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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留意摔得如风吹落花般美丽的秋霜华,这时候水石乔才看过来,连忙把她扶起。但其实,秋霜华在趴着时就观察到舍里的情形。
临山郡王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一名女子软棉棉的趴服在他膝上,背对着外。她“摔”进来时,别的没看到,却见到那女子光溜溜的后身。那身段高矮,与水琉璃十分相像。不,从背影看,绝对就是!而偌大个房间里并无其他人,只满桌菜肴凌乱,女子娇喘慌张,正胡乱套上衣服,脸恨不能埋进墙角里,黑纱幂离丢在桌边。
“你可有事?”水石乔皱眉问。虽有不满,但在外头还是很有风度的。
秋霜华一脸歉意和羞赧,对着水石乔福了福,“夫君,是妾身不好。”在外头,她还得扮她的贤妻。自然,她是乐于如此的。
之后,又对着萧羽行礼,“我造次了,殿下还请原谅。”
“本郡王觉得,这倒是美谈。”萧羽却笑道,“本郡王正高兴,突然有美人跌进来。刚才本郡王还想,这毫无预兆的,是不是月宫仙子?”说着,对着水石乔眉花眼笑,话题却转了,“白云观,大慈恩寺,是东京都两大方外之地。白云观办慈恩会,听着名头新鲜,倒是让人觉得有别的意思。有道是天下好话佛说尽,天下好地也占得多,道门这是也要抢点先啊。”
“大道三千,我辈俗人,只求寄托哀思之地就好,哪管佛道。”水石乔略施一礼,“十一兄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我也不婆婆妈妈的说场面话,今日就别过,居丧之中,又不便宴客,咱们山长水远。”说到后来,有了些江湖的豪气。
两个男人一个满不在乎,一个大方磊落,本该有的尴尬,近乎于无。
秋霜华这才明白,这位殿下是个混不吝,因为水石乔听他调笑,脸上并无半分不快,显然已经习惯了。而水石乔是君子,所谓非礼勿视,多半眼也没有看向那女子。可是,若真的不照面。不是白费了她的心机? 咫尺天涯这词,不是这么个用法,可现在她真有这种感觉。
急切间,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涌上心头。所以明知道机会不好。她却仍然向诗儿丢了个决绝的眼风,在谁也没看见的时候。
什么人,就得做什么事。下人可以犯混,她却不能,否则就露出了行迹。
诗儿一哆嗦,有些瑟缩不敢。可那眼风如刀,迫得她不得不咬紧牙,假装口无遮拦地惊叫道,“咦,这是大小姐?!”指着才套好衣服的背身女子。
但马上。又快速收回手,一脸惊恐的捂着嘴。摆出一幅:哎呀怎么办,真相了的样子。
秋霜华暗暗冷笑:水琉璃和临山郡王有约,今晚偷偷摸摸地出了门,还被盯着的人确定进了幽兰舍。那么。此女不是水琉璃又是谁?!
她全心全意要看好戏,脸上却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想不到自己的丫头会突然叫这么一嗓子。如今,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但眼睛,却盯在“水琉璃”身上,誓在看个明白。
水石乔也愣住,随即大怒。喝道,“闭嘴!哪来的大小姐!”
萧羽却笑,“我的天哪,见过瞎的,没见过眼瞎心也瞎的。那对招子倒是挺漂亮,可看不清该看的。挖了倒不可惜。”
他的脸,无比俊美。他的笑,可以颠倒众生。可诗儿却感觉那笑容有如凛冽寒风,在最冷的冬天都没遇到过。令她从脚底一直冷到头顶,瞬间就冻成了冰柱子。
“奴婢有罪!”诗儿嘭的跪在地上。叩头如蒜,“奴婢该死!看错人,还胡说八道!”
“那就不仅要挖眼了,还得拔舌。”萧羽凉凉的道,声音里毫无温度。
秋霜华背上一紧,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又来了。
“水大小姐是什么人?”萧羽仍没说完,“未来正宗的皇家妇,连名字都不是你一个贱婢配提起的,居然还诬陷她与本郡王把酒言欢?你这是污辱水将军呢,还是晋王呢,还是本郡王呢,还是皇上呢?诽谤皇亲,可是要杀头的。你是奴婢,你的主子也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秋霜华也跪下了,“我的婢女无状,我必会狠狠责罚。只请郡王殿下留情,不然这些混账话传出去,于我小姑面上也不好看。”突然,她觉得哪里不对头了。明明是万千笃定的,怎么突然间情况反转?
萧羽顺手抓起身边的黑纱幂离,似无意中把玩。他能骂诗儿,却碍着水石乔,不好直接讽刺秋霜华,只好对水石乔道,“水兄弟家务事,我不掺和了。不过,这事换我,可忍不得。”
水石乔脸色铁青,不说话,只点点头,随手把秋霜华拉起来,对萧羽道,“先告辞,改天向十一兄赔罪。”根本不理吓得哆嗦成一团的诗儿。
萧羽嗯了声,与此同时,伸臂搂过那女子,在她脸上香了一记,笑道,“你一个花魁,害什么羞?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你看你不肯露脸,让人误会了吧?可惜你是什么身份,只怕边沾沾水大小姐的名字都无福消受,好自为之吧。”
秋霜华脚下踉跄,差点再摔一跤。
那女子哪里是水琉璃!虽也是明丽的相貌,背影和侧脸都极相似,但美得俗艳,完全没有水琉璃明媚中带着份骄傲的独特感觉。
第七九章 何处明月不照人
哪里出了问题!
秋霜华自诩冷静,心却突然乱了。而且,萧十一临了的那几句话,怎么听起来都好像是意有所指,深意满满。这认知,令她的冷汗也渗出毛孔,瞬间冰凉一片。
难道是被水琉璃摆了一道?!是她的谋划都被水琉璃看在眼里,于是将计就计,反将了她一军,让她在水石乔和临山郡王面前丢脸!不不,水琉璃若成事,临山郡王必定要帮手的,否则不会事事逼真,把她绕沟里去。若说之前她可能猜错,可她的人盯着水琉璃进了幽兰舍却是千真万确的啊。难道,水琉璃进来转了一圈,就无声无息地又走了?那这么说,那贱人一定与临山郡王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然那男人怎么会帮忙布局?
怎么办?是她太急切了,果然焦急就会出错误。她要怎么补救才好?诗儿要怎么保下来?
正算计,却已经跟着水石乔到了一楼的店门口。
人多路窄,他们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三名女子。当先的一个,黑色幂离从头遮到脚,见了他们却顿住,伸手掀开面纱,惊讶地低叫,“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黑纱下,是明丽中带着骄傲的脸庞,不是琉璃又是谁?她身后,是青柠和唯唯。三人一个不落的突然出现,令秋霜华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而水月轩的楼上,萧十一正收回他那条骚包的白色绢帕。若不是他在水石乔出门后,立即对着街面拼命挥手示意,楼下那一幕,怎么可能如此巧法?
“你又怎么跑出来了?”水石乔皱皱眉,“街上人这么多,好歹带个护卫才是。”话是责备的,但亲近的人会听出关心之意。
“白云观办慈恩法会,我给娘点了灯。今天是出来磕个头。”琉璃温顺地道,“哥哥你呢?”
“你也给娘点了灯?我……我们也是。”水石乔讶然,这才想起身边还有别人,“原也是要去拜一拜的。可是霜华扭了脚……咦,你没事了吗?”后半句,却是对秋霜华说的。
秋霜华心头一紧,因为刚才震惊之下,忘记装受伤。在楼上的时候,情况大出预料,似乎也没来得及处理。不过,她素来以为自己很有急智,此时瞎话来得飞快,羞愧道。“我原说没有大碍,是诗儿大惊小怪的。刚才上楼下楼地活动了一下,此时已经不怎么疼了。”可怜她为了逼真,真的使劲拐了一下,大事没有。但回家后必会红肿起来。恨只恨,她的罪白受了!
水石乔听她提起诗儿,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怒意却掩盖不住。诗儿在旁边吓得半声也不敢吭,头垂得快到地上去了。她自知回府后就要倒霉,命运到底如何,心里完全没底。
而琉璃身后的青柠和唯唯看到这情形。极快的使了个眼色,死忍半天才没笑出来。
那边,秋霜华连忙道,“妹妹为娘在法会上点灯,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怕哥哥会伤心。”琉璃放下面纱,面容和表情就隐没了。更显捉摸不透。
“啊,那我们给娘点了两盏福灯。”秋霜华拼命把话题往法会上引。
“娘那么好,值得双倍福报。”简单的回答,声音却控制不住的微哽。
水石乔神色黯然,旁边的秋霜华也似伤怀的低下头去。
可是。很多事是装不出来的。在美玉面前,多漂亮的假货也要露出行迹。
“那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吉时。”琉璃侧过身子道。
“你呢?”水石乔不放心。
琉璃掩在黑纱下的脸,露出无奈的苦笑,“我先回去,车夫就在前头等我呢。哥哥也快去快回,明早就请哥哥亲自来取供果。咱们分食了,要沾沾娘的福气呢。”说完,朝水石乔和秋霜华弯了弯膝,先行离开。
萧十一静静站在水月轩楼上的窗边,把楼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秋霜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飞快的向楼上看了一眼,但萧十一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她瞧见?
等着人都走了,萧十一就随意从身上扯下块翡翠的腰佩,丢给那个有几分与琉璃相似的女子道,“今天演得不错,这个赏你。若你想离京回乡,只消和徐妈妈说一声就好。”
那女子却摇头,“奴婢命贱,别处去了倒活不了,就跟着郡王和妈妈,还能有口饭吃。”
“嘴用来吃饭就好。”萧十一向门外走。
背后,那女子谦恭的声音传来,“殿下放心,奴婢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他满意点头,迅速离开,消失在明亮灯火下的黑暗之中。
繁华地,其实最是寂寞。若存心要隐藏,哪怕周围再多人也与你无关,注意不到一个漠不相干的人存在。
萧十一就是这样,出门后就戴上个不太扎眼的鬼脸面具,又特意半弯了身子。他的步子很快,转眼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着水府的方向而去。
灯火阑珊中,水府黑漆漆的,但萧十一轻车熟路,直奔生生居。水将军府内,有漕帮的好手担当府卫,可对于萧十一这等高手来说,仍如入无人之境。
远远的,就瞧见一条小小身影,抱膝坐在正屋的屋顶之上,凝神望月。萧十一不禁微微一笑,也跃了上去,悄无声息的有如云影。
“小琉璃,你可是答应我要一起赏月的。”他不客气地坐在琉璃身边。
“那不是月亮吗?”琉璃抬抬下巴,示意晴朗的夜空。
“我本来想请你去城外我的山庄。”萧十一很遗憾,“你知道的,我那儿有个地势很高的观景台,用做赏月最好不过了。”
“何处明月不照人?”琉璃微微叹息道。
星啊月啊夜啊,这些东西最能引起人伤春悲秋的情绪。此时,琉璃的心中就有一股酸酸凉凉的感觉。天上明月,亘古长存,可姐姐呢,就像划过人间的流光。如今连坟上的草都长荒了。
“愿随月华流照君。”萧十一接了句,意境却大相径庭。
琉璃有些伤感,他那句却大有情意,是说愿自己像月光一样。照在心爱之人的身上。而无论如何,他有意无意的调笑就如夜风,瞬间吹走了琉璃心头的阴霾。
“今晚谢谢郡王殿下成全。”琉璃的眼睛仍然望着月亮,口中却道。
“倒挺好玩的。”萧十一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只是本郡王觉得,你最近似乎很闲,干吗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女人身上?阴险,足矣。精明,也够。狠决,超过。算得上是厉害角色。可惜眼界太低,注定了是以色侍人的货色,早晚如敝履般被人抛掉。”
“别小看毒虫。”琉璃说得认真,“蝎子虽小,咬一口却足以致命。”
“我看她倒像毒蛛。自己没多大本事,靠的只是织网罢了。”
琉璃差点失笑。干吗啊?两人在讨论昆虫世界?
“我明白你不想轻举妄动,可也没必要这么折腾,防备着不理会就是,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萧十一又道,缓缓放平身子,躺倒在了屋顶上。他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一伸一屈的,看起来好不惬意。
琉璃回身望他,见他妖孽的脸被那张带些萌态且并不可怖的小鬼面具遮盖,倒觉得比平时顺眼得多了。随后她又觉得自己古怪,爱看萧十一的丑脸而非他本来的俊脸,她大约是第一个。
也许。他的本来面貌让她总是戒备和紧张吧。
“不打狗入穷巷,她怎么能狗急跳墙呢?”琉璃哼了声,“秋霜华自视甚高,如今被我摆了一道却有苦难言,势必要想尽办法报复。她动。我才有迹可遁。她到底要做什么,我也才好判断。若说她身边只有诗儿一个心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