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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记得昏迷前被人救起,也隐约仿佛看见了乔羽佳,但他自然不敢相信,接着便听见外面有人声慢慢接近,他身上伤重,不敢托大,更怕连累了此间的好心人,急忙翻身而起,拖着一身伤势从窗户遁出。
天上月亮清幽,含宁的心中却是茫然,事情的发展,和前一世的记忆全不相同,他本该是经历这次事成之后受到主人欣赏,逐渐成了主人最得力的近身护卫,如今任务失败,他面前的路又变得一片模糊,以主人的手段,他还能活到当初见到乔羽佳的时候吗?
一时徘徊茫然,一时又战战兢兢,但含宁却除了回去复命再无处可去,一个人逃离也不是不行,可是以后呢,是不是就永远失去了再见乔羽佳的机会?
与其那样,倒不如还是回到主人身边去,虽然可能惨烈,但也许,上天怜他,只当这是一场噩梦罢了。
来时骑马近两日,走的时候却因为身上钱财都留在客栈无法带出,身上又是重伤未愈,竟断断续续走了近十天,入府见了首领,又往刑堂领罚,到再出来的时候,伤势自然更重。
让含宁没想到的却是,主人竟然没有因为他的失手而震怒,只是转而派了小枫去。
小枫没死,果然事情的进展在他重新在这世界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慢慢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疗伤休整,而上面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倒让他慢慢好了起来,等到再次接到首领通知,说主人传他书房觐见的时候,已经是月余之后。
含宁心中一紧,不知道主人因何传他。
因为有了异世经历,含宁现在经常会不自觉的生出些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他也知道,这些想法不要说付诸实施,只怕情绪上稍有不对,惹来的可能便立即是杀身之祸,汉王府上,所有不能被掌控利用的,都是不必要留存的。
正文 第84章
马车颠颠簸簸走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小桃进来服侍她洗漱用餐的时候说快要到家了。
乔羽佳暗暗松一口气,虽然从开始的时候一上车就晕头转向反胃想吐到现在坐在这个几乎没有减震措施的马车上已经没有太大的不适;但是腰酸背疼还是难免的,到了家,总能好好歇一歇吧。
前面那护卫的马车一直都在;不过那个据说和自己有婚约的红衣服男孩子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因为不屑于见她还是已经走了,不过那样的身手性情;乔羽佳自己也深刻的觉得;嫁给自己这么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窝囊废也确实是可惜了。
“弘懿他……”这是乔羽佳从小桃嘴里问出来的红衣服男孩的名字,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便问道。
小桃虽然年幼;却已经有了一点大女子的倾向,闻言很是不屑道:“小姐问他做什么,那样没有规矩的人,想来主夫大人见过之后也绝不会同意小姐的婚事了。”
乔羽佳哑口无言,看了小桃半晌,突然随口道:“小桃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男人?”
小桃毕竟还小,闻言有点脸红扭捏道:“我……自然是听小姐做主。”
乔羽佳见她反应有趣又不过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同自己以前带过家教的一个小姑娘年龄相仿,不由得起了点作弄的心理,便道:“我做主么?那我看弘懿公子那样的就不错,不过你们年龄上不对,而且我也管不了他,不然就照着那样的给你找一个吧。”
小桃闻言脸上一下就白了,瞪着眼睛道:“小姐……不带这样的……”
乔羽佳见她认真,笑道:“怎么,利索干练,武功又好,这样的男人便是找说不定还找不到呢,你不满意?”
小桃委屈的看着乔羽佳,心里想既然那么好你为什么又要逃婚,不过她一个下人这种话到底是不能说的,于是也只能嘟着嘴,哼哼唧唧道:“别的男人娶回家,若不听话一顿板子也老实了,这样男人,也太难管教……”
乔羽佳忽然想到,莫不是小桃曾经偷偷去找过人家麻烦,结果欺负人的反而被欺负了?后来才如避蛇蝎,就连自己偶尔问道也作出十分不屑的样子,一句好话也不肯帮腔。
这么走走聊聊,中午十分马车就进了城,乔羽佳虽然一直在拿小桃开玩笑,也盼着快点到家,如今起码知道乔家在岭南也算望族,有了这个后盾,想要找到含宁也能容易些,但这时候却也不由的有些紧张——这个世界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书本里面的封建大家族,规矩多的牛毛一样,自己这样大逆不道离家出走还逃婚的,会不会一进家门就被罚跪祠堂或者挨一顿板子什么的?
虽然有背景是好事,可是乔羽佳想起红楼里贾宝玉看见自家老爹就跟老鼠见猫似的情景,心里也不禁哀叹,但愿不是那样的吧。
其实乔羽佳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进城之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已经拐到一处侧门进了乔府。而弘毅他们的马车,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嫡女离家逃婚也不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事,所以现在她回来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夹道相迎,事实上,马车是直接从侧门进了车马院,小桃等到车停稳了,掀开帘子对着底下说了些什么,才反身对着乔羽佳道:“小姐,咱们这里下车吧。”
乔羽佳有点紧张,闻言点头,顺着小桃挑开的帘子移到外头,一低头,却见车底下垫脚的地方居然趴着个衣衫破旧的人,膝盖和双手撑着地面,脊背拉的笔直,乔羽佳踩下去一半的脚一惊,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小桃道:“这是……干嘛?”
小桃眨巴一下眼睛反应过来,道:“平时主子们不在车马院上下车,就没有备下马凳,这奴才是车马院里的贱奴,虽然不太干净,小姐也先将就一下吧,打死他也不敢闪着小姐的。”
乔羽佳有些惊异的看着小桃,再看看车下趴着的人,骨骼有点粗大,一看便知是常年干着粗重的活计,一身衣服虽然破旧,却浆洗的十分干净,天气寒凉,他却只有一层单衣,脚上甚至连鞋子也没有,此刻趴在地上,卑微的好像牲畜一般,甚至在自己收回脚的时候有点微微颤抖。
贱奴——乔羽佳想起含宁也曾这样自称过,原来,在这个世界,他便只有这样的地位么?
“你起来,让到一边去。”乔羽佳开口道。
那趴在地上的人闻言突然一震,转了个方向就对乔羽佳磕起头来,嘴里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还不待乔羽佳有反应,旁边斜刺里突然冲过来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高大女人,对着那男人就是一脚,直将人踢的一个跟头翻了出去,才跪下来道:“小主子息怒,是奴才考虑不周,那奴才低贱,不配给小主子垫脚,”说着竟然自己学刚才男人的姿势趴下来道,“小主子下车吧。”
说话的女人看样子已过中年,年纪应该和乔羽佳的妈妈差不多,虽然腰身粗壮,但是乔羽佳又怎么能踩着她下车,本来看着女人一出来就对着刚才的男人拳打脚踢心里不喜,但转眼见她这样,也不好意思斥责了,只能有些抑郁道:“你也让开。”
女人闻言一愣,乔羽佳见她还想再说,实在觉得有些麻烦,她如今初来乍到,少说多看才是第一紧要的,也不想在同她辩解,只换了个方向,蹲低身体,直接跳了下去。
脚甫一挨地,突然一阵钻心的疼,乔羽佳抽一口冷气,想起自己之前曾经被含宁拉着伤了脚,后来虽然上药包扎,路上没有自己走也养的不怎么疼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自然不会那么快就好,所以这下车的时候一震动,估计是有点扭到了。
她这里一抽气皱眉,底下人又是一阵乱,最初趴在地上的男子几步跪行过来,对着乔羽佳便磕头道:“小姐开恩,母亲事忙,并不知道小姐要在这里下车,才叫贱奴跪迎,求小姐罚贱奴,千万不要打发母亲……”然后便又是一连串砰砰砰的声音。
乔羽佳哑然,没想到这男子竟然是女人的儿子,且他刚刚抬头的时候,乔羽佳也发现他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与自己如今相当,但若是在现代,便是小学弟了。
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孩一直趴在地上对着自己磕头,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乔羽佳于是忍着脚痛低头扶他道:“我没事,你们也都起来,不用这样……”看见男子大眼睛里闪着畏惧,又无奈道,“我自己出门在外这些时候,还没有见过家里长辈,如何能在这里耽搁,你们都起来吧,我不追究便是了。”
底下人一瞬间有些怔愣,不过乔羽佳既然这样说了,大家自然也不会再找不痛快,忙着起身,又弓了身子送乔羽佳出车马院。
乔羽佳走到门口,心里有点放心不下那男孩子,便又转头对着车马院管事的女人道:“他今天没犯错,不许找借口打罚他。”
女人点着头应是,接着才反应过来,小姐竟然亲口保她儿子,顿时感激的热泪盈眶,便又要跪下去,毕竟乔羽佳若不说那句话,儿子今天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乔羽佳见她膝盖要弯,急忙转头拽着小桃逃跑一般走了。
走了一会儿,直到离车马院远了,小桃才拉住乔羽佳道:“小姐这是往哪去呢,可不是连家里的院子都忘了吧。”
乔羽佳一把捂住小桃的嘴巴道:“不适跟你说了回来之后跟谁也不许提我失忆的事么?”
小桃眼睛一下子瞪大,急忙点头,自己捂着嘴表示知道了,然后才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小姐的明馨园在那个方向。”
乔羽佳有些讪讪,好在其他接她的下人都在车马院里散了,此刻只有她和小桃两个,便干咳一声往小桃指的方向走过去。
明馨园,听名字倒是不错,再想起刚才车马院里众人的反应,想来虽然是不受宠,但究竟是嫡女,在家中地位还是不同的。
车马院是在下人住的外院角落里,离主人的院子很有些距离,乔家又是大户,乔羽佳脚上微微痛着,竟然走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到,小桃却受不得静,忍不住问道:“小姐怎的不罚那些下人?”
乔羽佳回头诧异道:“他们又没错什么,”转念一想,又问道,“我以前常打罚下人的么?”
小桃面上一僵,犹豫着不敢说,不过意思却是表露无疑,难怪刚才车马原理的下人反应那么激烈,乔羽佳心里一阵无力,想不到那乔毓婷竟然在下人中都没有人缘,不知道是不是自幼不受重视,总觉得底下的人也是敷衍自己,心里有点扭曲的原因。
又走了一小会儿,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角门,穿过去之后,一处院门便漏出来,上面用小篆提着“眀馨”二字。
小桃对着里头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有哗啦啦一群男人冲了出来,当前一个年过四十,穿着颜色并不亮眼,却质地极好的织锦长衫,头上别了一根放佛纯金打造的簪子的男人一声声“肝儿啊肉儿啊”的,更是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呜呜的哭得好不伤心。
直到此刻,她才算真的见识了这世界大宅门里的尊贵男人,并没有打扮的妖妖娆娆好像人妖样子让她松了口气,不过被个不熟悉的老男人抱在怀里也实在让她有点不舒服,哪怕知道面前这人是自己这一辈子的“老爸”。
男人哭够了,才终于放开乔羽佳,却仍然抓在手里左看右看,而让乔羽佳惊奇的是,旁边几个不知道是伺候自家爹爹还是母亲的二房三房的男人竟然也哭的泪人一样,自家爹爹因为唯一的女儿离家出走担惊受怕就算了,他们哪来的眼泪?
乔羽佳压住自己想要闻闻他们身上是不是带了洋葱的冲动,再看乔爸爸哭的可怜样,哪里敢告诉他其实站在他面前的女儿早已经换了芯子,只能轻轻拨开男人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刀:“女儿让父亲担心了。”
男人没想到女儿出去一趟竟似懂事了些,微微一愣,又有要山洪暴发的趋势,乔羽佳一惊,忙道:“女儿出门这么长时间,如今回来了,该当先去母亲那里请安才是。”
乔父大概也想到这一茬,有些难过的收了泪,抓着乔羽佳道:“你母亲现在还在外头忙着,你先好好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再休息休息,你母亲回来罚你也好挨一些。”
乔羽佳早就觉得自己回家可能讨不了好,不过被乔父这样一讲仍然有些僵硬害怕,咬了咬唇,主动拉住乔父撒娇道:“父亲,女儿知道错了,求父亲在母亲面前给女儿说几句好话吧。”
乔父身体一僵,接着便含泪点头道:“你放心,有爹爹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知道是运动过量还是感冒没好,总之晚上的时候已经有点晕的找不到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