了湿意。
“立维。”她虚弱地唤了声。
立维反倒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问:“我的孩子呢?”
音量不大,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象寻问她吃饭一样稀松平常,但听在陈安耳内,仿佛平地里响了一声炸雷,她的脸,越发惨白了,“对不起……”对不起立维,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尽管说出来的,只有三个字,但她还是哽住了……真的是对不起。
立维眯了眯眼睛,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他的语气森冷无比:“你杀了我的孩子!”
陈安张了张嘴巴,立刻滚下两行泪来,咸咸的,迅速淌进嘴巴里。她额头又冒了汗,冰冷的,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她杀了他的孩子?
那也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会舍得?而立维的神色吓人,令她头晕目眩。
“我……对不起。”太疼了,她很疼。
立维看着她,这会儿知道哭了,知道难过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不过,他没忘记母亲的嘱咐,让他别跟安安着急——好,他不着急,他跟她,慢慢地算这笔账。
他弯下身子靠近陈安,一手撑在床沿上,握成了拳:“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叮嘱你来的,你忘了吗?”
陈安脑中,轰隆隆的,有闪电划过一般。昨天晚上,他是叮嘱她了,叮嘱了很多次,还说不要见那边的人,还说……还说……不,她摇着头,洒落了更多的泪,她的泪腺似乎开了闸。
她就知道,他不会原谅自己,她自己,更是不能原谅自己……他的目光沉郁,阴冷而苍凉,象是在离她远去,这个念头,令她恐慌万状,她除了疼,还有一种紧迫感压迫着她。
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小,很无力,也很凉,怎么也包裹不住他的,怎么也暖不过他的——连她自己,都暖不过来。
她的目光变得哀哀的,说不出话。
立维慢慢地说:“我还说过,如果孩子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他唯她是问!终于,他要兑现了,是吗?一瞬间,陈安忘了流泪,僵住了,只呆呆地看着他,手下,更是用了力气。
立维慢慢的,轻易地抽回自己的手,她心里一空,空得难受,内里被掏光了似的。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摔在她面前:“别跟我说,你不是有意的。”
她捡起来,一页一页翻看,看不懂,那是一份医学检测报告,术语很多,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了,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面,一目十行看下去,脑壳不太灵光了,没看懂,她又看了一遍……一阵天旋地转袭上来,她象被判了死刑一样,钉死在原地,原来竟是真的。
是真的。
“陈安,如果你不想给我生孩子,早说呀,我决不会勉强你半分!”他的声音,陡然增大。
她的目光是呆滞的,连神情,也是呆滞的。她不能相信,这份寻常的报告里,竟隐藏着这样的巧合。
半晌,她才木讷地吐出一个字:“不……”不是那样的,不是的,立维。
立维低笑了一声,身体收回去,坐直了,“这个不会有假吧,你给她们提供了自己的血样——总不会是她们拿刀子逼你吧,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在这个时候,你竟然拿血样给她们,还是……你拿我当傻瓜?”
她呆呆的,还是沉默着,那样的场景,在奶奶家的那个场景,令她如坠深渊,她无处可逃。
“昨晚上,我问过你了,问你有没有私自去过医院,你说没有。好,就算你没有去医院,但是采个血,总归是容易办到的吧。还有上次,你查孕体,为什么偏偏去的是协和,你明知道协和里有谁,你还去,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他喘了口气,几乎听得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你一次又一次骗了我,只为了一样——你不要我的孩子。”
~各位亲,元旦快乐。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他的嘴唇在翕动,一开一合的,他的声音嗡嗡的,带着沉重的回响。言萋'她十分努力的,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无奈他的声音象打雷一样,轰隆隆地压过来,越来越响,她觉得眼前发黑,整个身体被碾压得四分五裂,好象不是她的了。
甚至,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了。
“立维……”她不知道自己叫没叫出声,只是心底被一个疯狂的意念,砸开了一道缝儿——他就要弃她而去了吧?
她好怕,这不行,不行的。
她艰难地抬起了头,朝他颤微微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滟—
拉她一把吧,立维,她就要掉下去了,掉进无底深渊里,万劫不复……拉她一把吧。
她努力睁着眼睛,寻找着他的位置,可是找他不见,“立维……”她嘶哑着嗓子,唤他,她想告诉他,是她错了,她不该看到陆丽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怎么惩罚她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丢下她不管。
脸上不知是冷汗,还是鼻涕泪水,错综流淌,糊了她满满一脸塔。
立维看着她伸出的手背,苍白而纤弱,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此时,她是脆弱的,身心也是虚弱的,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刺激,已经很严重了,他犹豫了一下。而且,这是他孩子的妈妈,他满心欢喜着,他要做爸爸了,可是高兴的过程太短暂了,孩子突然间就没有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她把他该享有的权利,吝啬地收回去了。他怎么能不生气,他心疼孩子,也气她,气她狠心——对孩子狠心,对他,更是狠心。
他的眼角,生生迸了一层泪花,一瞬间,他再度变得冷酷。
他从床前站起来,对她的行为置之不理,只管后退了一步,带起一阵凉风。“陈安,你不能对我这样……”
“立维……”她焦急地喊他,手,徒劳地在空中摸索着,神色悲痛,迷茫而无助:“立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立维不由咽了口唾沫,她面容憔悴,涕泪横流,很是狼狈,任谁见了都有恻隐之心的。他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安安一向是乐观的,喜欢笑的,同时安安也是忧郁的。
他把后半句咽了下去,虽然,他很想找她算账。
他转了个身,不能再看她了,他的身体,被两种声音撕成了两半,强烈的、难以克制的、又自相矛盾着,一半,他憋气得厉害,忍不住想讨伐她,他必须要讨伐她,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另一半,他想暂时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够理智,在失控的边缘……他被两种情绪冲撞得厉害,只怕再待下去,保不齐说出什么严重的话儿,做出什么严重的事儿,那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走吧,先走吧,眼不见为净。
“你好生歇着吧。”他快快的,没有停留的,大步走了出去,房门一震。
陈安仍然张着手,哭泣:“立维……立维你回来啊……”回来听她解释啊,她不是故意的,她压根没想到会失去孩子,她还想告诉他,今后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听,她离不开他了……她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儿。
走廊的光虽然很亮,但很冷,白森森的,钻进立维眼里,他觉得身上象箭一样,冷透了。
那边的几个人同时看到,不由自主的都站起来,心里暗叫着不好,立维这样没有征兆的出来,怒气冲冲的,也不理他们,别不是……
钟夫人立即喊道:“立维,你去哪里?”跟着撵过去。
董鹤芬没来由的就是一激灵,这俩人,不会是闹崩了吧?她马上进了病房,她得看着安安……陈德明随后也跟了进去。
立维头也不回,也不说话,大步奔向了电梯,能感受到身后几道清凉的目光,在他背上投注了一下。他挺得更直了。
钟夫人急了,追过去,儿子的背,僵硬而挺直,似乎有股无从宣泄的恼火和极力压抑的憋屈,她眼神一耸,儿子的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儿子见了儿媳妇,总该是心疼伤心压倒一切的,和她一样,只是没想到,她想拧了,儿子是生了气的。
她脑筋一转个儿,安安说过,立维不会原谅她的……这话儿怎么说的呢,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呢?这完全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对不对,再说,这是什么节骨眼儿啊,儿子还闹脾气,这个浑小子!
她担心着,一直追到电梯,立维已经等在那里了,眼睛盯着墙上红色跳跃的数字。
钟夫人火了,问:“你去哪里?”
“我有事儿。”
“有事儿也给我先搁下,你现在,必须守着安安,安安是你媳妇儿,你不守着她谁守着她!而且24小时,你要给我寸步不离!”
立维抿了抿双唇,仍是又冷又硬的神态。守着她,那他还不疯掉?
钟夫人忍不住又说:“你闹什么脾气呀,有你这样的吗?安安多难过,你董阿姨,更是担心得要命,我们可都是眼巴巴瞧着你呢,你竟然甩脸子给我们看,简直太不象话了。”
立维还是一言不发……电梯来了,他一脚跨进去,然后对着母亲再次强调道:“我真有事儿。”
夫人愣了愣,电梯门合上了,有事儿?儿子说有事儿?
她脑筋又是一转个儿,哎呀,怎么这么不让人消停呀。好吧,她不管了,儿子该有分寸的吧。
对那边,她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平白无故的,她的大孙子就这样没了……
董鹤芬进了病房,一见那副情景,她立刻惊痛,针扎一样疼在心尖上,“安安……。”她跑过去。
陈安伏在地上,张着手,对着房门只剩了哭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董鹤芬心疼着,冲过去,接过了女儿的手,握紧了,“安安,你这是干什么呀?”
“妈妈!”陈安哭倒在妈妈怀里,泪眼朦胧,“妈妈呀……”哭得撕心裂肺、扒人心肝一样。
董鹤芬五脏六腑都被摧痛了,她抱着女儿,也哭了,但是这样不行的,安安在地上呢,多凉呀。一扭头,旁边的点滴注射器早已拔了下来,正滴滴答答的,滴着药水。
“我来吧。”陈德明俯身过来。
董鹤芬突然疯了似的,一把推开他,厉声说道:“滚开,别碰我的女儿!”全是他惹下的!
她不要他碰安安,安安不喜欢的,而且今天的这一切,全是他造成的。
她气狠狠的,拍了拍女儿的脸蛋儿,落下去的时候,力道自然是轻的,缓的。她的眼前,晃过立维铁青的、阴沉的脸,不由更气了,“不许哭!”
哪里还听得进去,陈安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似的,巴嗒巴嗒的,成串成串的,更快更急地涌出来,哭得肩膀直颤,哭得五内摧焚,哭得叫人看了,只感到绝望,董鹤芬襟前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她抱着女儿,试着用力气,奈何女儿的身体既虚弱又沉重,她抱不起来,她又气又急,还跟着掉泪。
她怎么这么没用,竟然保护不了女儿。
陈德明再次上前,不管不顾的,固执地抱起了女儿,轻轻放到床上,扶着女儿躺好后,然后抻过被子来,仔细盖上,掖好被角,他做得细致入微,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也不放过,只想着补偿一些,再补偿一些……他的一双大手,最后柔柔地拭着女儿的眼泪,口里喃喃道:“安安不哭了,安安乖……”仿佛小时候哄女儿睡觉一样。
董鹤芬看到,呆住了,捂住了嘴巴,然后眼泪,尽情地淌出来。
她这一生,几乎是不哭的,哪怕是被这个男人伤得体无完肤时,她也不哭。可这刻,她忍不住不哭,这些年的心酸和奔劳,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忽略,选择忘记。
可眼前这一切,象是酵母一样,催化着她的泪腺。
陈安忽然扯住了陈德明的袖子,一双眼睛通红,兔子似的,又眼泪汪汪的、楚楚可怜地看着陈德明,“爸爸……爸爸……”她一迭连声。
董鹤芬当即一呆,秀眉一蹙,忘了流泪,陈德明也呆住了,安安叫他什么,爸爸?他没听错吧,他一直想听她叫一声爸爸的,他们是亲生的父女呀。
他心里一阵惊喜,还夹着酸酸的痛楚,“安安,爸爸在呢。”他抚着女儿的发。
陈安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哭到无力的手,缓缓搭在他手臂上,然后开始往外推他,一个劲儿地推他,她的嘴唇颤抖。
“安安!”陈德明又是一惊。
她喘了一口气:“爸爸,我求求您了,去把立维叫回来……”她抽噎着,“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立维讲的……您的话,他还是听的……您去,叫他回来……”
陈德明顿觉犹如五雷轰顶,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