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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柏二人连道不敢起身。
“外头传言越传越玄幻了,你们两个倒是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范安柏未及开口,杜云启抢了先,“全是佛光寺的佛祖显能哪!不然这歹人怎么会起内讧?”
“是啊!甥儿觉得此事全是佛祖护佑!”范安柏使人暗中查访过,约略知晓苗大为何会死于小方之手,想到那人的癖好,不禁为杜云寻捏了把冷汗,听衙里忤作说,小方满身是伤,下手之人手段甚为阴狠。
他与杜云启互换一眼,皆道侥幸,在丁二舅面前却不提此事,反正等他回了衙,还得审案,卷宗里只怕比他们知晓的还清楚,为免丁二舅知手下人借此挣钱,皆将功劳皆往佛祖上推。
范安阳服了药正在睡,范安岳守在明间,看到丁二舅来,忙跳下椅来相迎,丁二舅问了范安阳平日用药,终是外甥女,不好进内室探看,便辞出往杜云寻处去。
杜云寻伤在脸,伤时又无及时救治,虽已有些日子了,但伤疤仍是吓人,杜云寻自幼相貌出众,此番因故伤及脸面,杜云启和范安柏都有些担忧,深恐伤疤明显破相。
偏偏他自己却似不在意。
初返广陵那日,吓得万家姐妹鸡猫子乱叫的。
想到此事,杜云启犹觉不爽,任谁出门多时,好不容易回到家,睡到自家床上安眠时,被不请自来的客人尖叫吵醒都会不爽的!
万家姐妹得杜老夫人大万氏及杜夫人小万氏授意前来,两方虽都姓万,却是不同家,京里婆媳相争尚未得出胜负,两派支持者又在广陵狭路相逢,原就水火不容,逼得杜云寻避到佛光寺去。
她们有人年近十七,尚未许亲,急着攀上杜家兄弟,谁知急于表现的结果是把人逼得家不归,双方互怪对方时,便积极收买人心,就盼他们兄弟回来时,己方能抢得先机。
不想,人同此心,杜云寻兄弟好不容易回家,她们得了消息,便迫不及待求表现,半夜三更在杜云寻院外狭路相逢吵了起来,杜云寻恼得不行,没有披衣径行外出,却不想脸上新伤吓人,未及开口就先把万家姐妹们吓得鬼叫,等杜云启匆匆赶到,万家姐妹之一狼狈跌坐于地,另一个被堵了嘴,让嬷嬷们抓在手里,另有一个站在一旁,怔愣以帕掩口指着杜云寻说不出话。
杜云寻回房后便开始发烧,高热不退,万家姐妹被杜云启命人丢回房去,一早就有其姐妹替她们出头,来找杜云启讨公道。
明是为姐妹而来,实则是为自己接近杜云启来的,杜云启只好带着杜云寻奔范安柏而来。
范安柏便安排他们兄弟住下。杜家兄弟来并未带自家丫鬟、仆妇,客院里只有他们兄弟的小厮侍候,范安柏另拨了粗使仆妇负责洒扫及洗涤等事,因此丁二舅过来时,就只见小厮们出入,未见丫鬟们走动。
“怎么没丫鬟侍候?”丁二舅以为是人手不足,范安柏看了杜云启一眼没说话,杜云启方道,是恼了自家的丫鬟,“与她们几两碎银。就轻易出卖主家行踪。此等下人不用也罢!”
“傻小子。一样米养百样人,想要找到那等忠心聗聗之人,难矣!越是有才之人,越难收服。纵是家生子亦然,这御下之道,似老夫这等年纪,仍欠火候咧!”
杜云启不得不敛了脾气来请教,丁二舅也不藏着掖着,众人进了杜云寻屋里,见礼后,丁二舅检视了杜云寻的伤势后,令他多休养。喝了盏茶,方为子侄们解惑。
“……似这等出卖主家行踪予人的,还留着她做啥?一气发卖了,也好震慑其他人,吃用你家的。还拿旁人的钱财出卖你?亏你还留着她们,这等好脾性的主家,她们不欺你欺那个去?”
杜云启颌首,杜云寻则道:“万家那几个还在家里住着不走,纵使换上新人,主人不在,极易被人收买了!”
“你说的没错,所以眼下就先别卖,待万家人走后,再一并收拾,但现在,也不能轻放,总要给她们一个教训,否则她们还以为没事呢!”
杜云启点头,转头就要唤人,丁二舅却瞪他,“你出什么头?那是复常的院子吧?都是侍候他的人,他是正经主子,由他发话,惩治起来方名正言顺,不然日后他那儿旦凡有事,都需你出头了!”
杜云启一悚,转头略羞惭的看了弟弟一眼,杜云寻朝他微笑,“二舅说的是,谨受教。”转头唤来小厮,令他回去杜宅,与杜总管说一声,也不细查了,院里所有人一并遣了,分送给众万家姐妹去使。
小厮应命去了。
丁二舅又与他们闲聊一阵,方才起身离去。
回到府衙,丁二舅便埋首审案。
小城凶宅经衙役查访,得知是王家下人来租赁,再查,是王进修使人租下,屋中遭戮之人是王进修长随,另一死者经查却非王家下人,问宅里侍候的,只知是另一家公子的从人,是跟著名叫方虎的男子来的,这家的少爷没来过此地,他们也不知是何人,这家两大一小三口人,是屋主留于此地看宅的,王家找经纪租屋,他们家便给看门打杂,婆娘管着厨下、洗涤,孩子四下跑腿。
江捕头问有多少人住在此处,柴房里关着何人,这家人唯恐惹祸上身,只推不知。
看着卷宗,丁文中不由庆幸,若无那两个驯兽人相助,还真找不到两个孩子的下落。
如意绣庄与姜家绣庄之前的官司才了,不想又与他家扯上关系,田庄拘人的宅第是姜夫人私宅,方虎又在村中被擒,江捕头查明方虎与姜家关系,得知他原在绣庄当小管事,心道此人不会就是那个掳人子胁迫人偷绣样的那只漏网之鱼吧?
他急往方虎于江离镇的落脚处,总算找回如意绣庄那犯妇的儿子,可怜好好一个孩子被吓得不轻,看到他娘只傻傻的呆站着不知道哭!
丁二舅翻着卷宗,又唤来江捕头细问,亲往牢中审问方虎。
方虎两案并罚,案中太监、黑衣人等因方虎并不知其名,而无法逮人入监,苗大、小方已死,王进修、姜衡皆涉其中,只轻重仍有待商榷,江捕头亲往金水镇缉拿王进修,王夫人丁文芙亲带衙役拿人,却只见王进修畏罪自杀,留书一封,道明何以为之。
王老太爷知此子心胸狭窄,手段这般恶毒,亲将之除族,又查王进修一庶子何来钱财使人助其为恶,知是其姨娘在任上代理家务中饱私囊得的钱财,大为震怒,亲命长子将之发卖,其女立时送返老家,交由长媳严加管教。
另一拨人却是往江离镇去提姜衡及姜夫人,姜夫人哭闹不休,想将罪过往长子姜唯身上推,气得姜老夫人拿着拐杖打她,“我那可怜的孙儿被你母子逼得有家归不得,你们两做的恶事,还想往他身上推?他如今生死未卜,如何唆使人做这等恶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良药苦口 一
因王进修主仆已死,姜衡为求自保,便将罪过往死人身上推,得知王进修是丁二舅外甥,在牢里大喊不公,“他一家亲戚,那小子遭人虐待,想寻人出气儿!使人找我相助,我家下人受其哄骗,才会受骗上当的。”
方虎也道是苗大找自己搭话的,他们姜家并非掳人主谋,自始至终未提及太监和黑衣人。
外头流言纷传,却着重在佛光寺佛祖显灵,范安阳二人遇劫,主谋、从犯就逮伏诛等事,皆遭人刻意淡化,尔后世人只记为人不可为恶,需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佛光寺原就香火鼎盛,经此事,更是一跃而为湖州第一寺庙。
且不说此案对王、姜两家当家人前途的影响,京里杜家得万家人通风报信,杜老夫人婆媳难得一心,不约而同的向杜相及杜父道,杜家长房长子长孙长期在外滞留委实不妥,应立即使他们兄弟返京才是。
杜父略为心动,但看到妻子扶着腰,微突的腹部,他又变了心意。
思及小儿子曾经控诉,小万氏害死了云瑶,还差点害死他,杜父虽不尽信,但这段时日,小妾小产,通房一尸两命,原本欢喜将迎数子降生,如今只余小万氏肚里那一个。
令他不得不对小万氏存疑。
杜相就不用说了!冷声将万氏婆媳斥回,“大丈夫志在四方,岂因一点挫折就缩回家来,我杜家儿郎非胆小之人,休得再提。倒是你们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老夫尚不得知此事,你们婆媳就已经知晓?莫不是安插了人家去广陵吧?”
杜相回头就下令使人去广陵整治杜宅,顺道清理人事,大万氏一听,完了!好不容易藉娘家侄孙女之手,收买的下人要是被清理,之前花的钱岂不都打水漂了?
小万氏捧着肚子一惊,她让侄女们花了不少钱收买人啊!这下子不全都白费了?当晚肚子就作痛。请来大夫安胎,此时婆媳两还没想到,杜相的人去到广陵,会将万家的姑娘一并清理出去咧!
杜云启兄弟两,于此事唯一的收获便是,将广陵杜宅完全掌握手中,门房首先被撤换,就这家伙总是放万家人进门,她们进了门,杜总管实不好再赶人出去。怕对两位少爷名声有碍。
总之得了京里老太爷之命。两位少爷南来是为读书。要静心,不是为了给亲戚们落脚游玩的,有这说词,日后万家若再来人。他便有话堵人嘴。
另外,已长久不现于人前的药谷,再次重回人眼前,却是不骄不燥,只在佛光寺山脚的华阳城与广陵城开了两家小小药铺,亦无坐堂大夫驻诊,药谷大夫兴起偶至,求诊之人方得诊治,这全得凭运气啊!
至于范家。当是受惠最多的,瞧瞧,他家的傻儿因祸得福,因佛祖庇佑,得了药谷传人的青眼。这傻病得治,不是最大幸事吗?
幸事个……范安阳悻悻然将那字咽回去,范嬷嬷方才淡淡的转过眼去,略略讲解礼仪诸事,墨香就端着药汤进来救场。
范安阳看到那碗药先是苦了脸,然后八字眉给墨香看,“又要喝药了?”
“是。姑娘也想好起来吧?大夫说您头上挨的那一下不轻呢!”
是不轻啊!现在她喝的药,就是为治头伤的,哦,还有傻病!呿!这种话竟有人信!看一眼屋中众人,大家皆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盼她能不傻了!
范安阳叹气,取过药碗,试了温度后,一口饮尽。妈呀!好苦!
墨香已然与她很有默契,范安阳喝完药,她便伸手接过碗,另一手顺势将甜香的果脯放到范安阳手上。
范安阳含着果脯,让那甜甜的果香冲去药味,方边:“大夫有没有说还要喝多久?”
“您还算好!再服个十天、八天的就好,杜二少爷才惨!那大夫好似故意整人,要他再喝个一、两月呢!”
范安阳闻言,对一同遭难的难兄深表同情之意,不过听说他少爷活该,谁让他大晚上的出门不加衣咧?为把万家那几位表姑娘吓跑,他竟连命都豁出去了?
想想看,夜半灯火昏黄,他已经睡下了,那长发肯定是解开了,被人吵醒,连鞋都没穿就气冲冲的出门,嗯,光想象,范安阳就觉得杜云寻是存心使坏,就算长得再清俊,深更半夜的那模样赫然出现,不将他当鬼,被他吓着才怪!更何况他脸上的伤挺吓人的。
范安阳绝不承认,自己有被吓到。
“复常表哥脸上的伤,能好吧?”
范嬷嬷听她问起外男,微皱了眉头,想到两个孩子一同遭劫,互相关切对方情况,实乃人之常情,也就没出言制止范安阳。
红红与白白此番立了大功,家中众人皆呼奇,范安柏为此特意修书与祖父说,此次若不是两只狐儿一路追去,怕去出了小城就寻不到踪迹,另大大夸赞范安岳一番,称若不是他机灵,发现狐儿们不见,带着人去找,就算狐儿们找到人,也不知去寻。
范太傅接了信,总算去了心头重担,小孙女的傻病因祸得福好了!小孙子有担当,遇事不慌乱帮了大忙,老人家大喜,接连数日都是笑脸迎脸,看得皇帝颇为侧目,眼下正在说西南贼患、东北边患,一件件一桩桩都是糟心事,怎么前一日还愁眉不展的太傅,过一宿竟转了颜色?
退朝后,皇帝把太傅留下询问,得知喜讯,也露出笑容,不过他毕竟是皇帝,看事看全局,听太傅这么一说,便联想到了姜家绣庄与如意绣庄的官司。
遣了内官取来此案卷宗,虽说官不与民争利,但姜家绣庄的作为实是可恶,如意绣庄后来居上,他们抢生意抢不过人家,就掳人儿子逼人母为他们偷窃,事情败露后,仍潜藏着肉票不还,纵使姜夫人推说不知情,绣庄是继子管着的。但卷宗上明白记载,原负责的姜唯为母所虐,为保命而离家不知所踪,动手掳人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