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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紫阳点了点头,又道:“这个方法我原也考虑过,但想来原理是如此,却未曾有过过往的经验或是别家之言支持这个想法,不过刚刚听到你转述太阴心经的疗伤篇,其中‘自发自体疗伤’一言,令我印象深刻。依照此法,我已有把握在我们施术的同时,一边也让瑶光体内内息自动参与……”左元敏心中同时出现那段经文,接口道:“那就不是双管齐下,而是三管齐下了。”张紫阳微笑道:“没错。除非……”
封飞烟道:“除非什么?”张紫阳道:“除非左元敏跟我说的这段经文是骗我的,或者是他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假的了。”
左元敏道:“这点请张掌门放心,晚辈愿以性命担保。”张紫阳道:“若是不管用,你们确实得以性命来抵偿。”
张紫阳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封飞烟就是想要反驳几句,也觉得没有着力之处。就更别提一开始就将所有责任揽在身上,甚至早已有一命抵一命念头的左元敏了。
当下便由张紫阳与两人详细解说,该如何与病人气脉相连?又该如何发劲运功?如何切脉导流?最后又如何将对方多余的内息归入自己体内消耗或贮存?等等未来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详述完毕。左封两人遇有不懂之处,当场询问,张紫阳亦立即解说,毫无保留。
张紫阳所提出的这些方法,大多是他多年来在内丹研究上的精心结果,并揉合了太阴心经上,他前所未见,但理论上深知切实可行的部分。实是当今武林中,在内功修练与内息搬运一途上,最奥妙精深的成就造诣,左元敏与封飞烟得窥堂奥,对于自身的武道修练,无疑的获益匪浅。尤其是左元敏,许多连谷中人也说不明白,解释不清的太阴心经经文,张紫阳独到的见解,可以说让他顿时有鱼入大海,瞎子睁眼的感觉。
左元敏又惊又喜,心想:“若依照张掌门所说,我体内目前积蓄的真气,只消个把月的时间,就可以完全归为己用,怎么谷中人说我运功一个月只能抵一年,要全部利用完毕,得要一年多的时间?”耳里只听得张紫阳续道:“要用内功为人治疗内伤,自己本身的内力就要够强。还好现在这一关太阴心经已经替我解决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刚刚跟你们说的运功法门,还是得多熟悉,务求滚瓜烂熟,毫不犹豫才好。眼下天色已晚,我会先替瑶光运气热身,你们两个休息也好,暗中练习也罢,谁要是认为自己准备够了,力气足了,谁便先上来。”
左元敏如获至宝,正是新鲜热辣,当下毫不迟疑地盘坐练习。那封飞烟虽然不是自愿想为张瑶光疗伤,但她对于武功一途也相当醉心,一听到有这般神奇的法门,也是迫不及待在一旁练了起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左元敏倏然惊觉,抬头一望,天已大亮。转头过去瞧张瑶光,只见她背对着张紫阳,盘坐在封飞烟之前。张紫阳伸出两掌抵住张瑶光的背部,封飞烟则是伸出两掌,与张瑶光两掌相交。
左元敏知道张紫阳这会儿,当是在张瑶光的神堂穴上,接济她足太阳膀胱经诸穴,封飞烟则在少商穴上,对应疏导她手太阴肺经一脉中乱窜的内息。想来两人才开始运功不久,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误了时机。
他微一宽心,才发现小茶就站在一旁。小茶见他发现了自己,便用手指了一指放在一旁的干粮鲜果。左元敏没看到还不觉怎么样,一见到有吃的东西,肚子立刻叫了起来。
小茶抿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但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出来,左元敏颇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喝了两碗清水。经过一番手势沟通,左元敏这才知道,原来此刻已是第二天下午,封飞烟加入疗伤行动,已经有四五个时辰了。
左元敏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要接替封飞烟的位置,于是赶紧又多吃点东西,以补充体力。忽然间封飞烟轻呼一声,从张瑶光的面前跳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喘不已。张紫阳道:“封姑娘,赶紧坐下收慑心神,依我先前所教的方法,先将内息导入丹田,再慢慢化去。”封飞烟连回答都没有力气,赶紧一言施为。
张紫阳闭着眼睛道:“左元敏,该你上来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左元敏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跃上平台,在张瑶光的面前坐下。张紫阳道:“依我所授之法施为,步步为营,急功贪利,小心性命不保。”左元敏也不答话,伸掌与张瑶光手心相抵。
那张瑶光一察觉又有人将掌心贴过来,便开始将脉络里到处乱窜的内息,一股脑地往少商穴上送。左元敏深吸一口气,替张瑶光将这些脉息调匀了,一点一滴接了过来,心中暗道:“张姑娘,你别急,我一定会救你的,小心一点,慢慢来。”
张瑶光当然听不到他心中的这些言语,不过却又好像听到了似的。左元敏觉得从她手上传来的内劲逐渐缓和下来,心中便道:“好,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不会放手的。”
原来张紫阳所想的方法很简单,就像是一个天秤失去了平衡,只要在过重的一边将东西卸下,在过轻的一边将东西放上,就能够渐渐达到平衡状态。张紫阳本身内力强劲,便由他来扮演给予的角色,而左封二人功力较弱,便由他们轮流扮演接受的角色。
左元敏依照张紫阳的方法,一点一滴地替张瑶光抽出多余的内息,时候一久,也逐渐不堪负荷。就在觉得体内的内息如同河水氾滥一般,不听使唤的同时,那张紫阳的内力来到,替他接住了缺口。左元敏趁机撤走,才发觉自己已是一头冷汗,一颗心卜通卜通地狂跳着。
张紫阳道:“你快坐下调息,时候一久,对你不利。”左元敏赶紧依言施为,这时封飞烟也已经准备就绪,上去接替了左元敏的位置。
那左元敏依法调息,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倏地睁开,但见天还是亮着。小茶也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会儿不待小茶指点,左元敏已经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吃的,便自行开动起来。再经过一番比手画脚,才知道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了。
便在此时,张紫阳与封飞烟同时与跃下平台。左元敏有点被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张紫阳面露喜色,说道:“手太阴肺经与足太阳膀胱经已经完成了,进度比我想像中还快。接下来此消彼长,只会越来越顺利。我想,用不着十来天,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小茶欣喜若狂,喊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老天保佑,多谢老天保佑!”
左元敏心中的十五个吊桶,至此也放下了一大半。张紫阳问道:“小茶,现在外头有谁在帮忙看守?”小茶回答道:“今天轮到万长老。”张紫阳道:“嗯,他们都回来了吗?”小茶道:“不,只有万长老回来,听说这几天山下不太平静。”
张紫阳点了点头,也不问详情,在喝了一点水,稍做休息之后,便立刻反身上台。这时该轮到的左元敏,见张紫阳这般埋首积极,也不得不赶紧上去配合。
于是便这么一次个别针对两条经络,逐次渐进的替张瑶光去邪扶正。接下来的日子,果然便如张紫阳所预期的,后续进度越来越顺利,众人信心大增。而左封二人所能维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休息的时候却越来越短,这一方面固然是张瑶光体内魔消道长的关系,另一方面却也是两人内力修为也因此获益,较先前有长足进步之故。
如此堪堪过了八天,到了第九天上,三人已合力将张瑶光身上的十二经常脉全部打通。张紫阳道:“接下来是奇经八脉的部分。这一部份因为不属正经阴阳,无表里配合,别道奇行,所以有点困难。”
接着续道:“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用原来的方法,只不过这次泄实的地方,我选在阴维脉上的‘期门穴’,我想大致上瑶光算是复原得差不多了,寒毒不会再那么强盛,所以这次只要封姑娘配合就行了,不必轮流。”
原来这期门穴是足太阴、厥阴与阴维的交会处,亦是阴气的汇集处。位置在不容旁一寸半,乳下二肋之端。左元敏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子,不适合用手去接触此一穴位,因此张紫阳才会这么打算。
左元敏会意,自然从命。封飞烟也觉得如此较好,也无异议。当下两人便利用时间喝水进食,补充体力。但觉一切妥当,这才开始为张瑶光继续下一阶段的治疗动作。
原来那十二经常脉如江河,川流不息,奇经八脉则如湖海,蓄藏积贮。人之气血多行十二经常脉,而当十二经诸脉满溢时,便会流入奇经八脉。张瑶光受到掌力震荡,为求自保,自然也用了奇经八脉来分担常经的负担。而后走火入魔,蒋于两人的内力,也都散进这八脉当中。所以张紫阳也必须将这些阴毒驱除出来,否则日子一久,依旧对身体有妨害。
不过既然这奇经八脉里的内息并不流动,所以要从中补虚泄实,那自然是难上数倍。再加上无表里配合,张紫阳与封飞烟必须一气喝成,不能再像前面那样,一次只针对一脉两脉。左元敏既无法帮忙,只得在一旁戒护,最好是半点声响也不要有。
可是在旁戒护虽然轻松,但是也相当无聊。白天时还有小茶可以比手画脚,以字代口。可是一到了晚上,就只能对着天井干瞪眼了。
夜阑人静,张紫阳等三人,彷彿入定一样,动也不动。左元敏独自一人,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其实也不过才三个月的光景,他的人生起了这么大的变化,感叹伤感自然是免不了的,长夜漫漫,着实有着好长的一段时间,足以让他缅怀过去,甚至憧憬未来。
左元敏想着想着,找了块干净的地面,躺了下来。他仰望着岩洞上头,那遥远的如井口般的洞口,忽然想起“坐井观天”四个字来,心道:“坐井观天是古人形容一个人的所见狭小,说天就是这么小,实际上天却是大得很。也是挖苦人眼界见识太小的意思。”
继而他又想起这句成语,是云梦在读书时,顺便教给他的。说这是唐朝有一个大诗人韩愈,在他的着作昌黎集里所说过的话。想起云梦,他心中就像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云梦对他,既像一个母亲养育、教育他,也像一个大姊,会跟他玩闹嬉乐,更像一个朋友,有时也会跟他讲讲心事,吟唱诗歌给他听。但是两人就是因为什么都是,也就什么都不是,左元敏一年年长大,什么都要懂了,前所未有的关系,也就要经过发酵而产生了。
但是云梦迟疑抗拒了。两人曾经什么都是,什么都可以是,但就是不能变成男女关系。
云梦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两人根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云梦不知道为什么,那左元敏呢?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差距太大吧?可是十岁的差距,其实也还好。
不过时机稍纵即逝,三个月过去了,也许两个人的心态都有转变,但就是简单的一句“再会”,也来不及说了。
左元敏一阵胡思乱想,出神良久良久,迷迷糊湖中,半梦半醒,似睡非睡,忽然一阵人声吵杂在耳边响起。左元敏倏然惊醒,但见天色微亮,张紫阳与封飞烟、张瑶光姿势依旧,心情稍定。详探声音来源,却是在洞外。
洞外有人把关,左元敏原本毫不在意。但是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有点不得安宁。左元敏心想:“是谁那么大胆?竟连掌门人的禁令也敢冒犯?”才想出外一探究竟,小茶呼地跑了进来,差些与左元敏撞个满怀。
左元敏小声道:“小茶,今天怎么这么早?”小茶神色慌张,先是探头瞧了瞧里面的情况,接着将左元敏拉到山洞口,低声说道:“不好了,一堆人冲上山来,现在已经进了城门了,到处乱闯,到处捣乱,可能……可能是冲着封姑娘来的……”上气不接下气。
左元敏问道:“都是什么人?已经知道了吗?”小茶道:“听说跟那天闯入柳堤小筑的,是同一班人……”
左元敏心想:“如果真是他们,那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便道:“紫阳山门的防守不是很严密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他们上来了?”小茶道:“前天七月一日是先天节,早先管左使亲率崔段两位长老与牲礼贡品,已经到汴京玉清昭应宫去了,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回来。其他如樊长老还有葛长老、杨长老他们三位,从上回下山去之后,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出现。所以目前紫阳山上,就只剩边右使与柳万两位长老留守了。”
左元敏道:“那可真有点棘手了,能不能到山下去找救兵?”小茶道:“这个我就管不着了。我一听到消息,担心小姐的安危,就先赶过来了。”又道:“这也真奇怪,山下的防守一向严密,以往只要有闲杂人等接近,山上都会知道消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