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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下人一脸苦涩,相互对视一眼,期期艾艾不愿动身。
表小姐偷虎符犯下大错,她前脚刚进大理寺,您这后脚就杀气腾腾去抢人,先不说大理寺卿裴矩好不好惹,光是这种行事风格就要火上浇油。
没办法,装作听不见吧,劝是不敢劝,只能硬拖着等她消气。
自家主母脾气太暴躁了,这几年按说已经削减不少,想不到今日又被表小姐的事情给撩拨炸了。
张紫嫣脾气确实暴躁,但是她有暴躁的资格,当初她曾跟着长公主建立大唐娘子军,一路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如果她拥有男儿之身,定然也能位封开国国公。
主母发火,下人们不敢劝,但是府中有人敢劝。
但见主宅被踢开的房门人影一闪,又一个贵妇缓缓走了出来,下人们连忙拱手施礼,口中皆尊称主母。
这贵妇叫贾氏,年纪比张紫嫣稍长,最主要的她是秦琼正妻。
“妹妹,快压压你的火气。”贾氏一把抓住张紫嫣,开口叹息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唐刑罚重地,不但建有重犯天牢,而且也押着秋决之犯。满朝文武谁敢去那里惹事,你竟然想去抢人,这不是自找麻烦?”
贾氏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意味深长道:“如今大唐立国已经十余载,再不是当初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凡事要讲究规矩,不能说抢就抢……”
“可是静儿被抓进了大理寺。”
“不是被抓,而是投案……”贾氏突然开口阻拦,压低声音道:“妹妹你不要犯傻,有些不利自家的话万万不可乱说。”
她看了一眼左右,继续叮嘱道:“记住了,等会进宫你什么话都不要讲,一口咬死咱家娃娃是自主投案,千万别说是被抓的。”
张紫嫣一呆,茫然不解道:“进宫?为什么要进宫?”
贾氏一脸无语,谆谆教诲道:“静儿之事无人可解,想要保她唯有进宫。此事咱俩必须分工而行,我去后宫找娘娘,你去朝堂见陛下。”
“我去找陛下?”
“不错!”贾氏郑重点头,小声道:“妹妹你有大唐军功,赐有入朝面圣之权,所以你直接去找陛下,记住了千万不要耍横,见面什么话都别说跪下就哭,不管陛下问你什么都不要回答。”
张紫嫣怔怔道:“光哭就行吗?陛下雄才大略,他最看不起软弱之人。”
“你傻啊!”贾氏一拍脑门,无奈解释道:“当初乃是争霸天下,陛下自然不喜软弱之人,现在他做了江山当了皇帝,自然更重部旧之情。你听姐姐的保证没错,上朝就哭自己可怜,说自己跟着长公主打了十几年仗,结果落了一身病根,膝下连个孩子也没有。”
张紫嫣扭捏道:“这不是让我说谎么?我当年征战从无败绩,哪里落了一身病?我现在还能一拳打死犍牛……”
“没病也要说有病!”贾氏终于忍耐不住,气怒喝道:“你还想不想救静儿。”
“静儿我当然要救!”张紫嫣连忙点头,有些心疼道:“这孩子从小长在我身边,跟我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
“那就按我说的做,现在咱们就进宫。”
张紫嫣还是有些不愿意,迟疑道:“静儿在大理寺会不会吃苦,我听闻天牢阴暗潮湿,她现在怀着身孕可受不了牢里的风霜。”
贾氏看她一眼,忽然语带深意道:“你以为咱们那个外甥女婿想不到这点?他是天下闻名的奇才,做事走一步看三步,咱家静儿偷盗虎符,他为什么要把正妻和其她平妻都发来大理寺,这是逼着裴矩老头帮他保人呐……”
“逼裴矩保人?”张紫嫣微微一呆,茫然不解道:“那个老头脾气又臭又硬,他可是谁的面子也不卖,凭什么要保咱家静儿。”
“不是保静儿,是保泾阳侯正妻!”
贾氏看她一眼,深知这位妹子一生战功赫赫,可惜上天太过公平,她能和李元霸交手,结果脑子也像李元霸那般不太聪明。
“妹妹你且记住了,别看田豆豆是个童养媳出身,看似没后台没家族,其实她的后台最强最硬,这天下没几个人敢动她,也没几个人能动她。只要有她在大理寺,别说是裴矩要乖乖保人,恐怕还有其他想不到的人跳出来保护。”
贾氏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目光炯炯望着皇宫方向,意味深长道:“咱们快点动身吧,若是进宫去得完了,娘娘恐怕心中生气……”
张紫嫣脸上收拢一下头发,想了一想,忽然惊喜道:“我有一块金牌,乃是当初长公主亲手所赐,持此令牌犹如长公主亲临,我拿着这金牌进宫面圣。”
贾氏闻言点头,语带欣慰道:“妹妹你终于也聪明了一回,懂得借一借故旧之情。”
大唐长公主是谁?她名叫李秀宁,乃是历史上唯一一个统领千军万马为自己父亲建立帝业的公主,万里长城的娘子关就是因为她所率领的娘子军驻守而得名。
她是唐朝第一位死后有谥号的公主,也是唯一一个由军队为她举殡的女子,真正的生荣死哀。
李秀宁留下的金牌,持之犹如她亲临朝堂,虽然她已经逝世,但是李世民对这位妹妹的情分更胜从前,张紫嫣拿着金牌面圣,必然又增三分成功。
“妹妹速取金牌,姐姐我也有一件东西,要拿着去找娘娘。”
贾氏看了一眼张紫嫣,自己也回房取物,赫然是吃奶小孩才能使用的襁褓。
看那针脚细密绸缎崭新,显然是刚刚缝制不久。拿这东西去见长孙,贾氏显然也是要从亲情入手。
……
……
大唐太子东宫!
李承乾身穿监国太子之服,左右两侧围着几个目光闪闪的谋士,不论太子还是谋士,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
其中一人道:“殿下身为监国太子,有权过问大理寺刑罚重犯,如今泾阳侯妻妾刚入大理寺,咱们需得立即前往,抢在各方还未反应之前动手,将此案打成铁案……”
李承乾连连点头,出声问道:“元邺是否已有良策,你且细细说来,孤王该如何做?”
名叫元邺的谋士双目一冷,森然道:“立即动身前往大理寺,以监国太子身份升堂问案,我大唐刑律有定,重犯升堂先打五十大板,泾阳侯的几个妻子都有身孕,若是一番杖责之下,嘿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众人皆都懂了,李承乾重重一拍大腿,仰天大笑道:“元邺大才,此计甚妙,孤王得你之助,犹如蜀帝得卧龙凤雏也,啊哈哈哈。”
元邺微微一拱手,淡淡道:“承蒙太子缪赞,此不过略施小计尔,泾阳侯风光了足足四年,如今我横空出世,也该轮到他倒霉了。”
这话说的有些张狂,偏偏李承乾却深信不疑,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韩跃确实要倒霉了。以前他仗着格物之道蒙受父皇喜爱,如今本孤麾下也有精通格物之人,我看他还怎么张狂?造水车又怎样,造大炮又怎样,本太子麾下能造铁甲战车,这东西韩跃可造不出来,啊哈哈,一想到昨日我进献战车的场景,本孤就忍不住想笑,父皇当时的脸色何其精彩……”
元邺负手而立,脸上挂着傲然之笑,悠悠道:“太子殿下且先收回赞叹,如今时辰已经不早,咱们还是早早动身前往大理寺,先把泾阳侯的妻妾打死再说!其妻若死,其心必怒,我再稍施一番策略,必能让他怒而谋反……”
口说杀人之事,语气却悠然轻淡,周围谋士大多瞳孔微缩,感觉这个元邺比毒蛇还狠。
偏偏李承乾却不这么想,他仰天哈哈一笑,目光森冷道:“来人啊,给我升起太子仪仗,本孤身为监国太子,我欲前往大理寺问案……”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地位仅比皇帝略低,他确实有权利升堂问案。
第339章 李世民的表情很诡异
大唐太极宫,偏殿御书房。
此地乃是皇帝下朝之后处理公务的地方,李世民办事有个习惯,每天上朝之后,一般会召集六部主要朝臣再到御书房,对当日朝堂上的事情再听听进言。
朝堂也不是天天都有大事,所以这个御书房议事之举,偶尔也会出现皇帝和重臣品茶闲聊的情况。
今天下朝之后,本来没什么大事,但是房玄龄等人按例还是到了御书房,先是简单向皇帝汇报一番,随后便陪同李世民一起品茶聊天。
可惜悠闲只是一瞬,今日注定雷霆。
当一个百骑司探子急匆匆冲来,泾阳侯之妻偷盗虎符,然后自主投案进了大理寺的事情禀告皇帝,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房玄龄当时正端着一个白玉茶杯,闻言双手猛一哆嗦,茶水洒满胸口。孔颖达当时正手捋长须怡然自得,闻言双手也是一个哆嗦,揪断几缕胡须尤然不知。
上官仪微微眯起双眼,尉迟恭满脸呆滞,一向看什么都不顺眼的魏征张了张嘴巴,好半天也没敢开口发表看法。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们一时不敢妄下评论,先要摸一摸皇帝心中所思!
众人神色各异,眼睛都在悄悄上望,仔细观察李世民的表情。
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谁也摸不透,也许上一瞬还是和风细雨,下一瞬就可能是暴怒雷霆。
御书房里的都是老人,深知皇帝禀性如何,李世民动不动就喜欢发火,有时候在朝堂上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大怒暴吼,说不得就要杖责几个大臣出气。
些许小事都能暴怒,偏偏这次竟然没有。
不但没有,甚至还一脸云淡风轻,右手稳稳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有趣,朕纵横天下戎马一生,我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见过,还就是没听过偷盗虎符之事。众位卿家,你们且来说说,那泾阳侯是不是在跟朕开个玩笑啊……”
房玄龄瞳孔猛然一缩,上官仪眼睛眯的更狠了。孔颖达和魏征对视一下,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乖乖不得了,陛下这神情很是不对啊!”尉迟恭心中悄然生出不妙之感,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世民,发现皇帝拎着茶壶自斟自饮,脸上的神情好不悠闲。
尉迟恭乃是亲信中的亲信,偏偏越是如此,他越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陛下刚才称呼的是泾阳侯,没有喊臭小子,糟糕,此事大为不妙。”尉迟恭只觉背后沁出一阵冷汗,只觉心中焦急万分。
他再次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世民,低声试探道:“陛下,微臣今日上朝之前,家中夫人曾托我去给皇后请安,若是您这边没有差事吩咐的话,臣想告退一下。”
尉迟恭想跑,眼下出了大事,他必须赶紧抽身去禀告长孙,这事除了长孙谁也不敢插手。
李世民虎目一扫,淡淡道:“你是外臣,去拜见皇后算怎么回事?给朕乖乖在这里待着,今日午时之前谁也不准离开,都陪朕好好喝茶聊天。”
尉迟恭心中咯噔一声,他苦笑向皇帝拱了拱手,讪讪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以前也经常给娘娘请安,您还夸赞俺知事懂礼。”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李世民眉眼都不抬一下,忽然伸手指了指屋中的椅子,笑眯眯道:“回去坐下,乖乖品茶,好好品茶……”
皇帝把‘好好品’这三个字咬的极重,他虽然一脸云淡风轻,然而御书房众人却头皮发麻。
太吓人了!
压抑越大,怕是爆发越狠,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种雷霆风暴。若是只恼怒泾阳侯也就罢了,就怕皇帝迁怒众人,让大臣们遭受城门之殃。
御书房的气氛很是诡异,诺大的屋子里落针可闻,聪明的太监侍卫早就远远躲开,几个侍候茶水的宫女浑身发颤,俏脸一片苍白无血。
……
……
“朕,待他不薄!”李世民忽然开口,似有意似回忆,一脸悠然道:“一架水车我就封了他侯爷,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侯,可是他仅仅进献一架水车,朕就封了他一个县侯之位。”
房玄龄小声道:“陛下,水车有利万民,堪可遗泽百世,泾阳侯此功甚大,臣觉得他封侯乃是份属应当。”
老房不错,等于是顶着压力帮韩跃说了一句好话。
可惜李世民仿佛没有听到,悠悠又道:“当年他在田家庄修建别墅,楼有六层,高达五丈,言官们上书告他逾制,朕不但不罚他,反而带着一家老小微服私访。我亲自到他的别墅住了一夜,就是要堵住言官们的嘴,因为只要朕住过的地方,勉强可算是皇家别院,如此就免了他逾制之罪。”
尉迟恭看了房玄龄一眼,眼见这位老臣不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泾阳侯修建的那个别墅只有两层可以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