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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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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里忽然飘来一阵阵笑声,依稀能辨出哪是爷爷的,哪是叔叔们的,他心里一暖,大步跨了过去……

家宴散了后,钟立维和母亲最后从爷爷家出来。

“妈,我送您回去吧!”他说。

夫人将手中的红漆食匣子重重塞给他,笑着说:“你佳人有约吧,哪还顾得上老妈!”

他讪讪的,一摸鼻尖:“哪能呢,妈永远在儿子心里排第一!”

夫人宠溺地一拧他脸蛋子:“得了,妈不是不识趣的人,东西拿到了,赶紧回吧!”

母子俩散着步走出巷子,他又说:“妈,我还是送送您吧!”

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听爷爷话里意思吗?早点娶个好媳妇回来才是正理儿!”她顿了顿,“小维啊……”

他立时紧张起来,母亲一说“小维啊”,他就知道有后文,而且有重要的事情,这是母亲的惯用语。

他不由竖起耳朵。

“小维啊……这几天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是关于霍家老二的,可偏偏扯上了你!”

他急忙说道:“妈,这是谣传,不太可信!”

夫人正色道:“那就是有一定可信度喽!”

他也认真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处理好的。”

夫人略略放了心:“但愿如此,就象在爷爷面前保证的,大事不糊涂。得,咱娘俩儿也散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小巷,他看着母亲的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他停了一下车,其实爷爷家离爸妈住的地方不太远。

过家门而不入?心里不是不酸涩。

他挠挠头,这几天,感慨颇多了些。

转脸看到放在副座上的食匣子,心里又畅快起来。

宝诗说,安安小时候没少吃他们钟家的饭。

这一点没说错。

在路上连着拨了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惆怅又一丝丝象海水般漫了过来。

回到雅园,抱着匣子上了楼,他直接去敲隔壁的门,半天没有回应。

再拨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的脸慢慢凝重了,又站了片刻,他默不做声掏出房门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推门进去。

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合拢,他微微眯了眼,客厅并不是很暗,城市的灯火从窗子里透进来,而脚下是软绵绵的地毡,他重重地一脚一脚踩过去,长毛被压翻又慢慢弹起,黑白相间,似波浪一样翻过一浪又一浪,那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更似夜空盛开的焰火般,一点点氤氲开来。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酒柜前,放下匣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然后,他信步走上了阳台,远处的一方夜空,是黛青的颜色,被高楼林立的建筑切割得棱角分明。而近处,霓虹仿佛近在咫尺,错落交织,映着他的脸。

他看了看左侧,隔壁的飘窗上透出暖暖的昏黄的光线,隐隐有舒缓的音乐流泻出来。

他低头,轻轻晃了晃酒杯,红褐色的液体,有丝绸一样的光泽,黏在杯身上,缓缓流下来,粘绸的象蜂蜜……扑入口鼻的,是一股清淡的葡萄香气。

他嘴角牵了牵,慢条斯理地将酒杯举到唇边,喝下去却又快又急。

喝完了,他对着酒杯微笑了一下,神态安详,似乎一杯酒下肚,很舒服,熨帖着他的胃。

他又看了看隔壁的阳台,和那一片暖融融的黄光……他返身回了客厅。

他又连着喝了两杯,几乎是灌的,然后重走回阳台。

他运了一口气,长腿一步跨到半截护拦上,然后手肘用力一撑,借力使力,他身子一飘,一落,瞬间,他就移了位,而且落地无声。

象一个毛贼!

第九十八章 她鄙夷他了

象一个毛贼!

更象一只大鸟,掷地无声,轻灵灵的。

他轻轻拍了拍两掌,拂去手上沾的灰尘,然后抬脚进了客厅,熟门熟路的。

他略略扫了扫,客厅里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墙角的电脑桌上,绿莹莹的一点光,一闪一闪的,旁边音箱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客厅中央一张茶色玻璃几,杂七杂八摆着几样零食,有拆了包装的,也有没拆的,杂乱地堆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她这毛病,多少年了还是没改掉。

经过卧室时,房门敞开,也不见人影。

然后他听到水流溅地的声响,他想也没想,径直奔洗手间而来。

刻有花纹的毛玻璃门上,洇了一团浓浓的水汽,象冬日里盛开的凌霄花。并且那门上,朦朦胧胧映出一个人体,而且是一具美妙诱人的、女人的胴体。

一瞬间,他就象一只鹅,突然被人捏着脖子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困难了,脚下轻飘飘的,连思路也混乱了阄。

只有那双眼睛,幽幽深深的眼睛,直直地落在那里,一眼不眨的,象丢了魂魄一般。

他看到她细长的胳膊和优美的长腿,轻轻一抬一提……她柔白的颈子间,撒满了晨间荷叶上的露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她微一晃头,四散的水珠落下来,紧贴着柔美的曲线滑下去,倏一下不见了……而她站在花洒下,象一只美丽的丹顶鹤戏水。

脑中活色生香,晕晕的,他觉得刚喝进肚的酒液也起作用了,他嘴巴干干的,有点口渴。

他深吸了几口气,空气中仿佛飘着一股混合香,有美酒的醇香,还有沐浴乳和洗发精的芬芳,香甜得令人心醉,一点一点的,慢慢将他卷了进去……

忽然“啪”得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他一下子给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遭了,被发现了?

然而浴室里没有什么异样,紧接着响起她独特的嗓门,被浓浓的雾气蒸着,她跑调的小曲儿有种别样的暗哑和性感哦。

他浑身战栗了一下,再仔细瞅那玻璃门,他用力攥了一下手,门上除了描绘的花纹外,还有一层潮气烘托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退回客厅,跌进沙发里,苦笑。

望梅止渴,还是饮鸩止渴?

他,竟然对她渴望如此吗?

就象心里埋藏的心魔一旦放出来,捂也捂不住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随手拿过一个抱枕盖在发烧的脸上,丝滑般的绒面上沾着洗发精的味道,他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就象她守在他身边一样,这么多年不曾变过。

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有她的影子缠绕着……然后,他在一片地动山摇和惊天动地的叫嚣声中醒来。

一睁眼,是她一对亮晶晶的眸子,带着漫天的火光和无比的惊讶。

“钟立维,你怎么进来的?”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无比怀念梦里温顺的她。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双颊带着好看的红晕,肌肤象贴了一层水膜一样润,出浴美人他的确见过不少,可哪位也没眼前这位养眼。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见他发怔,陈安急了,怎么也想不通他打哪儿进来的。

“喂,跟你说话呢!”

他慢慢起身,目光里渐渐有了异色,他目不转睛盯着她问:“为什么不接电话,敲门也不应?”

她一下子转开头,他眸子里有咄咄逼人的热度,让她无法抵抗,她受不了他这样看她。

因为他从不曾这样看过她。

今天,真是混乱的一天!

她说:“钟立维,我只当你今天发晕了,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

他眼里的热度在下降,一点一点地冷却。

他撇撇嘴,最后笑了,颇有些嘲讽:“我对你做了什么嘛,说了什么嘛?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一时气结,脸上的颜色褪尽,这个人,真真儿的可恶!

她拽过一只抱枕,劈头盖脸朝他身上砸去,却象打在棉花团上,他不躲不闪,只是冲着她乐。

她喉头一紧,鼻子发酸,眼泪险险掉下来,她不爱哭,尤其在他面前。

他自小是浪荡惯了的,风流惯了的,骨子里生就一股匪气,因此她不和他计较,也从不认真和他计较,他的话,她往往听一半,丢一半,或者是,听过去之后,马上忘了的。

而且她相信,他不会存了心故意要气她或伤害她。

多年来,他们就是这种关系。

可是,今天,他却给她开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玩笑。

她最受不了这个,她憎恶这样。

她低敛了眉,头一次在他面前忍气吞生。

她平静地说:“钟立维,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他暗暗地攥了一下拳,她低眉的那一刻,她眼底浓浓的鄙夷和厌恶,他一清二楚地捕捉到了。

原来,她要将他推得更远,她要开始厌弃他了,把对他仅有的一点好感,全部抹煞掉?

他不许!

他霍地站起来,胸口激烈地冲撞着一层又一层的无奈和疼痛,他要怎样做,她才懂他的心?

他呼吸都是粗重的,他冷冷地瞧着她,这么多年,又是这么多年,他一点点看着她长高长大,看到她的眼光留意到别的男孩子身上,任他怎么拽,她终是一点点偏离了他。

那么多年,他面对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滋生出绝望。

而这一回,他又攥了攥手,讨厌也罢,瞧不起也罢,死磕上了!

半晌,他终于说道:“我那会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我从家里带了你爱吃的菜式!”

她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等着我,我去拿!”

他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忽又一回头:“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然我只能从窗台上翻进来!”他笑着走了。

陈安惊得握住下巴,顿时冒了汗。

跳窗?

天啊,他们这一层是十八层啊。

而且两家的阳台,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这要一脚踩空……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第九十九章 做我的老婆

她忍不住冲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看,黑黢黢的夜色极浓,象汪在煎药锅底的粘绸汁一样,浓得令人晕眩。楼下虽有微弱的光线照明,此时却起了一层雾,不过能依稀辨得清雾气缭绕中那扶疏的花木,和那一排排整齐矗立的路灯。

她闭了闭眼,曾经,她也站在这样的高度,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想着:只要轻轻纵身一跃,然后,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吧。

可是,她最终没有那样做,那个人一转身,走得太决绝,而她,还要继续生活!

在经历了父母那样的婚姻,她比同龄的人提早成熟了。

生活是过给自己的,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阄。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她没有回身,她知道他又回来了。

钟立维看着她,她穿了一件极普通的棉质睡衣,半袖的,露出白晳纤细的小臂和小腿。他恍惚看着她,走了神,有哪些地方,真的不一样了。

小时候的安安,是那么的活泼可爱,胖胖的小身子,胖胖的短腿和小胳膊,笑容率性而天真。

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纤浓有度,长身玉立,美则美矣,但到底是裹了一层浓重的铠甲和硬刺,不过一场恋爱啊,只不过一场普通的恋爱……

他心里一沉,真的只是一场恋爱吗?!

那他失去的到底有多少?哦?

不仅仅是岁月,他也有伤。

伤风感冒还是伤筋动骨?

他一时怔在了那里,心,是虚无飘渺的无力。

可就是这个女孩子,填满了他所有的心思,在他忙与不忙,开心与不开心,时时存在着,时时念在脑海里。

他只听见她说,低低的:“钟立维,别再这样了……真的,别再这样了!”

他忍不住撇撇嘴,不让他哪样?

不让他危险地从窗台翻过来,还是不要让他继续喜欢她?他不想问。

哪一样,从本心来说,都不是他想要的。

曾经,他从无望等到绝望,真的放弃了,然后他远远逃到了纽约。可心里想的、念的那个人,还是一个固执的她!

累,真真的累!

他自己竟是这样一个人,拿不起,放不下,一本厚书轻易翻过,唯独翻不过她这一页!

他鄙视,可又一直欢欣着,这辈子,能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欢喜让他忧。

他不说话,她也不回身。

他的脚都站麻了,手臂也酸了。

他看了看,他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捏着一瓶红酒。

而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慢慢走回客厅,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过来陪我吃点东西吧,晚上尽陪叔叔们喝酒了……”他顿了顿,哗啦哗啦收拾着她的零食,“大概你也没吃吧,一起来一点?”

她转过身,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走过来,若有所思。

钟夫人很细心,将每一道菜装在木制的托盘里,然后托盘嵌在匣子里每一道槽板上。

她和他并排坐在小几前,她抬手摸了摸匣子,那暗红的颜色年深日久有些剥落,是她熟悉的温暖的色调。

她吸了吸鼻子,菜式还有些余温,热气袅袅散发着熟悉的香味。

“是老管叔做的!”她问,肯定的语气。

“嗯。”他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爷爷吃了一辈子都不腻,换别人炒一盘土豆丝,搁他嘴里一尝,马上不对味儿!”

她听了,微笑,须发皆白的钟爷爷,豪爽而威严,小时,她多少怕他,尤其怕他发脾气那一刻。

而钟立维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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