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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程宗扬大叫一声,跳开一步,“奶奶的!你疯了!这么多大号花炮,不怕炸死你!”
秦桧道:“一点烟火而已,何足道哉。”
就算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不大,这么多花炮同时爆炸也够死奸臣喝一壶的。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我让你带两枝备用,你带这么多搞烟花晚会啊——离我远点!”
秦桧洒然拉上外抱,一边道:“依公子吩咐,已经通知雪隼佣兵团的敖兄弟和冯兄弟。”
程宗扬抱着手臂,双手拢在宽大袖丈里,笑咪咪道:“拔掉巫宗在晴州的巢穴,殇侯那老家伙应该乐得合不拢嘴吧?”
秦桧微笑道:“只恨侯爷未能躬逢盛会。”
院子另一侧,臧修盘膝坐在堂上,手持长刀,在半人高的磨刀石上磨拭。在他旁边,几名星月湖军士各自整理武器装备,为即将来到的恶战做准备。
铜狮巷,雪隼佣兵团。敖润和冯源背着武器,打马奔出街巷,两人脸都绷得紧紧的,没有片刻耽误。
西马长街,鹏翼总社。孟非卿封好最后一笔金铢交给手下的郭盛,拿起那对霸气十足的天龙霸戟,双肩一张收到身后,接着披上披风,一手推开大门。
阶下来自星月湖数十名军士昂然而立,挺拔身形犹如标枪。
混元观外,一只瓢虫从田中飞起,晃晃悠悠飞向远方。秋少君拍了拍手掌,望着远飞的瓢虫,再按了按袖中的少阳剑,大袖飘飘地走入夕阳。
十月十三,晴州内海。
正在打坐的鱼无夷忽然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拉开门,望着天边绚烂如火的晚霞,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鱼氏与黑魔海合作是因为双方都面临光明观堂的威胁。擅长枝毒疗伤的光明观堂无疑是鱼氏天敌,而鱼氏要进入六朝,第一个落脚点就是明州,光明观堂所在的明州!为此鱼氏暗中与光明观堂较量几次,都以失败收场。
于是接到黑鸦使者送来的书信之后,鱼氏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先后派出数名鱼氏子弟与黑魔海合作。鱼无疾在五原城意外身死,鱼无夷接过他的前期工作,才知道黑魔海为什么急于与鱼氏携手。
鱼无夷与剑玉姬约定双方联手灭掉光明观堂之后,明静雪、燕姣然等人都交由黑魔海处置,鱼氏只要求把鹤羽剑姬带回泊陵就够了。
这一切只等接到东瀛来的飞鸟上忍便可以着手进行。
第二章§巧取贼窠
绚烂的晚霞下,一艘双桅帆船驶过平静的海面。远远能看到船头挂着一面墨黑旗帜,上面绘着八瓣菊花的图案。
看到约定的旗号,几个人随即从岛屿的房舍出来,前往码头迎接东瀛来的飞鸟上忍。
船只靠岸,放下舷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昂然踏上码头,他穿着纯黑色吴服,腰间插着三柄太刀;虽然额角髡过发,露出发青的头皮,仍然显得一派气宇轩昂。
前来迎接的是几个年轻人,当先一个脸容瘦削,穿着灰扑扑的长衣,眼睛狭长,脱落大半的眉毛又疏又淡。他打量来人一眼,眼中迸出一缕寒芒,微微躬腰用倭语说:“哈吉玛系代有楼希库!”
留在舱内的程宗扬心头一震。黑魔海出面迎接的竟然是鱼无夷,知道他与黑魔海沆瀣一气也罢,但这小子居然会倭语!
化妆成东瀛忍者的臧修不慌不忙,他一手按住刀柄缓缓鞠了一躬,大模大样地直起腰。
鱼无夷稀疏的眉毛动了一下。来人的打扮与来到晴州倭人相似,平常人很容易把他当成东瀛浪人,但落在他这个与倭人打过多年交道的行家眼里,处处都是破锭。
程宗扬不知道鱼氏所在的泊陵是倭人交易聚散地之一,倭人从东瀛运来银砂,交换铁器、生丝以及铜铢,鱼无夷对倭人和倭语早已熟稔至极。
只看他的身材,自己还没见过哪个倭人像他一样高大雄壮,以至于身上的吴服似乎小了一号,连宽松的肩幅也被他隆起的肌肉绷紧。
鱼无夷藏在袖中的手指挟住棘牙刃,面无表情地用倭语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狗!敢冒充东瀛忍者?”
听到他一串倭语,程宗扬暗叫糟糕。临行时他给臧修恶补过几句,但他自己懂的不多,能教的仅限于“很好、谢谢、请多关照”,这么一大篇下来,臧修要能听懂才出鬼了。
臧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拖长声音道:“哟!西——”
鱼无夷瘦削脸上露出笑容,客气地伸出手。臧修在晴州混过,知道有些外族见面以握手为礼,于是也伸出手。
程宗扬大叫不好,随即发出一声尖啸;臧修手刚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闪电般缩回,反手擎出腰间太刀斩在鱼无夷指上。
鱼无夷手指一翻,亮出那柄长不盈手的棘牙刃,格住臧修的太刀。紧接着舱中传来一声暴喝:“扔掉!换刀!”
臧修想也不想便一把掷出太刀,反手又拔出一柄,双手齐握,兜头朝鱼无夷头上劈去。
抛落的太刀还未落地,银亮刀身便化为灰色。臧修道:“好小子!竟然是玩毒的!”说着他避开鱼无夷的指爪,斜刀朝他胸腹劈去。
鱼无夷用棘牙刃挡住刀尖,接着弹出一缕粉末;身形一闪,退出丈许。这几下兔起鶄落,鱼无夷身边的黑魔海教众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交手数招。
星月湖毕竟有备而来,随着程宗扬那声暴喝,十余名精壮汉子从舱中掠出,风一般抢上码头。
这些军士一个个龙精虎猛,相互配合熟稔至极。他们一上岸便分为三人一组,一名使用矛斧之类长兵的军士在前、两名使用短兵和护具的军士在后,结成品字形纤眚小型战阵。现身之后,他们不急于破敌,而是抢先占据码头的有利地势。接着又有几名军士在船上出现,亮出强弓劲弩,居高临下将方圆百余步范围都控制在射程之下。与此同时,又有几人跃到旁边的船只上,钻入船舱。
只听得“砰砰梆梆”的凿船声响起,片刻间,两艘原本停靠在码头的船只便被凿穿,船身开始下沉。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船只靠岸不到半刻,局势已经大变;来自星月湖的军士牢牢控制局面,开始往岛上突击。
鱼无夷身边带着四名黑魔海属下,眼看退路要被截断,其中三人立刻放弃码头、登岸戒备,另外一人则拔刀攻向臧修,阻击他的追击。
“呼”的一声锐响,一枝长矛破空而至。那枝长矛仅锋刃就有尺许,弯曲如蛇。
此时以长攻短、以强对弱,顿时将那名随从的弯刀荡开。
紧接着一枝箭矢从船上射来,抓住他弯刀荡开时露出的破绽,一箭正中额头。
那名黑魔海属下头颅仿佛被重槌击中,猛地向后仰去跌下码头,鲜血随即染红水面。
鱼无夷衣袖一挥,一抹宛如云霞的暗红薄烟从袖中散逸出来,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臧修太刀劳出,被劲风卷起的毒烟不住变幻形状却聚而不散,反而是刀身蒙上一层灰色。
鱼无夷隔着毒烟挑闺臧修的太刀,刚要飞身后退,一柄重斧从背后横扫过来。
鱼无夷依仗毒烟屏障,旋过身,棘牙刃接连击在斧枪、斧轮和斧柄上,挡住这狂猛一击,随即陷入苦战。
伏在舷窗处的程宗扬回过头,只见孟非卿正靠着舱壁闭目养神。
“孟老大,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怎么还不动手?”
孟非卿闭着眼道:“什么事都要我亲自出马,我们星月湖也不用混了。”
“老大还真笃定。”程宗扬道:“咱们运气真好,碰到的第一个就是鱼家的无夷公子。那小子浑身是毒,你这么放心?”
孟非卿若无其事地说道,“让你瞧瞧我们星月湖是怎么打仗的——仲玉!”
旁边一名军士上前挺起胸,双腿一并,向孟非卿敬了一个军礼,闪身掠出船舱。
他从船上跃下,还未落地便探出拇指在虚空中一捺。
一缕火光从他指尖流星般飞出,射入毒烟的刹那立即火光大作,爆成一团庞大火球,瞬间将飘散在空气中的毒烟烧得干干净净。
鱼无夷身体像蛇一样扭动数下,避开火焰余波;他一把捞起旁边那具被箭矢射穿额头的尸体,五指如够穿入他的胸膛,硬生生将心脏挖出来。接着指上一紧,还未凝固的鲜血雨点般迸射出来,朝那名军士淋去,每滴血迹都乌黑如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军士两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相扣,拇指左右分开,念出一声法咒。
一道柔和光线从他手中射出,飞溅的乌血与光线一触像被清水洗过一样变得鲜红,连地上那把被臧修抛弃的太刀也褪去暗灰颜色,重新散发金属光辉。
程宗扬看看旁边的冯源,这位平山宗大法师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支船锚,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已经看傻了。
冯源修的也是火法,比程宗扬这个外行更明白其中门道。那名军士手段至少高自己两级,如果放在晴州,保证各个佣兵团抢着来要。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对孟非卿道:“孟老大,看不出来你手下什么人都有啊。
他这些年不会也在你们鹏翼社牵马赶车吧?”
“他在明州给人算命测字。”孟非卿道:“因为算得不准,被人砸过好几次摊子。”
程宗扬失笑道:“还有这种事?”
孟非卿道:“他是钧阳宗出来的,哪懂算命?头几年不懂规矩,巴掌可没少挨,后来躲到龙川生意才好了些。”
冯源这才合上嘴,叫道:“龙川的铁口神算匡仙长?我说看起来怎么眼熟呢!
这可是活神仙啊!”
程宗扬讶道:“你认识他?”
“可不是嘛!匡仙长一天只算三卦,卦术简直神了!去年我在龙川还见过他!
有四个书生考秀才,找仙长算命。那时他留着长须,一百多岁还又黑又亮,那仙风道骨,啧啧……他怎么把胡子刺了,头发也剪短了?看起来……”
冯源忽然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匡仙长不会是炼成仙丹,返老还童了吧?”
孟非卿想了想,“老匡今年有三十四……三十五。嗯,差不多是这个岁数。”
程宗扬笑道:“冯大法,看走眼了吧?”“怎么会呢!我亲眼见的!”冯源道:“四个书生说完,匡仙长一言不发只比了一根手指,果然只有一个中的!大伙都说他是活神仙,实足年龄怕有一、二百岁。”
秋少君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这会儿笑起来。“我明白了,匡先生卖的是口术。
他比一根手指,一个上榜的就是一个能考中;两个上榜的就是一半能考中上,二个上榜的就是有一个考不中;四个全上榜就是一起考中。如果全落榜就是一个都考不中……”
没等他说完,众人都笑起来。孟非卿莞尔道:“老匡挨了好几年打才学会这招,倒被你一口道破。”
冯源还要辩解,敖润一把拉起他:“别咕叨了!老程够意思,给咱们兄弟一个替老张报仇的机会,还磨什么牙呢!”
冯源“咬”了一声,拿几道符收到袖里,一边嘀咕:“真是匡仙长啊?这回有福了!”
秋少君站起身。“我也去吧。”
鹏翼社的袭击使岛上陷入短暂混乱,星月湖军士势如破竹地占据码头、攻上岛屿,直到接近房舍才遇到真正的抵抗。
鱼无夷摆脱斧手追击,飞速朝几间木制房舍掠去。臧修双手各持一柄狭长太刀,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刚才退到岸上的三名随从已有两名倒在他刀下。眼看鱼无夷要逃入房舍,臧修扬手掷刀朝他背心笔直飞去。
房舍中一只手掌凭空伸来抓住刀锋,接着随手一拧,将那柄精铁打造的太刀生生折断。
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出现在房舍前,他年纪很轻,嘴巴周围只有一圈淡淡茸毛,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那双手却布满厚厚硬茧,就像在掌上下过数十年苦功。
他抛下断刀,握住刀锋的手掌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臧修抛下太刀,从背后拔出他的宽脊战刀,沉声道:“好手段!再接我一刀试试!”说着一招霸王挑鼎,刀锋由下而上,挑向少年的腹胸。
少年木然看着刀锋,突然双手一合,像两块铁砧牢牢夹住刀身,发出金属撞击般的声音。似臧修野牛般的胸膛肌肉隆起,纯钢打造的战刀不堪重负的微微变形。忽然他暴喝一声,刀势再展,从少年掌中硬生生递出半尺。
那少年现身后一言不发,此时忽然化掌为拳,双拳铁锤般砸在刀上。臧修雄躯一扭,借助腰背力量横刀扫来,施出绝技雷霆战刀,短短尺许距离间立时风雷大作。
鱼无夷眉角微动。他方才急于脱身,没有使出压箱底的功夫与这汉子力拼;此时见到他的刀法,才知道自己能逃到此处多少有些侥幸。
“这厮假冒东瀛忍者!”鱼无夷叫道:“青躯!杀了他!”
那少年目露奇光,双臂一举,用双肘挡住刀锋。臧修长刀疾落,雷霆战刀发出霹雳般一声震响;少年青衣由袖至胸寸寸碎裂,露出一具可怖的身体。
他的身躯呈现金属般的苍青色泽,皮肤与骨路之间几乎看不到肌肉,只有