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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也过了好几年了,你要是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提醒提醒你。那时你们母子俩逃命仓促,所以这把刀是在三天之内就处理好的,也就是说,在从这宿迁县到符家集之间的路上,有某一处地方,就是你们藏刀的地点。你可好好想了。”
那左元敏听着听着,不觉打从心底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眼前这人并非三头六臂,或是长得青面獠牙,但他却从未感到如此的害怕。打从一开始,他就一直陷在对方的设计当中,不能自拔。而现在虽已知对方的企图,但自己仍旧是挣脱不开这样的束缚。彷佛所有的一切,对方都早已看透猜透,自己终究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忽然间,左元敏的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人影:“王叔瓒”
左元敏曾见过王叔瓒在陆家庄的恶行恶状,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在左元敏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不过两相比较,却与眼前这人说话的声音语调不太相似。只是自己不过是个后生小辈,在江湖上也没有多大的名头,除了王叔瓒之外,还有谁有这么多空闲,会花这么大的心血,去调查他的身世呢?更何况王叔瓒那天明明在官彦深的面前才说过,他已经在调查左平熙的后人,而且矛头已经指向云梦身上了。
左元敏想着想着,心道:“没错,刚刚这人称云姊为‘李云梦’,这世上知道云姊姓李的,可没几人。这人要不是王叔瓒派来的,也绝对与他有关。”
一想起王叔瓒,左元敏的一股怒气,不由得就要往上冲。严格说来,王家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没想到自己还没找上他,他却找上门来了。不想不气,是越想越生气,脱口便道:“我若是不知道呢?”
带头黑衣人也不答话,身旁那个老黑衣人忽然身子一动,伸手向张瑶光抓出。那张瑶光一惊,连忙动手抵挡,未料那老黑衣人行动有如鬼魅般迅速,拆过两招,凌空弹指便点了她几处穴道,便在此时,另一旁的黑衣人提起长剑一挥,在张瑶光左脸颊上,擦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左元敏大惊,还来不及反应,那老黑衣人又是屈指一弹,立刻解了张瑶光的穴道。原来他点穴的用意,除了是让另一人有机会轻松使剑之外,也有定住张瑶光,免得她受伤更重之意。
这几下兔起鹘落,配合得天衣无缝,张左二人全然促不及防,张瑶光爱惜面貌,赶紧伸手去摸,只见手指上隐隐沾有血迹,不知自己伤势如何。她虽然极力想稳住情绪,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另一旁有个黑衣人立刻递上一瓶膏药,张瑶光又怒又恨,不欲就接。那带头黑衣人道:“刚刚那一剑,只不过轻轻划破了一点表皮,立刻敷药,将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疤痕。这是第一剑,但第二剑就很难说了。”张瑶光听了,就算再愤恨不平,也不好与自己的脸蛋过不去,稍一犹豫,还是接下了膏药,转过头去。
那左元敏怒气上冲,咬牙切齿,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吐了一口气,放松紧握的拳头,说道:“好吧,你们赢了。”
带头黑衣人道:“早知如此,张姑娘就不必白挨这一剑了。说吧,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左元敏反问道:“我怎么知道,要是我将那把刀找出来给你,你不会食言不放张姑娘?甚至杀了我们灭口?”
带头黑衣人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只有选择相信我了。”左元敏看了张瑶光一眼,知道黑衣人所言非虚,只道:“好,只望你言而有信。我先磕了头再走。”
当下便在坟前跪下,心道:“娘,请恕孩儿不孝,这些年来从未回来给你扫墓,今天头一次回来看你,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娘,非是孩儿不听你的教诲,只是阴错阳差,练就了一身武艺,你地下有知,就请保佑孩儿度过这次难关,然后找出害我们左家家破人亡的真正元凶,给你,给爹,给霍伯伯,还有叔叔报仇。”默祷完毕,磕了三个响头。黑衣人也不催促,只将张瑶光远远地带开,静静地等他把头磕完。
随后便由左元敏带头,往北而去。这一路便是当年左夫人带着左元敏逃命的路径,如今四周景物依旧,母亲却已经作古多年了,左元敏走着走着,感触良多,时常停下脚步追忆一番。那群黑衣人们居然也都沉得住气,也许他们是认为时候太久了,左元敏需要仔细回想一下吧?
如此走走停停,第二天下午,众人来到一处无名的小村落当中。想那当时左元敏跟随母亲逃命,慌不择路是其一,故意挑小路走是其二,众黑衣人见来到这个他们从未到过的小村落,精神反而为之一振。
远远地见到路边有个小茶棚,左元敏当先钻了进去。其时气候渐渐转热,黑衣人蒙着面,一路下来,也颇感到气闷,二话不说,也纷纷进入茶棚。
乡下茶棚简陋,只有两张桌子,左元敏与带头黑衣人坐了一桌,另一桌就给张瑶光以及负责看守的两个黑衣人坐,其余人则站在一旁。那茶博士见这些人装扮怪异,有点不敢上前招呼,左元敏主动叫他过来,帮所有人点了两壶茶水。
那带头黑衣人看到棚上悬着一块招牌,写着“凉茶”两字,颇觉惊奇,问道:“店家,什么叫‘凉茶’?”那茶博士道:“小的给客倌来上一杯,客倌尝尝就知道了。”先帮两桌端上原本叫的两壶茶水,然后到后头去,另外替他浓浓地煎上另一碗茶。
接着便见他到棚子后的井中,汲了半桶水上来,倒在壶里,然后一手提着水壶,一手端着浓茶到带头黑衣人面前,另外取了一个碗,用壶里的井水将原本的一碗茶对成两碗,说道:“客倌尝尝。”
那带头黑衣人才伸手去端茶碗,脸上已经露出惊讶的表情,端到唇边喝了一口,立刻说道:“果然是凉茶。店家,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旁那个老黑衣人见了,便来取另外一碗,喝了一口,与众人道:“真的是凉的。”
茶博士笑道:“客倌有所不知,那是因为我身后这口井,直通地底冷泉,就是盛暑,也是一样冰凉。拿来对茶,风味绝佳。”带头黑衣人笑道:“那你有这口宝井,怎么还不发财?”
茶博士道:“这井虽宝贝,无奈地处穷乡僻壤,既不能把它搬到城里面,也无法叫城里的有钱人为了喝茶特别跑这一趟,而若是将井水汲出,过不了多时,水温又会与一般井水无异。所以无可奈何,只得守在这里,做一些过客的买卖。”众人点头称是。
左元敏更想:“没错,所谓的宝物,是相对人而言的。离开人群,所谓的宝物,就没有价值了。”开口也跟茶博士要了凉茶,众人一听,人人也都要换喝凉茶。这茶棚既以此为号召,自然乐于从命。
过了一会儿,左元敏端起茶碗,信步走到井边,探头望井底瞧去,自言自语道:“厉害,站在这里,好象就能感觉到那股凉气了。”接着更把头往下低,似乎想要一探这井的秘密。那茶博士道:“这位小哥小心,这口井很古老了,年久失修,老汉挣得的钱,还不够修缮它……”
言犹在耳,忽然“哗啦”一声,井沿向内坍塌,左元敏身子靠着井边,一个立足不稳,竟然头下脚上,跟着跌了下去。
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张瑶光奔到井边,向底下大喊:“小左!小左!”那茶博士所受的打击更大,早已“我的妈呀”地叫了出来。
带头黑衣人与老黑衣人同时抢到井边,拉过张瑶光,向井底喊道:“左元敏,你怎么样了?”井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还……我还好……”
老黑衣人向身后几人使个眼色,说道:“来,把张姑娘带到一边去。”原本负责押送张瑶光的两人依言而为。那带头黑衣人续向左元敏道:“怎么样?能够自己爬上来吗?”井底下依旧是那闷闷的声音,说道:“这里又湿又滑……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到……能不能找个人用绳子拉我上去……”
带头黑衣人拿来茶博士用来汲水的井绳,连着水桶一起缒了下去。那茶博士则苦着一张脸,嘴里念念有词,埋怨将会有好几天不能做生意了。
带头黑衣人觉得已将井绳缒到井底,随即扯了几扯,以确定左元敏抓住了绳子,然后开始往上拉。
其时左元敏的武功已非泛泛,这回摔下去,居然自己爬不出来,除了可能已经受伤之外,张瑶光想不出其它原因。她的一颗心随着带头黑衣人交替拉绳的双手上上下下,只盼能见到安然无恙的左元敏。
但听得左元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只是叽哩咕噜地不知在讲些什么。张瑶光关心则乱,不住喊道:“小左,小左!”便在此众人都在引颈期盼他左元敏从井里重新现身的时刻,只听得有人高喊一声:“起!”一道黑影应声冲出井口,同时但见带头黑衣人闷哼一声,右臂由膀上飞出,往后倒退两步,仰天摔倒。
老黑衣人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便往张瑶光身前拦去。只一眨眼,却见左元敏已经窜到跟前,老黑衣人当下不及细想,十指活动,往前抓去,忽地只觉得十指触觉所及,寒气逼人。他年纪既大,经验亦复老到,一觉不妥,立刻缩手,接着白光一闪,正好从他双手前划过,相去不过分毫。
另一个中年黑衣人在一旁见了,大叫道:“你手上拿的,便是寒月刀?”左元敏不答,喝道:“快让开!”续往张瑶光身前冲去,朝着她左右边的两个黑衣人,“唰唰”就是两刀。老黑衣人知道厉害,倏地反手拉住站在张瑶光左边的年轻黑衣人,将他拉了开去,可是制住张瑶光右手的那个年轻黑衣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还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左腕一凉,已从肘上分家。
接踵而来的两个变故,让人一惊惊过一惊。原本站在张瑶光左边的年轻黑衣人,断肘之处鲜血狂喷,溅满了张瑶光半边衣裳,那抓在她腕上的手虽断了,却还是牢牢地扣在上面。张瑶光大叫一声,急忙将之拍掉,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惊叫声中,当然还掺杂着那断腕青年的哀嚎声。原来成语虽说“壮士断腕”,何其壮烈哉!但也是很痛的!
左元敏不知这把刀的威力这般大,四招之内,连断了两人之手,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可是张瑶光命悬人手,自己只要稍有迟疑,不但宝刀拱手让人,自己与张瑶光都有性命之忧。
还来不及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老黑衣人与中年黑衣人一左一右,已经分袭而来。两人各出双手,一下子拿住四个方位,无论手法劲道,招式武功,皆与他们先前的表现,大有不同。
左元敏见两人师承虽然不同,可是招式狠辣,刚柔并济,实是武林中少见的上乘武功,可见两人之前有意隐瞒身分,所以才另用其它武艺,如今眼见抵挡不住,见风使舵,不得不尽展一身本领。
原来左元敏此刻在手上的,正是那把寒月刀。七八年前,他跟着母亲一路往南遁逃,第二天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一个穷苦的女人,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一路在寻找能安身立命的地方,身边却带着一把大刀,左夫人觉得不伦不类。不论这把刀与她死去的丈夫有什么关系,这会儿却与他们娘儿俩,所面临到的生死存亡关头无关。因此左夫人决定暂且先将这把毫无助益,且造成不便的刀给藏起来。在心态上,母子俩不愿这把刀落在别人的手里,但在现实上,他们又无力找到适合的地方掩埋。所以一发现路旁有一口井时,两人相视一笑,二话不说,便将这把寒月刀扔进了井里。
后来左夫人伤势越重,左元敏带她进宿迁县城延医,但别说两人身上没有银两,就是有,一般的江湖郎中又如何能医治王家摩云手之伤?左夫人临终之前,忽然神智清醒,特别叮嘱左元敏,以后不准去碰那把已被埋藏的寒月刀,更别想要练武报仇,只盼他能好好地在这世上活下去。
因此后来跟随云梦的左元敏,并没有去想寒月刀这回事,或者是积极的想要怎么去报父母之仇。所有左家的一切,通通暂且按下不表,除了他坚持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之外。
如今,左元敏阴错阳差地练成一身武艺,虽尚未准备去追究往日的恩怨,往日恩怨却自动找上了他。重回昔日与母亲共同走过的路,左元敏内心五味杂陈,却又没有太多时间与心情让他缅怀,来到藏刀的井边,他一度不能确认切实的地点,但是靠着一个在井边利用井水做生意的小茶棚,左元敏才完全确认这口井就是当年他藏刀的井。
寒月刀的寒气,小时后的左元敏,只要抱在身上一会儿,就会让他冷得受不了。结果丢到井里后,井水便受到影响,冬天结冰,就是在夏天,也能保持相当的冷冽。
在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