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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阳子说道,延王点头。
“舒觉是她的本名。她有个叫舒荣的妹妹,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竟然自立为景王。”
“自立为王……?”
“君王身边有麒麟,王是由麒麟选的,这你听说过吗?”
“有。”
“予王留下一只麒麟,他就是景麒。你知道景麒的事吗?”
“见过一次,是他把我带到这边来的。”
延王再次点头。
“予王逝世,庆国王位悬缺。很快地,景麒就选定了国君,在予王驾崩两个月后,从庆国传来了景王即位的消息。……然而没有想到,她只是个伪王。”
“伪王?”
点点头,延王用沾过酒的手指在桌上写了“伪王”。
“王是麒麟所选的,未经麒麟选定而自立为王的就称为伪王。当国君即位之际,会出现种种的奇迹,但是舒荣却没有。不仅如此,反而妖魔横行、蝗灾肆虐,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君王。”
“我还是不……”
延王伸手制止了正想发问的阳子。
“因为如此,显示她应该是伪王。调查之后才发现,自称为景王的就是予王的妹妹舒荣。她虽是予王的妹妹,但也只是个平凡女人,进不了王宫,因此也不足以动摇国事。我本以为不需要在意的。”
虽然满头雾水,阳子还是仔细地听着。
“不料她却出兵州侯城下,而且发布了景王即位的消息。人们无从判断真假,他们听到之后并没有理由怀疑,便都深信不疑。然后她又宣称诸侯共谋封城,不让她这个国君进去,人民信以为真就谴责诸侯。此时舒荣竟站出来号称向奸臣宣战,她招募新的官吏、军队,自告奋勇者络绎不绝。”
说着延王露出凝重的表情。
“原本予王即位前就花了很久时间,在位时间却很短,国家尚未自混乱中重新站起来,百姓对诸侯的怨恨很深。在九个州里,就有三个州被伪王军所占领。”
“没有人持反对立场吗?”
“有啊。不过,当有人质问为何麒麟不在,她就辩称景麒被诸侯藏起来了。更怪的是,不久后她真的让景麒现身了。她说是自己救出了被敌军抓起来的景麒,因为带出来的是兽形的麒麟,大家更不会怀疑了。就这样,剩下的六州里,有半数的三州又向伪王一方倒戈。”
“她找到景麒……那景麒呢?”
“应该是被她抓到的。”
难怪他没有来找阳子。虽然这不是最糟的状况,但阳子明白离最糟也不远了。
“那么,是那个叫舒荣的女人派刺客来找阳子的啰?”
乐俊问道。
“不可能的。妖魔攻击人虽然是常有的事,但却不会四处追杀某个特定的对象。除非是使令,那就另当别论。”
“使令?”
“国君可以使用重宝的咒力,麒麟则可以差遣使令。若要说有谁能派遣妖魔攻击某人,那就只有麒麟了。”
如此说来,景麒身边的妖魔就是他的使令了。阳子只明白了这件事,乐俊却很明显地紧张起来。
“难道……”
延王重重地点头。
“虽然不可能,但却没有其它解释。攻击景王的应该是麒麟的使者,以及使令所召唤来的山野妖魔。”
“我的天哪……”
“再仔细想想,舒荣不可能有维持军队的门路和金钱,因此背地里应该有人在供给她大量的军需物资吧!既然搞到连使令都出动,躲在背后的就是某国国君了。”
阳子看看延王再看看乐俊。
“……为什么?”
延王回答了她。
“你了解麒麟这种生物吗?”
“是种灵兽,会选出君王……”
“正是。麒麟像是妖怪却又不是妖,应该说更接近神。本身虽是动物,但经常化为人形。他们个性善良,是充满慈爱的生物。虽然孤高不群,却厌恶争斗。他们尤其怕血,碰到血就会生病。因为他们绝不会拿剑作战,为了保护自己就会派出使令。使令就是和麒麟交换契约成为仆人的妖魔,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自做主张去攻击人类,因为那违背麒麟的本性。”
“所以呢?”
“所以啰!国君是麒麟的主人,麒麟绝不会违背国君。虽然麒麟这种生物不会对人存有加害之心,但君王命令他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既然使令会攻击你,必定是君王这样命令麒麟,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那……会不会是那位叫舒荣的也有养一只麒麟?”
“不可能。一国只会有一只麒麟,他要做的就只有奉国君为主人,去寻找国君而已。”
如此说来,真的有某国国君想要阳子的命了。
这时阳子想起来了。
那个在山路上遇见的女人——
她看起来像在哀悼妖魔的死。会不会是因为那只妖魔是她的使令呢?鹦鹉命令她杀了阳子,她即便流着眼泪却仍然遵命地挥刀。如果那只鹦鹉是君王,那个女人是麒麟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那是哪一国呢?”
——到底是哪一国的国君?
延王看着其它方向。
“答案呼之欲出了。”
“哦?”
“只要景王在我的范围之内,我不会让他动你一跟毫毛。重点虽然在于景麒,不过他毕竟是麒麟,不至于轻易遭到杀害。如此一来,下令暗杀景王的国君是谁,不久后应该就会揭晓,因为上天不会放过他的。”
“我不太明白。”
“不用去管他。等他的国家衰败,就知道是谁下令的了。”
延王低沉浑厚地笑着。
“不过,景麒被抓到庆国,我们一定得要把他救出来才行。因此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有必要请景王到安全的场所。可以出发了吗?”
“现在立刻吗?”
“可以的话就是现在。要是行李还在客栈,倒也还有空去拿一下。我希望你到我的住所来。”
阳子看着乐俊,乐俊点点头。
“你最好去吧,阳子,那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可是……”
“你不用担心我,快去吧!”
听了乐俊的话,延王大声笑道。
“就算多你一个客人也无妨啊!不过是破破烂烂的旧房子罢了。”
“这怎么好意思。”
“那里都是些不灵光的家伙,你不介意的话就来吧!这样景王也比较安心。”
他的住所就是关弓的玄英宫吧!阳子愣了一下,延王竟然把那里说得像什么破屋一样,然后她看着乐俊。
“走吧!我不放心你留下来。”
乐俊有点僵硬地点点头。
Ⅵ
延王走到城里偏僻之处,撮指尖吹个口哨。
到关弓用步行得再花上一个月,而且晚上不能出城,阳子心里还在想不知他要怎么离城去关弓,只见像在回应他的哨声般,有影子出现在围墙上。那是两头仿佛发出淡淡光芒的老虎,长了黑条纹的白皮毛随光线微微变色,色泽不像珍珠那么浅,又不至于太深。黑色蛋白石般的眼珠让人难忘,尾巴长得非常的长。
※※※
就像当初横度虚海的那个夜一样,骑着老虎、奔驰在高挂着半月的夜空,阳子一行朝关弓前进。
好怀念的感觉。蓦然回首,竟然已经流逝了如此漫长的光阴。她骑着景麒那只叫做骠骑的使令飞向海上时天气还很冷。那时的阳子对什么都很无知,不管是对景麒,抑或是对自己。
如今,世界已入夏。热雾弥漫在夜气中,老虎周围没有风,一片死寂。
和越过虚海那一晚相同的夜景,在飞天兽的脚下泼洒开来。雁国的夜好明亮,里和庐形成小小的星云,就像虚海一样。
※※※
“阳子,那就是关弓。”
当紧抓着她背后的乐俊用细小的前脚指着前方时,他们差不多已经骑了两个钟头了。
乐俊所指的方向什么也看不到。看不见城市的灯光,那里只有深邃的黑暗。正想开口问在哪里,阳子就明白是自己弄错应该看的东西了。乐俊指的不是黑暗中的某个东西,而是在指黑暗本身。
“……不会吧……”
沐浴着半轮月光,下方的深海如森林的轮廓般微微泛白,就像海浪一样,其间散布着无数的灯火。——这幕夜景被挖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深穴。
不,那不是洞穴。半月衬在背后,那是个黑色剪影。虽然它挖开夜幕,看起来像洞,却并非洞穴,反而该用隆起来形容……
“……是山。”
——竟然有这样的山啊!
身在里的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小点的高空之中,那座山竟然高得还必须要仰望。
——高耸插天的山,乐俊曾经说过。
没想到,真的有和天一样高的山啊!
刹那间,她惊觉自己是多么渺小的生物。
那山巍峨屹立,有如顶天立地之柱,自平缓的坡地间向空中伸展的姿态,就像一捆长短不同的笔竖立起来。细窄险峻的山顶几乎全被云围绕,遮住了形状。
形成影子的岩石表面,就如同一堵庞大的墙。
“……那就是关弓?那座山吗?”
她从脚下看到山边,发现那距离简直超乎想像的远,由此可见山的巨大。
“没错,那就是关弓山。每个国家王宫所在地的山都像那样。玄英宫就在那座山的山顶上。”
微映着月光的山崖轮廓是白色的,角度尖锐得近乎垂直。她想看看城的模样,山顶被云掩盖所以看不清楚。山脚下则能见到有一、两个光。
“那个光是关弓城。”
既然是首都,就应该是比乌号更大的城市了,那光却远得只剩下一个小点。
阳子发呆了好一阵子。
关弓看起来虽近,但就算是飞天兽的脚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逃得到的距离。终于靠近了尖细的山峰,若不转动头部已无法一眼看到整座山,而且就算把头完全向上抬也看不见山顶了,这时她终于见到关弓城的轮廓。
关弓位在这座出奇高耸的山峰脚下微微隆起的丘陵地带,延伸出一道弧形。有这种庞大的山盘踞在背后,夜恐怕会很长吧!
她这么问乐俊,乐俊称是。
“我去过巧国的傲霜,就有这种感觉。傲霜位在山的东边,所以黄昏特别长。”
“……喔。”
从上空看,关弓是个巨大的城市,脚下绵延出一片光海。而在她眼前的则是一望无际的山崖,垂直尖山上那层层叠叠的岩石表面寸草不生,即使黑夜中看起来都白白的。
走在前面的延王在山峰高处,一个从断崖上突出来的石地上降落了。
岩地的大小相当于一个小型体育馆的面积,看起来像把一整块大石头平平地削开一样。载着阳子他们的老虎紧接着延王降落在岩地上,先降落的延王转身露出笑脸。
“你们都没掉下去,平安地到了嘛。”
坐在这只不摇不晃、连风吹的感觉都没有的动物背上,怎么可能会掉下去?延王仿佛读出她的思考笑着说道。
“因为有的人会对高度头晕,有的人则因为太舒服而打起瞌睡。”
原来如此,阳子苦笑。
岩地的白石被削得很平整,可能为了止滑,上面刻了又深又细的纹路。岩地周围没有栏杆,她一点都不想靠过去看看。从地面到这里到底有多高,阳子简直难以想像。
连接着岩地的山崖上有大大两扇对开的门。延王转身往门走过去,在他到达之前,门从内侧打开了。
将这扇多半有她两倍身高的整块白石所做成、一望可知沉甸甸的大门给打开的,是两位士兵。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士兵,只不过看他们身着厚厚的皮胸甲,猜想应是士兵罢了。
延王向士兵们点个头,接着回头看阳子二人,自己一边走进里面,一边用眼神催促他们快进来。阳子和乐俊穿过大门时,两名士兵轻轻行个礼,然后就到外面,朝在岩地上休息的两头老虎走过去。也许就像马一样,等一下要喂它们喝水吃饲料,甚至帮忙刷一刷毛吧!
“——怎么了?往这边走。”
延王看着阳子。她赶忙追着延王过去,里面是个宽阔的走廊。
头顶上挂着美术灯般的吊灯,光亮如白昼。看到连乐俊都惊讶得抖着胡须,想必在此极为少见吧!
穿过并不是很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大厅,然后再从有如隧道的拱门底下爬上白色石阶。乐俊抬头看看这道楼梯,胡须泄气地往下垂。走在前面的延王回头说道。
“怎么了?不要客气啊!”
“不是的。”
乐俊的脸抽动了一下。他的心情阳子也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