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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打扮好,就听见门响。
她立刻警觉起来,可是推门进来的,却是——
“栩尧!”
当真是栩尧,永乐站了起来,看见栩尧用雷霆万钧之势扑进她怀里,脑袋撞在她手腕上,两个人都叫痛。
“你怎么在这?”永乐揪着他耳朵。
栩尧发出一声稚气的尖叫,拼命挣开,捂住两只耳朵:“你也在啊……”
永乐气得捏住他鼻子:“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混蛋——”
谁会在这种地方?有空还不如回去跟厉邵齐说说话,算算账,刺激刺激他——
栩尧的鼻子被捏住,只好张大嘴巴出气。
永乐看他这样子无法说话,只得松开手。
栩尧揉揉鼻尖,道:“永乐你骗人。”
“我骗你什么了?”
“我爹是个好人来着……”栩尧道:“你说他不好。”
永乐的表情一下便古怪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天底下只有厉邵昀可以做出这么多无聊事儿来,可是听见栩尧这么说,只觉得牙关要是不咬紧,一口鲜血大约就要喷出来了。
想起栩乔当年的眼神,与现在栩尧的眼神重叠在一处。
有种狂躁的冲动。
半晌,她才吐出一句:“不是大混蛋,也生不出你个小混蛋起来。”说完,她摔袖就要走。
栩尧拉住她:“怎么了?”
“你觉得他好,就跟着他吧。”
那是个如果你不是女儿,就不需要你的混蛋男人罢了,以斯文面相,骗了栩乔的心,给她一生不幸——
这样的男人,竟也会得栩尧的喜欢。
永乐不甘心。
“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有人比你更好?”栩尧紧紧地拉扯着永乐的袖子不放。
他很坚决地不放手。
永乐漠然看了看他,把他抱起来,觉得才短短十数日不见,他又重了。
他还小,正是在成长的时刻,一日不见,都似会变个样子。
栩尧伸手去摸永乐的面皮。
永乐黯然。
她带着栩尧四年,她与栩乔骨血相连,这个孩子为何就不能像栩乔或是像她多一点?
“你喜欢你爹的话,就呆在这里,他……这天下都是他的,跟着他,可保你一世无忧。”
栩尧两只手捉住她袖子,犹疑着又摇摇头。
“我……是追来找永乐的,永乐比较重要。”
可见他十分苦恼,这话像是说给永乐听,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若使稚童解笑语,不致含怒到天明。
永乐苦笑。
这可怎么办呢……
都已经来了,虽然早察觉到自己的担心可能是多余,虎毒尚不食子,厉邵昀不至于可耻到那样地步……
正胡思乱想,忽听叩门声。
“谁?”
“永乐姑娘,我们公子请你过去。”
是君平。
每次一听君平说出“我们公子”四个字,永乐就想撕他嘴,这次也不例外。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加之栩尧自她怀里跳下,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君平在门外恭候,自有别人领这两人过去,但永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瞄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是个小女孩找到了新鲜的恶作剧,正在得意。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园子却是按照江南的景致布置起来的,亭台楼阁,小桥花榭,都颇有些趣味。
永乐看了几眼,哼了一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处,屋外繁花似锦,香气馥郁,果然是那人的品味。
外间阳光虽好,但推门而入,屋内却不知道为何,布置得阴郁暗闷,又用帘帐隔着,根本看不清内中有什么人在;几案上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香气似有若无。
永乐以前喜欢这味道,现在却拿袖子掩了鼻,走进屋内,也不等别人发话,先寻一张大椅坐了下来。
带路的那年轻小婢倒也不觉尴尬,她恭恭敬敬地向帘内的人跪下,道:“公子,永乐姑娘已经到了。”
半晌,那帘子内的人,才发出“嗯”的一声。
声音轻飘飘的,就好像这香雾一般淡然。
那小婢退了下去,还不带上了门。
只听一记响指,屋内烛台亮了两支,但这些光亮聊胜于无。
帘内的人没有走出来,永乐自然也不会进去,两下僵持着。
这气氛古怪,无人说话。
栩尧第一个先不耐烦,拿脚把一张空椅子一踢,发出好大的声响,椅子应声而倒。
帘内的人道:“君平来。”
君平果然推门进来:“公子,有何事?”
“把小公子带出去。”
说是这么说,可是君平哄不来栩尧,栩尧就拉着永乐的两只袖子不肯放手。
眼见着两片袖子都快要被他撕下来,永乐道:“你快出去,我们说完了,才好陪你玩儿。”
栩尧想想,正是这个道理,只好闷闷不乐地放开手,也不让君平抱,自己大步向前,一边还嘀咕事无不可对人言之类的话。
他一走,门再次阖上,这次永乐抢先发话了。
“这么大的阵仗,三催四请,到底请我来做什么?”
帘子内的人,轻轻地笑:“找你来,并不为了什么,只不过是为了……”
他说话的声音,也同笑声一样轻。
“治、病。”
这声音,与厉邵齐何其相似,一瞬间就令永乐失了神。
空
【十一】
失神,也只不过是一时间而已。
永乐很快就反应过来,摆出了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她道:“治病?也没什么不行,不过我先说清楚,脑门子堵跟缺心眼我治不来。”
厉邵昀听到讽刺,却没有发怒,默不作声了一会,换来永乐更加不耐烦:“有病早点治。”
话虽这样说,她可不敢贸然去掀那帘子。
装得这么坚强,可是那些不愉快的阴影还是萦绕着,厉邵昀是个疯子,比厉邵齐更甚,她避之不及。
厉邵齐咳了两声。
永乐忽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我治好了你,就能走了么?”
“随你。”
这个回答大大的超乎永乐的意料,虽然怀疑,但又欣喜。
“你过来。”
永乐警觉:“怎么?”
“不过来,你要怎么诊脉?”
永乐撇嘴:“来人啊——”
这么喊了一声,竟然真的有人来,又是方才那个小婢,估摸着是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外侯着。
她进门,笑眯眯地问:“永乐姑娘有什么吩咐?”
这笑容,跟当年的戌佩如出一辙,见了就生厌,永乐哼了一声,自袖中摸出一个小包。
三下两下打开来,取出一根细线。
“把这一头栓在你那病痨主子手腕上。”
那小婢听了,接过绳子,却不动声色地扯了几下,那细绳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根本扯不断。
真气扫至永乐面上,她微微一哂。
“我要割他手,有的是办法。”
对方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甜甜一笑,然后道:“永乐姑娘,小心总是驶得万年船的。”
这么一说话,跟戌佩就更像了,被这么怀疑,好人心里也会不舒服,何况永乐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当下决定回头往这姑娘的食水里添几味药……只要她能找到!
那小婢笑完了,走至帘子前方轻问了一声:“公子?”
半晌,那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来。
永乐凶狠地瞪住那只手,忽觉得很奇怪。
那手看起来,全不似当年,每个指尖都跃动着光泽,浑然看不出那主人究竟是何年纪。
现在这只手,却是苍白的,有些瘦。
即使不摸上去,也觉得冰冷。
永乐心中疑惑,可是那小婢已经将线的另外一头恭敬地递了过来,永乐接在手中。
偌大屋内,悄无声息,永乐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定下心神,把那一点恐惧镇压下去。
不知道隔了多久,永乐道:“换一只手。”
那小婢上前换毕,永乐道:“看来你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
帘子后面的厉邵昀笑了一声。
“你快死了吧?”
那小婢变了脸色。
永乐嘀咕了一句什么,道:“把线收起来,”见那小婢呆着不动,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把线收起来,出去倒壶茶来。”
小婢用寡淡的脸色看她一眼,收了线,福了一福,自出去了。
屋内又宁静下来。
“我说,这个我不能治。”永乐说得很笃定。
富贵在人,生死在天。
以前永乐会好奇,为何这世间有许多人,懂得奇术,却不可自医。
周肃就笑言,若能自医,那人人都可恣意妄为,岂非对常人不公?
这天底下,什么都是微妙平衡着的。
这里多一分,那里便少一寸,总没有什么人十全十美。
厉邵昀的脉象,只能证明帘子里那人,心神俱损,再用心调养,也不过挨得三两年的功夫,饶是如此,也是多灾多病。
这脉象叫她焦躁,就像当年的帝君一样,令人感受到死的气息。
栩尧出生的时候,她抱在手里,软糯的一个团子似的,皱巴巴的小脸全看不出好坏,偏又中气十足地哭声震天,闹得她头都要疼;虽然如此,却被那生的气息感染着,觉得这人生,总算是有盼头。
“你就是成天做坏事,所以才这么短命。”
茶送来了。
是茉莉香珠,热滚滚的茶,捧在永乐手中,茶香袅袅。
“是吧?”
这话像是自嗟,又像反问,他说完,又咳了两声。
永乐并不答。
太过安静了,让人心都乱起来。
“若你不做那么多坏事,说不定还能活久一点……”
这句话,说了好像没有说一样。
诺大的疆土,不平稳的时局,还有那颗早就缺失了情义的心……
加在一起,劳心费神,四载有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能将一个人压垮?这倒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什么?但看脉象,又不似中了什么毒。
永乐兀自思索着,两下无话。
间或有厉邵昀的咳嗽声,轻轻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飘走。
痛恨他么?
同情他么?
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永乐想,这些问题,可比绝症还让人头痛呢。
自那屋内出来,永乐看见栩尧在园子里一棵大树上,抱着风筝。
这时候并没有风,风筝也飞不起来,他站在树上,下面是君平仰头望着,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掉下来。
那略略担心的表情,也同当年一样。
永乐拍了拍手,朝栩尧道:“下来。”
这孩子像是精神爽利的小狗,果然就跳了下来,平平稳稳的落地,然后朝永乐奔过来。
说起来,真的不像栩乔,也不像她。
栩乔的武艺,与她相比,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厉邵昀却不一样,他似是个弓马娴熟的人。
跟厉邵齐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厉邵昀一直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永乐倒也不坚持。
有什么好看的?
大约是跟那只手一样,苍白里透着无力,却又强作精神的样子。
这病症倒好,总归能一死百了;厉邵齐就不一样了,他那样子……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厉邵齐现在一定很生气。
他那个人,生气的时候,从来不露在脸上,说不准还笑得更开心。
可是昨夜他没有笑。
想到那冰冷的眼神,就觉得担心起来。
这……算是背着他做坏事么?
可是又不能放下栩尧不管——
袖子一紧,原来是栩尧,他嚷嚷了半天,得不到永乐的回应,当下怒得扯住永乐的袖子。
“放手放手~”
拍了拍栩尧白嫩的面皮,永乐笑眯眯地安抚他。
栩尧又露出讨好的笑。
永乐宽慰自己要放心,厉邵齐再生气都不要紧,总归会哄得好的。
且顾眼下,且顾眼下。
想到这里,她将栩尧抱起来,朝站在原地的君平招了招手。
君平有些疑惑地,朝她走过来。
永乐一把抓了他的手,把他拖着向前走。
“这是去哪?”君平不解。
永乐嘻嘻笑。
“把你脑袋瓜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石头。”
如此欢畅的语调,令君平鼻尖出汗,只怕她说的都是真话。
不过永乐其实只是说笑而已,她拖着君平到了一处水榭,见那湖面的荷花好,便坐到一张石桌边,仍旧抱着栩尧。
一路上遇到不少婢女侍卫,都向他们行礼,永乐都不理。
“你也坐下。”石椅上有点凉,做起来不大舒服,不过永乐忍了下来。
君平坐了下来。
“伸出手来。”
君平伸出两只手。
永乐瞄他,叹气:“怎么栩尧都不像你这么乖?”
栩尧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后瞪着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