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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柏便道,“你去忙,我到画室坐坐就走,你不用招呼我了。”
杜云寻谢过,便随丫鬟赶至荣庆堂。
荣庆堂不复从前的热闹,一样的红墙绿瓦,却散发着寥落,杜云寻伫足门前望着那门前老树看,冬临,叶已落尽,寒风微拂,风里隐约传来那来自遥远过往的笑语声。
“二哥,二哥,看,我画的猫。”小小稚龄的杜云瑶抓着画笔站在椅子上,得意洋洋的把她画好的猫展示给他看,用的画纸是他才刚描红的大字。
瑶瑶!
“二哥,奶娘说,母亲很疼我们,给我们的吃食,连弟弟和妹妹都不给吃呢!”小小的杜云瑶躺在床上,虚弱的指着旁边的食盒。
是啊!不给他们吃,因为里头是毒,她想毒死他们兄妹。
“二少爷,二少奶奶已经进去了。”候在门口的瑞香看他动也不动的站在院门前,忍不住上前喊他。
杜云寻回过神微微颌首,随即快步从她身边掠过,瑞香赶忙追上去,只是没想到不过慢了一下子,二少爷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瑞香愕然,二少爷不是文弱书生吗?动作怎么比她这自小习武的人还快!
范安阳接到杜夫人不好的消息,正在和顾嬷嬷等人对帐,杜云蕾也是对帐人之一,范安阳对这小姑是很尽心在教的,虽然和杜夫人不对付,但她女儿是杜云寻的异母妹妹,日后嫁人若是遇人不淑,她和杜云寻不就要整天忙活小姑子的事,那可不行。
宁可把该教的,都教给她,又有严嬷嬷在,杜云蕾不笨,怎么会看不出人是真心真意为她好,就算她二嫂是有些私心,但得利的是自己,她有何可抱怨的?
因此她很认真在学。
知道杜夫人情况有变,范安阳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一边派人通知长辈们,然后带着小姑赶过去。
杜夫人的伤势其实养得不错,一般来说受了重伤,止了血,缝合伤口,接下来就是防感染,若安然过关,慢慢药补、食补,总是能复原的不错。
问题就在,杜夫人犯的错事太大,不是被休,就是死。
之前送她走,也是存了保全之意,奈何她要自寻死路。
范安阳微叹口气,瞥了杜云蕾一眼,见她忐忑不安的绞着帕子。疾步紧追在侧,不免有些怜惜,然而想起另一个已逝的小姑娘,她的心又硬起来。
做坏事的人没有丝毫悔意,反倒是她们这些无辜人为难。
还没到荣庆堂正房,就听到杜夫人尖叫声不断,一忽儿喊着,别来烦我,不是我要害你的,谁让你挡了我孩子的路!一会儿又叫骂着。贱人。把你女儿记在老娘名下,那是抬举你女儿,不识好歹。
范安阳脚下一顿,抬头望着正房门口挂着暗红锦缎门帘。杜夫人这是。疯了?
尖叫怒骂声不绝于耳。杜云蕾捂着耳朵想要隔绝那尖厉刺耳的声音,她听得出来,那是她娘的声音。
虽然杜云寻认为杜夫人谋害他。更害死了云瑶,但他从不曾当面跟她对质过,事情发生时,他尚年幼,从鬼门关逃回来后,杜夫人派来的人仍不断想害他,当时的他自保尚是个问题,更不用说护住他身边的人。
在他还没喘过气来,原本侍候他的人已被杜夫人汰换一新,就算他想找,也无路可寻。
死人是不会告密的。
不得不说,杜夫人着实心狠。
可是方才她喊的这些话里,隐约可窥知,杜夫人深藏于心的秘密。
不止范安阳脸色古怪,跟着她过来的仆妇及丫鬟,也都面色微妙。
反倒是荣庆堂里当差的下人们,因是初来乍到,对陈年旧事不甚了解,因此她们不知杜夫人在喊些什么,但看当家的二少奶奶和二姑娘及侍候的人等脸色皆不对,机灵的几个脚底抹油溜了,砚香、瑞香和几个夏都是是习武的,自然发现她们的动静,砚香便悄提醒范安阳。
“待此间事了,全送到偏僻点的庄子上去做事吧!”范安阳低语,砚香点点头,转身就交代几个夏先把荣庆堂里的下人先拘起来。
“贴身侍候夫人的人是那几个?”
不一会儿,芳月和莲月便被扭到范安阳跟前,范嬷嬷则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进了正房,不想却是更加吵杂,砚香和瑞香互换一眼,由瑞香护卫着范安阳,砚香进屋去,几乎是立时的,杜夫人就安静下来了。
范嬷嬷这才请范安阳进屋里,瑞香护着她进屋,杜云蕾却一个箭步窜到了她前头。
瑞香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范安阳抿着嘴扯住她,主仆两举步进屋。
屋里一片凌乱,几乎没有可落脚之处。
“夫人呢?”
“晕过去了。”砚香大方的道,站在一旁的粗使婆子都对她投以畏惧及敬佩的眼神,范安阳点点头,指挥人先行收拾一番。“一会儿大夫过来,可不好让人连走都没法走。”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杜夫人诊了脉之后,便摇头道,“心病尚需心药医,夫人此疾,请恕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范安阳请他开方,大夫却道,“尊亲此疾已非药石可治,她心郁难解,非药物可疗。”
“夫人此前曾为人所重伤,这外伤的药……”
“尊亲外伤已完全好了,就是气血两虚,还需细心调养,她这心病,怕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吧?”大夫问。
范安阳哪知啊!她又不是神仙,怎看出来杜夫人几时落下的病因,大夫问完话之后也觉有些唐突,尴尬的笑了下,便下去开方,不过是调养重伤后气血两虚的方子,而非治疗这颠狂之症。
杜云蕾哭得极伤心,她娘到底是怎么了!
杜云寻进来时,大夫已走,范嬷嬷看到他进院子时,就上前跟他说了情况,得知杜夫人颠狂,他微愣了下,随即问:“可通知老太爷和大老爷了?”
“已派人通知他们二位,只那会儿还不知夫人情况。”
“再使人去说一声,夫人这病只怕是不能留在府里了。”
范嬷嬷颌首,快步离去。
杜相父子直到天擦黑时才进府,杜相把杜云寻找去,父子孙三人很快就做出决定,隔天一早天没亮就把杜夫人送往之前待的庄子,连同荣庆堂里侍候的下人也一起去。
杜云蕾接到消息时,杜夫人早已被送走,她哭哭啼啼的来找范安阳。
“不瞒二妹妹,我也不知夫人去了何处,此事是祖父和父亲做的决定,二妹妹若想知夫人去处,不如直接去问祖父吧?”
“祖父向来不待见我和三哥,可自二嫂进门,他老人家非常的看重你,若二嫂你去问……”
“二妹妹,此话差矣,夫人是你的亲娘,你忧心亲娘,你去问,祖父兴许看你孝顺,或许会告诉你,我算什么啊!不过是才进门的新孙媳,可不敢当二妹妹说的看重。”(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六
因着杜夫人这事,杜云寻忘了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直到事情后续闹大了,他才想起来。
此事说来本也没什么,就是两家车驾贪快,在路上撞上了,人,伤着了,车,坏了,两家都有损失,就坐下来谈谈赔偿事宜就是,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从中斡旋,正常来说,应该很快就解决了!
问题就在于,有人自视甚高,不屑跟人好好谈。
辅仁伯府这厢不干了!你家是怀王岳家,我们老主母还是县主咧!也是宗室女啊!跟太后交情好着咧!怀王岳家了不起吗?怀王还是太后的孙子呢!你说他听谁的?
而且他们姑奶奶本就动了胎气,那天才要急着回府寻医安胎的,被那么一撞,差点孩子就保不住啦!
张家这厢振振有词,朱府这边怎么可能由着他们踩自家主母,于是两府隔空交火吵得不亦乐乎,再有富阳侯府与鲁王府的针锋相对,这个年,京里的百姓们可乐了!
有这些高官显爵家的热闹好看,每天茶馆、酒楼高朋满座,话题全绕在这上,杜相家的儿媳疑似染患恶疾,被送去京外庄子的事,便给淹没在这些天天更新的讯息海洋里了。
当然,杜相的政敌没漏了这条,不过,方相目前仍沉浸在安王过世的伤痛中,无暇拿此事来攻击杜相,而谢相因富阳侯府与鲁王府交恶的事,有些焦头烂额。他是怀王一派的,但他与鲁王世子交情不错,本来对这两家结为儿女亲家乐见其成的他,在他们两家交恶后,就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了!
替杨家说话,鲁王世子一句,他们家纵着孙子揍老婆还有理了?替鲁王府说话,杨家这边不满了,嫁进我老杨家了,生是我杨家人。死是我杨家鬼。她被人掳走这段时日,清白早就不复存在,我们大人大量让她葬在我杨家祖坟里,他家还想如何?
现在还延烧到两家开的铺子生意上了。完全成了意气之争。谢相想撒手不管。皇帝却不放过他。
“知道你与他们两家交情好,这个事还得有人从中斡旋,就你去吧!要过年了。京里不可乱。”
这两家手里头都有兵,现在是店里头的伙计小打小闹,可总这么闹下去,乱保那天失手闹出人命来,皇帝虽想看这两家不合,可绝不想让人趁机生事,他若一直隔岸观火,难保这把火最后不会烧到他这儿来。
谢相苦着脸领命而去。
而襄城侯府和辅仁伯府这边,皇帝钦点怀王前去说和,还派了御医带药材,随怀王前去两家慰问。
不想,这一去,倒惹出桃花来了。
怀王妃的族妹、庶妹还有好些个没出嫁的,怀王年轻俊伟位高权重,怎不勾得小姑娘们心头小鹿乱撞?
襄城侯对这位孙女婿那是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他差东宫就一步之遥,若日后真得了大位,那皇后就是他孙女啦!恨的是,怀王妃出嫁前,儿子纵容宠妾和庶女谋害嫡女,从那天起,他这孙女儿就几乎不进家门,他们父子想拉拢孙婿,都得往怀王府去。
不在自家地盘,就有许多事情施展不开啊!例如往怀王府再送几个听话懂事的朱家女,或是让怀王关照下他们,让他们有官职的往上挪一挪,没官职的,给安插个差事,就算是闲差也行啊!
奈何,想巴结怀王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怀王的岳家又怎样?怀王需要巴结他们吗?
不想天上掉烧饼啦!
皇上金口御言,把他们请都请不来的怀王送来,这岂不是老天爷帮大忙吗?
而辅仁伯府这边,也有人盘算着攀上怀王。
那天坐车里和襄城侯夫人撞车的,是辅仁伯的小女儿张芊芊,那日在夫家受气愤而归家才动了胎气。
因当阳县主曾请托严筠教授孙女,严筠虽婉拒了,但她来京城之后,张芊芊没少上门拜访,一来二去的,当主子们的熟稔了,下人们也有了交情,张芊芊在婆家受了气,身边侍候的丫鬟们心疼主子受委屈,不免在送节礼时顺口带了出来。
范安阳便是从严筠口中得知,张芊芊夫婿的表妹意欲与她争夫,偏偏她婆婆力挺她家侄女。
不过,因与襄城侯夫人撞车,皇帝派了怀王来关切,那位原本誓死要嫁表哥的表妹改弦易辙,改看上怀王了!
“汝阳伯夫人原是一力主张,让汝阳伯世子娶她侄女为平妻的,怀王上门关切后,汝阳伯夫人便想让自家小女儿进怀王府,她兄嫂和侄女却要求她帮忙,让她侄女儿进怀王府去。”
严筠快要临盆,父亲和夫婿就差没把她给供起来,什么都不让她碰,把她给闷的,范安阳今儿来送节礼,正好拉着她说闲话。
自杜夫人被送去庄子上后,杜云蕾就哭哭啼啼个没完,虽然不敢再要范安阳去询问,杜夫人去的是那处庄子,但她老是在跟前晃悠,分派给她的事,她也不管了,整天就是哭,让范安阳骂也不是,理也不是。
逼得她只得出门送节礼,好喘口气儿。
“皇上为何要派怀王去这两家关切?”范安阳问,严筠怔愣了下,随即失笑。
“你不是就在京里住着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啊?”
当下就把辅仁伯么女的车驾和襄城侯夫人的座车相撞的事,说给范安阳听。
范安阳这才搞清楚来龙去脉,从桌上的果盘里取来颗澄香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了皮,“怀王妃大概会很后悔吧?”
“她后悔什么?”严筠闻着橘香,也忍不住取一颗橘子来剥皮。“就算这两家不计较名份,硬把女儿塞给怀王。怀王妃是正妃,两个侧妃都有人了,再进门的,就只能当夫人罢了!”
“那倒也是。”范安阳点头,忽又想到,“怀王已经有两侧妃,三个儿子,却都还有这么多人盯着他,诚王那儿……”
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