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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殇眼眸露出一份异样的色彩,看着他沉默良久,竟挑唇,露出个诡异的笑:“溢清,你动心了。”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像之前下达任何命令时不容拒绝。
叶溢清的身子浑然一僵,表情凝固。
艳殇向他走来,每靠近一步,便能感觉周遭的气压层层降低,压迫感从四肢百骸油然而生,令他挺直的脊背不得不略微弯曲,好似承受不住对方强势的气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前艳殇身上的戾气多于杀气,而如今,他似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人血液凝冰,敬畏之感油然而生,毋须伪装。
叶溢清垂在身侧的五指不由捏紧,鬓角豆大的汗珠顺着发线滚下来,啪嗒一声跌进尘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犀利。下颚被一抹冰凉的手指勾起,叶溢清视线被迫上移,触碰到那人深渊般不可捉摸的双眸,邪魅细长,冷艳无双,定定的看着自己,轻薄的唇一抖,吐出一句话:“我若命你杀了他,你可愿意?”
叶溢清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秒又快速回缩,好似受惊的猫,表情僵硬,听见艳殇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命你前去诛杀叛徒思无邪,你可接命?”
脑子嗡的一声,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西湖明月夜,晚泊渔人舟。
一艘花船轻轻划破静谧的水波,沿着蜿蜒的河道惬意飘行,似在欣赏西湖月夜上两岸华灯初上的美景,秦楼楚馆,歌舞升天。掌船女子身材纤细窈窕,一身茜粟红的云纹裹裙衬得她端庄而不乏艳丽,上看去,一张清艳逼人的脸上,双目如秋水般宁静淡然。
月光爬上手背,乌云一晃,船滑到幽暗处时周遭气流微微波动,继而云破月出,皎洁的月光又徐徐播撒在花船上,船舱内却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主上。”女子将船停稳后,撩开幔帘进了船舱。船舱十分宽阔,装饰典雅矜贵,一道流水翡翠珠帘挡住内室巨细,只隐约可见一方锦袂,金丝流云,鸾鸟振翅。人影淡淡的嗯了一声,支着鬓角靠在榻上,因是背影,便看不到那人容貌如何,只隐隐可辨那人颀长白皙的手指,肌肤明如宝玉,乌发委地,轮廓雍容而高贵。
“来了还不现身,等着朕请你么?”
“属下不敢。”一道轻佻的男声似在低笑着,从女子背后一闪而出,途经女子身旁时还压低了嗓音低笑:“我说沽赏姐姐,你耳力变差了呀……”叶沽赏斜眸睇了他一眼,清艳面庞一贯的典雅大方,无甚波动。男人方完全置身于莲花宝灯的光辉下,半垂着脸,眼稍含情,挑唇笑道:“属下姬九,特来向主上问安。”
那声音那语调,分明带着股邪派的妖娆。男人说着慢慢抬起脸来,一双斜飞入鬓的魅眼,嘴角轻佻惑人,似笑非笑的弧度,永远漫不经心的表情,此人竟是,思无邪。
榻上人这时间微微抬了抬手腕,立在一旁的叶沽赏历时上前将珠帘挽起,那人放下支着鬓的手腕,宽大的衣袖垂下来,露出他微尖的下颚,白如明玉的面庞,红唇贝齿,秋眸冷淡之中又透着禁欲的唯美,清高漠然。一动不动望着不远处立在光华下的男人,淡淡道:“身份被识破了么。”
思无邪挑了挑眉,算作默认。
榻上男子眼波一转:“他竟没动手杀你,不觉意外么?”“或许他也清楚当前的局势,需得主上亲自插手不可。”思无邪笑道。男人话锋却是一转:“听闻菖蒲宫左使与右使关系素来不睦,究其原因却是思右使垂涎叶左使美貌,百般纠缠致使人尽皆知……?”
“咳,这个……”思无邪耸耸肩,坏痞一笑,“主上的‘新鸟’不是只管杀戮与接应,怎么还对儿女情长之事感兴趣?”
“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男人冷冰冰的声音掩盖了话里的意味深长。
“是。”思无邪微微眯起眼,“深入敌后却爱上了敌人,姬九有负陛下栽培……”说着垂下头,嘴角仍含笑,眼神却无丝毫动摇与悔过之意。
那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慢慢地,嘴角竟浮现出几不可见的温和,但很快消逝,伸手轻轻揉捏眉心,再开口却又挑起另外的话端:“人马调配如何。”
思无邪微微一怔,嘴角笑意加深,一躬身:“回主上,今晚抵达的凤阳门人马已于途中掉包,先行骑折损掉两千人马,方做到悄无声息换掉凤阳门的六千正牌军,此外已封锁消息,凤阳门与武林盟的人不会知道这六千人马均为朝廷将士……”
“甚好,切忌掉以轻心,一步错则全盘输。”
“主上放心,潜伏于各大门派的‘信鸟’业已苏醒,随时听候主上命令。”
“菖蒲宫那边布置的怎么样?”
“按照宫主指示,各项防守业已就位,并武特殊安排。”思无邪道,同时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虽说菖蒲宫被围攻是迟早的事,但艳殇的反应也太过平静,平静的近乎于诡异,各路人马的调派都是中规中矩,山下防守也未加强多少……他此举究竟是令有文章,还是根本就不怕围攻之险境?
“哦?”姬止水微微蹙眉,也觉不妥。从探子汇报的讯息来看,艳殇必是早已料到凤阳门会与武林盟联手,是故才会不慌不忙的调派人手等着他们来袭,然后从他布阵安排的方向来看,他似乎并不打算弃守尧山,此举虽说消耗对方人数,但无疑也将自己至于险境,一旦被围,那脱困便难于登天。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思无邪思付道,抬眸定定看着高座上的姬止水道,“之前宫主调派了一小队人马巡山,但属下曾留意过,那些去巡山之人通通有去无回。”
“凭你对尧山之巅的布阵之熟悉,竟然不能猜到艳殇用他们去做什么?”姬止水睨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道,“此一战迫在眉睫,尧山遭遇合围必不可免,朕若是他,必定不会先从脱困着手,尧山之巅既是优势也是险境,若想充分利用它的条件又不能被束缚,那便只有……”
“丢卒保车。”
67情途末路
决战前一日,菖蒲宫——
“你会杀了他么?”男人逆光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凛冽气势,威武如神邸。青年的身体像一根弦绷的笔直,额头上豆大的汗粒簌簌滑落,苍白的脸,煞白的唇,双眼布满茫然。
会杀了他么。思无邪,朝廷潜藏在菖蒲宫多年的细作,他与他几乎同食同饮,陪在艳殇身边,或者一道出席每一个任务,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甚至对对方浪荡不羁的态度无比厌恶,可是,可是。可是,真的已经到了要动手杀他的地步吗?
世人谣传菖蒲宫叶左使与思右使关系不睦,虽同侍一主,却因二人反差极大的性格致使其关系寒如坚冰,更有甚者,据说思右使一开始便极其恋慕叶左使美貌,不被其冰冻三尺的态度所折服,反而屡次出言暧昧挑衅。往事一幕幕,除却菖蒲宫内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宫人,江湖中人对于叶思二使暧昧的关系早已传说的甚为不堪,不怪菖蒲宫恶名在前,单是思无邪在人前一次次有意无意的引诱与挑衅,就足够让叶溢清分寸打乱……
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清楚过。
青年默然垂眸,半晌,轻轻撩袍“噗通”一声跪在冰凉的石阶上。入秋后天气寒凉,宫殿那台阶又都是用了天然大理石筑造,夜间寒冷刺骨。青年笔直跪地,艳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有一抹寒光掠过。
“恳请宫主给属下一个机会,让属下像他问个清楚明白,倘若果真是他一直在离间我宫,属下必定亲自取其性命以谢罪。”青年微有些清薄的嗓音尚算平实,勉强掩盖的住话音的颤抖,区区两句话说完,只觉头顶上方恼人的气压逼迫感空前,令人头痛欲裂,青年的手指搅紧了衣袂,终究没吭一声。
良久,上头的压力骤减,青年不由微微放松双肩,却听那人话音冷沉,淡淡的说了句:“好,本宫就准你所求,倘若明日后我仍能见他安然无恙,你便不用再回来了……”
青年浑身一僵,愕然抬头,眼中复杂的情绪缭绕在一起,艳殇却已转身拂袖而去,夜风骤起,浮动的暗香徐徐萦绕进空中,低柔哀伤的,像一首无声的歌。
宫主。
有些话,别人说了不算,要自己亲耳听到他说,就好比利刃染血,一切都需自己亲身验证才知感觉如何,旁的任谁来说,都无法感同身受。有些事,别人做了是错,横竖都脱不掉的死罪,可是到了那人身上,天兆日月都不算什么,世间能令自己动容忤逆的人事更不多,偏生因为他,坏了平静,乱了分寸,动了欲魔。到最后,平生第一次荒唐的求情,却是为了一个应当罪无可恕的他……
叶溢清相信自己是着了魔,那个人恶劣的品行和言辞处处都在挑战自己的忍耐,明明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甚至于恨不能他就死在自己手里,碎尸万段,正正好堵住那一张总叫自己心跳加速,羞恼不堪的嘴。偏生到了,自己却还要为他破例,恳请宫主给自己一个机会,却只是为了要找到他亲眼看着,亲耳听见他亲口说,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足以让他死一千遍还有余的事。可怕的事,所有所有他所做的一切,自己明明早有不详预感,甚至于早就察觉出了异样,却因为莫名的原因而视之不见,到头来被宫主拆穿,那样的难堪他可以忍,内心唯一不能忍受的,却是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他那么想他死,却在最后一刻仍想拉他一把!是他不够可恶,还是自己不够狠心,越到关键时刻,就越无可避免的记起那人嘴角轻佻的笑,恶毒下流的言语,以及眼睛里星辰般璀璨明媚的深情……
叶溢清跪在石阶上的双肩微微一抖,良久,突然弓起身子,难过的将脸埋进双手里,哭不出来,甚至不知道为何要哭,可是心口那里很痛,比从前看着季太初一点点沦陷要痛,比亲眼听见季太初与宫主燕欢还要痛,痛的他的心脏,几乎要分崩离析。
思无邪……
他想起这名字,良久,默默的,缓缓握紧了腰侧的佩剑,骨节青白必露。
决战日是个艳阳天。
一身红衣的男人负手立于山巅,平静的看着山脚下逐渐撑包围状的人马。凤阳门果真与武林盟联手,先行骑已到,武林盟的后续队伍也有密保说前后夹攻,这场战事几乎已经平摊于青天白日下,他们似乎都迫不及待要上演一出“瓮中捉鳖”。
那么,太初呢。
掐指一算,这几日必是他成魔的关键,菖蒲录前八阶嗜性极强,若没有内功深厚之人为他护脉,依着那一股杀戮血腥之气,凤阳门绝不可能平静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唯一的答案,是他的魔化推迟了,有能力逆天而行之人并不多,艳殊,就算是一个。他之所以不担心太初的安危,是因为他知道,艳殊必定会护他周全,直至他见到季墨白为止……
“启禀宫主,后山发现有华山、峨眉、以及嵩山派人马,意图背袭!”
“哦?”艳殇慵懒的半靠在窗口,漫不经心道,“数量可多?”
宫人一怔,旋即又道:“回宫主,人数并不多,大约是先行的探子。”
“……你去,取我手谕从七殿调一路人马出来,引他们上来,莫要过于明显,只教他们半信半疑便可,记住,引来的人越多越好,去吧!”
“属下遵命!”
艳殇淡一挥手,站了片刻,复又道:“来人。”黑暗处一道人影闪现,跪地答:“刺青在。”艳殇背对他问:“叶左使何时出发的?”“秉宫主,今晨破晓,除佩剑外不曾再带任何兵器……”刺青迟疑道,“恕属下直言,叶左使武功大不如从前,令他前去诛杀朝廷余孽似乎有些……”
“本宫做事,何时需要别人来指点了。”艳殇静静的瞥了他一眼,口气冷淡,却如利剑般直入骨髓,令人血液凝冰。他自是晓得而今的叶溢清早已非当日骄傲冷静之人,他的手脚筋重新接过以后只勉强恢复两成功力护身,与从前并不能同日而语。这样的情况下,还令他前去诛杀无论武功还是心机手段都比他强上百倍的思无邪,几乎胜算全无,当然,如果思无邪爱他爱到肯乖乖伸头给他抹脖子,那便另当别论。
问题是,艳殇这一步棋走的究竟意欲为何?若是要除掉思无邪大可不必等到他逃跑,更何况他早已猜出他的身份,论手段,他足以让姬止水看着思无邪在自己手里死去活来一千遍。然而他没有任何作为,是不是就代表,此一役,他并未想过与朝廷为敌?世人皆知朝廷与江湖素来泾渭分明,却不是因为朝廷没有能力渗透,而是两方历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